當吟誦“祈言之詩”完畢後,眾人發現,半空中的十二枚晶片表面迅速蒙上了一層厚重的灰黑色。

很快,魔源力的不斷翻騰下,晶片表面開始出現無數道裂痕,“咔嚓”“咔嚓”“咔嚓”的碎裂清脆碎裂響聲迴盪於整個巨型實驗場之內。

用於供暖的巨型機械管道表面迅速凝結一層厚重的堅冰,使得周遭的空氣驟然變得寒冷。

祭祀之臺上的六個孔洞也因為失去了能量供應而迅速變得沉寂,不再向外噴發任何的火焰或是濃煙。

神明的力量退散,無論是附著於“械挽”體表的白色機械鎧甲紛紛脫落,變成了一攤破碎的寒冰,周圍的光線全部緩慢地變得微弱,直到最後散去,像極了電影落幕時的場面。

“儀式結束了。”“械挽”用盡最後一絲氣力,從口中平穩地擠出了這幾個單詞之後,由於魔源力和精神力量徹底枯竭,暈厥於地,不省人事。

而那十二枚晶片,卻紛紛漂浮至他的頭頂,褪去了表面或是灰色,或是黑色的外殼,變成了純正銀白色的,極其富有科技感的存在。

“儀式的確結束了。”“雷頁”牽著洛卡的手,走向狹窄的金屬樓梯,近乎是手腳並用地才勉強走上了祭祀之臺。

而身後的其他人,也學著“雷頁”的樣子,艱難而小心地,全部走到了臺子之上。

在祭祀之臺上站穩身體的“雷頁”向前小跑了幾步,她並沒有顧得上暈厥在地的“械挽”,而是將經過了儀式,依然有些滾燙的“器限”晶片紛紛拾起,放入手中,感受著魔源力波動的同時,檢視情況。

幾秒後,她的臉上露出了極其誇張、略帶扭曲的笑容,嘴巴咧得老高,半跪在地,前後搖晃著身體,發出了令人難以理解的斷斷續續的尖銳之音。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你……怎麼了,‘雷頁’?”“未來”看得一頭霧水,在勉強扶著“械挽”胳膊,將他背在身上後,一臉懵逼地問道“雷頁”。

“成功了……成功了!我們成功了!”“雷頁”披散著頭髮,以近乎癲狂的語調說道:

“從新元150年開始,‘混亂組’就嘗試抹去‘器限’裝置的存在,試圖用剩下的晶片製造機械,或是尋找載體,嘗試徹底擊敗聯邦。

“然而,即便是曾經的領袖‘冰鎬’一度集齊了‘器限’裝置,卻被他們獨特的力量震撼,同時又受限於神明操縱的因果,無力破壞其中任何一件。

“之後的多次,要麼是根本無法集齊裝置,要麼是極其後無力啟動儀式,要麼是即便啟動了儀式,卻引來了神明的降罰。只有這次,我們取得了成功,哈哈哈,啊哈哈哈,啊哈哈哈!”

“‘雷頁’,或許只是因為這十二件‘器限’裝置,全部被損壞了,只留下了其原本的核心,也就是晶片。所以,即便‘機械之主’和‘械弄者’再心疼,再不願意,他們也只能順水推舟同意了我們的儀式。”“未來”對“雷頁”的癲狂狀態感到極其無奈,半勸慰、半解釋道:

“正主教經典《主經》有云:‘正主之子亞當,正主之女夏娃。當其完璧,無羞恥之心時,於伊甸園內享受永恆之樂。然而,翼蛇誘惑,誤食禁果,神性消弭,神體崩壞時,便失去了留在天國的價值。’

“任何一件偉大的作品都是所締造者最心愛的‘孩子’,但即便是神明,面對已然損壞之物,都沒有任何理由繼續堅持守著他們,沒用了就丟棄,是‘神’之常情。”

“對了,維克特。”“未來”轉頭看向一旁的維克特,喊道:

“‘械挽’體力耗盡暈過去了,現在怎麼辦?是丟在這裡不管,還是給他送出去,讓他休息?”

“我不清楚。”面對如此簡單的問題,維克特卻猶豫了,給出不明所以的回答:

“讓洛卡做決定吧。”

“為什麼?”“未來”有些意外和困惑道:

“這麼一個簡單的問題,需要這樣大費周章嗎?”

“需要的,‘未來’,有些事情你不清楚。”洛卡說著,接過了“未來”手中的“械挽”,將其平穩地放在了岩石構成的平坦地面之上,走上前,看著舉止越發怪異、瘋癲的“雷頁”,解釋道:

“‘械挽’,實際上早就死了。在你面前的這位失落者,或是你們的‘執掌者’,實際上只是一副沒有任何靈魂的軀殼。”

“什麼?”“未來”感覺有些站立不穩,勉強穩定身體後,問道:

“可,他明明剛才活生生地在我們面前,完成了全部的儀式。難道說……是亞託的……力量?”

“你的確很聰明,‘未來’,所以‘雷頁’才捨不得放你走。”維克特走上前幾步,一把用力捏住“未來”的肩膀,力度之大既讓“未來”感到不適和疼痛,又令他無法移動上半身分毫。

“沒錯。”這時,洛卡也轉過身來,表情凝重,皺著眉頭,蔚藍色的眸子中發出了帶有歉意的光輝,說道:

“原本,在冰原中那座‘廢棄大教堂’的時候,‘炎熄’曾向我建議,‘既然‘風礦’註定要成為‘普拉米尼之斧’,作為他的弟弟,‘未來’也應該就地解決,免得成為以後的災禍之源’。可我拒絕了這一提案。

“既然我們的目標是摧毀‘演變臺’,啟動‘心識操縱檯’,進而擊敗並毀滅聯邦的同時,發展我們失落者組織的力量,並最終實現成立屬於失落者的獨立國都,就不應該對你也‘趕盡殺絕’。

“現在是時候告訴你了,‘未來’,‘器限’晶片是我們編織的這張大網的壓軸之筆,而亞託的‘復甦’,則是一切的落幕之舞。”

“成立屬於失落者的獨立王國嗎?那我就是墜入了一個人為編制的精心事件。我早有這樣的覺悟了。所以,在‘風礦’變成怪物,我來到你們營地之後,就沒有反抗過。”“未來”露出苦澀的微笑道:

“我更不會想到我們能成為並肩作戰的朋友,一起擊敗了伊凡二十二世,一起克服了‘苦深遺蹟’中那麼多的挑戰,取回最後一枚‘器限’裝置,‘感知隱……’,‘感知……’,‘感……’……算了,就當是晶片吧。

“我一直感覺你們‘混亂組’對我這樣的優待是有條件的,我也清楚,這項條件越晚提出,就越苛刻,越重要。

“而現在,只差最後一步最為穩定的‘復甦’亞託的儀式了,你們便也不再需要做任何隱藏了對吧,可以完全吐露以往隱藏起來的真實目的了吧?”

“如果說能確定復甦‘亞託’之前,我們當然不會,也無力阻攔你的離開。‘混亂組’、‘領悟教’依然要與其他失落者們聯合,才能實現我們的目標。”洛卡走到“未來”面前,正對著他的那張臉,說道:

“但現在,我們已經擁有了消滅其他一切組織,獨立肩負起失落者使命的力量了。擁有了亞託,我們就能在最快一個月之內開啟‘心識操縱檯’,有了這麼一隻能將【引誘者】力量發揮到極致的‘野獸’,我們就能奴役任何失落者、人類和‘無心人’,結束這場戰爭了。

“瓦西里啟動‘寰宇能量演變臺’的計劃是為了結束戰爭,三十年前,日涅人的皇太子伊凡特發起‘沉寂的降臨’戰役,也是為了永遠地解決戰爭。現在,我們的目標也是解決戰爭。所以‘未來’,時間與空間已然發生了變化,屬於你的命運亦隨之而改變。”

“你們想要背棄承諾?還是,也想把我變成‘風礦’那樣的‘怪物’?”“未來”有些憤怒地質問道。

“‘雷頁’姐姐已經給了你兩次機會,在‘伊愛舍里拉’,在這片‘舊時礦井’裡,她都試圖挽留你,可你都沒有正面回應。而現在,我還想要以‘混亂組’繼任者的身份,最後挽留你一次。不過在此之前,請‘破軍’維克特先生,先向‘未來’介紹一下‘械挽’的情況吧。”洛卡回答道。

“明白了,準首領大人。”維克特將手從“未來”肩膀上放下,轉頭欠身答應著,對洛卡的稱呼也發生了變化。

他走到倒地不起的“械挽”身旁,伸腿隨意地揣了兩下,說道:

“我回答你最開始的那個問題,操縱‘械挽’就是亞託的力量。一週前,得知‘械挽’跟隨‘伏冰’來到卡諾斯克後,我便橫跨冰雪荒原,前往那座嶄新的城市與他談判,期望他放棄與聯邦委員會的合作,與‘混亂組’一起反抗聯邦。

“我不知道聯邦給他灌了什麼迷魂藥劑,竟然讓他死心塌地地選擇與瓦西里合作。明確拒絕我的同時,他竟然向我描述起了瓦西里是一個多麼偉大、多麼偉岸,多麼智慧的領袖,讓我也歸順了聯邦那些人。

“無奈之下,我只好把他打暈,扛著他在荒原間行走了一天一夜,帶回了營地。”

“真是暴力。”“未來”冷哼一聲,評價道。

“暴力足以解決一切問題,世界上任何的苦難都來源於當事人的能力不足。”維克特繼續說道:

“我毆打了他一天一夜,想要迫使他改變觀點,可他非但不願意,還試圖召喚機械力量,試圖組成攻擊性武器刺穿我的心臟。好在我技高一籌,搶先開槍打爆了他的那顆機械心臟。

“實際上,沉睡中的亞託並非完全無法使用其力量,只是十分有限,使用條件異常苛刻罷了。”維克特說著,粗暴地撫摸著“械挽”的腦袋,繼續講述道:

“可為了今天重要的儀式,‘冰刃’還是獻祭了自己的心臟給亞託,換取了一整天的意識清醒,黑暗系魔源力的使用權,以及【引誘者】的職業力量。

“‘械挽’的生命雖然不復存在,心臟被破壞,但只要【引誘者】向其體內注入魔源力,‘分享’部分的意識,還是能短暫操縱這具身軀的。”

“所以說,剛才‘械挽’所做的一切,其實是‘冰刃’在操縱?難怪他要坐在最上面的位置。”“未來”吐槽道。

“沒錯,‘未來’。”維克特頷首道:

“我們即將建立一個新的時代,即將迎來一個新的紀元。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任何的讓步,還有全部的偽裝,都是為了等待這一時刻的到來。

“真正的英雄,本就應該為了一個偉大目標的實現而用盡全力,不擇手段。其實,‘向神明祈言’的儀式從全部已知的資料來看,成功率不過2,而一旦這次失敗,不知道下一次何時才能再度啟動。

“所以,‘雷頁’才會瘋癲,才會肆無忌憚地、滿心歡喜地哭喊。話說準首領大人……”維克特起身,面對著洛卡,請示道:

“‘冰刃’首領的生命還有不到兩個小時了,你就是全‘混亂組’的新任首領,作為十年的老成員,我會服從你的權威。那麼現在,對於‘械挽’、‘未來’和‘雷頁’,你如何處置,請下命令吧。”

“對於‘械挽’……”洛卡的表情陡然變得嚴肅起來,他快步走到“械挽”身邊,第一次展示出屬於領導者的氣場,說道:

“無用的殘廢軀體,焚燒了便是。一切無用之物,都應該消除,避免佔用我們過多的資源。”

說著,洛卡口中吟誦著複雜而顯得凌亂的中部語,右手升起一股妖豔的紅色火焰,並迅速構成一隻印有象徵【混亂】序組圖紋的“火焰方燈”,單手託著它,走到了“械挽”面前,徑直按入了他的心臟。

頓時,火焰與失落者的身軀融合在了一起,火焰向外膨脹,如一顆纏繞著無數赤紅外焰的火球。

噼啪……噼啪……噼啪……

灼燒的聲音迴盪於在場幾人的耳畔,“械挽”的身軀就像是被架在篝火之上的野味。

然而,伴隨著火光的威力越發強悍,魔源力越發向內收縮、凝聚,強烈的火焰竟然沒有一絲一毫向外逃逸,反而如黑洞一般,迅速向內坍縮,頃刻間連同“械挽”身軀一起,消失不見,只留下了地面上一的一層焦炭痕跡。

“接下來。”做完一切的洛卡走到“未來”面前,微笑著,託著他的下巴,命令道:

“‘翱翔’和奧德里可以把‘雷頁’架走了,至於‘未來’,在你明確表示留下之前,就綁在祭祀之臺邊緣吧,觀看整場儀式,直到結束。”

緊跟著,洛卡又轉頭看向“冰刃”和其他參與儀式,操縱與儀式相關的各類機械的失落者,命令道:

“請放出‘普拉米尼之斧’和‘亞託’,開始‘復甦儀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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