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顛覆【秩序】的存在。”“雷頁”緩緩浮空而起，雙手斜向上方四十五度，以讚美太陽的姿態看向湛藍天空。
頓時，在“伊愛裡舍拉”，所謂的“樂園”中的太陽陡然擴大了幾分，向下潑灑著橘紅色的使人感到驚駭的光輝。
漂浮至距離地面差不多四五米的位置後，“雷頁”用夾雜著雷霆之音的聲音，肆意地吼叫著：
“序位 1和半神擁有對‘理’的質疑權，一旦世間出現晉升至此類序階的人，無論是失落者，還是人類，都代表一個古舊的時代真正終結，一個嶄新的時代陡然出生。
“只是……”“雷頁”的語氣突兀得緩和了許多，竟緩緩降落至地面，如燃油耗盡的戰鬥飛機一般，腦袋耷拉著，失落道：
“他們依舊需要經歷生而為人的痛苦、艱辛、絕望、困惑和驚懼，無法脫離近乎永恆的輪迴。在沒有得到造物主的直接認可之前，半神，並無法晉升至真正的神明。”
“為什麼？”“未來”問道，這塊的神秘學知識，“未來”顯然修習得不好。
“新元歷 325年，日涅人亞魯科在發表的論文，《非凡領域的晉升與探索》的最後兩段提到過，神明們的序位都是造物主提前劃定完畢的，每當一位神明隕落，才會有一位半神得以晉升。”“雷頁”講述道：
“在魔源力充盈的年代，人類與神明們擁有足夠的魔源力作為媒介喚醒造物主，以增添新的神明，而神明之間是不要神域作為庇護所的，可以自由生存於人間的任何角落，而不必擔心神性磨滅，神力消減。
“但自從‘第一爐鋼鐵事件’開始，人類進入蒸汽紀元後，自然中的魔源力迅速消弭，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之後，為了確保神性不緩慢流逝，神明們開始隱匿起來，不再現於世間。原本有機會能直接晉升至新的神明序列的半神們，也紛紛殞命於痛苦的魔源力流逝中。”
“等等，‘雷頁’，你剛才說神明隕落一個才會晉升一個，半神們……本來也就很難晉升，為什麼要單獨敘述？”“未來”好奇道。
“因為，天生的半神是神明與神明之子，在造物主制定的‘理’中，可以單獨為他們擴充套件新的序位。”“雷頁”解釋道：
“而透過一階一階魔源力晉升的非凡之人，或是魔法師，或單純的魔源力使用者，即便歷經千辛萬苦抵達半神序階，也只能透過紛繁複雜的儀式，向造物主發出祈求，獲得准許後方可晉升。整個第三紀元中，唯一得到造物主認可，得以晉升的新的神明，只有被‘迴響者’弒殺的‘械元之女’一人而已。”
“祂……不就是舊帝國製造的一臺殺戮機器嗎？當年的實驗資料我都檢視過，謝科卡夫·尼古拉斯·乃布斯克諾夫只是奉伊凡二十二世的命令製造用於戰爭的機械罷了。”“未來”質疑道：
“這場計劃被稱作‘蒲公英的戰鬥’，以被風吹過，蒲公英籽隨風飄散，原處空無一物為名。謝科卡夫的確經過了多輪測試，將由組裝成功的機械少女命名為‘械元之女’，意為‘機械之新的紀元下，只知殺戮的女人’。
“可當時謝科卡夫為‘械元之女’配備的中樞核心是一枚晶片，完全人造的，沒有新增一絲一毫的魔源力，更沒有使用被非凡力量浸染的序位魔物。它完全是由當時帝國最新科技，也就是僅有的三臺‘電子計算機’錄入資料製成，怎麼可能，會成為神明？”
“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只要宇宙是無邊無際的，時間與空間永不滅亡，一切就都存在可能性。”“雷頁”解釋道：
“正是因為‘械元之女’的存在觸犯了造物主最高的權威，即生命的創造權力，造物主才從沉睡中自主甦醒，將【人格】和神性灌入了這臺‘殺戮機器’之中，使其真正擁有生命的同時，獲得了神性。
“你閱讀過當年的材料，應該知道。謝科卡夫正是死在冰臨城地下的‘源初實驗場’，他的四肢被利器精準地切斷，就像是藝術家在做一隻最為精緻的幾何雕塑一般。
“他的胸口和腹部被火焰烙下恐怖形狀的陰影，頭顱與脖頸的連線處僅剩一根脊柱和神經，即便殷紅的液體向外肆意流淌，構成了一枚蘊含暴力與憤怒的圖騰，但在其他科學家發現他後，他並未立即死去，而是口中吟誦著人們無法聽懂的語言，似乎是在進行著瘋癲、狂躁的祈禱。”
“真是可怕。”“未來”感慨道：
“‘機械體’的憤怒，不，反噬，既是人類無法領會的，更是我們無法接受的恐懼。難怪伊凡二十二世，這位信奉科技比魔法多得多的皇帝，最後也得落得被我們失落者斬殺的命運。”
略微頓了頓，“未來”問出了心中所想：
“‘雷頁’，在你看來，世界與人類的未來，真的是拋棄了魔法，或是重新定義了魔源力之後的，完全被科學主宰的世界嗎？”
“我想也許是的。”“雷頁”認可道：
“當人類做好準備，造物主認可機械與電的未來後，魔源力便會成為一種普遍的能源，一切的‘理’會晉升為科學定理。人類，將會打破原本維度的限制，到時候，晉升為神明，就是低維向高維的轉變。
“人們要麼捨棄肉體，成為純粹的資料，或是更高等級的能量體，在更為廣闊的，超越時間與空間的維度領域生存，這是以我們目前的智慧無法理解的存在。
“要麼，對身體進行機械改造，將肢體與器官替換為更強大的機械，實現‘賽博飛昇’。畢竟，‘身體苦弱，機械頑強，捨棄肉體，機械永存’嘛。當然，上述的觀點是伊萬諾夫，那位舊帝國著名的科學家留下的，我並不贊同。在我看來，人晉升為神，依然需要得到 7個序核，抵達半神序階後，溝通造物主，要麼替代隕落的神明，要麼建立新的序列。”
“雷頁”緩步走到“未來”面前，掃視了“未來”一眼，而後苦笑著，背過身子說道：
“科技，依然是人類的擁躉，尤其是魔源力枯竭的時代。我和‘冰刃’，之前一直以為，憑藉我們在人類軍隊中策反的‘聯合派’，人類的資訊應該向我們單向透明才對。
“最初的確是這樣，‘聯合派’向我們輸送了聯邦工廠最新仿製的包括‘風信子’在內的各類火炮，一度讓我們在‘人造湖’東部戰場取得了優勢。也在最初的混亂過後，成功反擊了聯邦的空天軍。
“然而，好景不長，只過了不到一週，人類的副總指揮奧列格，就要求總指揮雅羅斯拉夫處死了‘聯合派’的大多數成員。不僅火炮和彈藥的供應停止了，就連潛伏在營地內的人類異能者也開始向聯邦軍隊傳送情報。”
“‘單向透明’，變成了‘雙向透明’？”“未來”調侃道。
“的確。”“雷頁”大方地承認道：
“不得不承認，失落者間並不比人類團結多少，畢竟，安全的城市，安穩的環境，以及異能者的身份認同足夠吸引人。否則，‘音泯’也不會輕易被瓦西里誘騙，進入冰臨城那個危險的牢籠。
“只是，後來，瓦西里透過從伊凡二十二世那裡得到的武器圖紙，在伊戈爾藉助 -1867：銀宇幻木的‘啟迪’之力下，於‘寰宇 0號實驗場’內成功復刻出了一種足以令我們失落者滅絕的武器。”
“是……什麼？”“未來”問道，脖頸和後背處陡然升起一股涼意。
“就是‘阿米凱斯之嚎’，經過伊戈爾那傢伙加入失落者血液的改造過後，原本處於實驗範疇的‘ kl-01新式火炮’，成功進化為針對我們失落者的殺器。”“雷頁”解釋道：
“幾周之前，伊戈爾發現，‘無心人’的灼液，加上失落者在驚懼狀態下流出的藍色血液，在包含‘鏈’元素的爆炸反應之下，會形成如太陽表面那般熾熱的高溫，以及被稱作‘嚎’的粒子。
“我們的人從聯邦營地偷來的檔案提到，‘嚎’只會與‘灼液’產生十分有限的反應，但會對同時擁有灼液和血液的身體產生‘消泯’反應。
“總而言之，就是當爆炸的擴散物接觸我們的面板，乃至身體的任何一處角落時，會迅速和我們的身軀中和，使我們的身體瞬間消失。”
“瞬間消失？？”“未來”驚詫道，語調都高了七八分，難以置信地盯著“雷頁”的後腦勺。
“對，這種消失是物理層面的消失，湧動的魔源力不會起到任何作用，畢竟，那些‘嚎’會直接附著在面板上反應，‘嚎’的粒子之間的間隙非常大，能輕鬆接納穿透而過的任何魔源力。”“雷頁”解釋道：
“所以說，只要不是能改變地形的魔源力，不會起到任何防護效果。再加上肉體被消滅的速度太快，精神和靈魂來不及剝離，只要被爆炸波及，只有死路一條。”
“難怪……”“未來”喃喃道：
“難怪說……我們進入營地時，只看到了各種凌亂的物品，並沒有見到哪怕一個活著的同類。他們……都是被這種炮彈……直接消滅了……對吧？就這樣沒了……連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對吧？”
“是的。”“雷頁”壓抑著悲傷的情緒，繼續科普道：
“‘嚎’粒子不會損毀任何的建築物，它不會與任何非生命體產生反應，最多是爆炸造成的有限衝擊波掀翻幾座帳篷罷了。中部帝國神話中，執掌肉體與生命的神明被稱作‘阿米凱斯’，瓦西里便在雅羅斯拉夫的請求下將其命名為‘阿米凱斯之嚎’。
“這種炮彈針對的只是我們這些經過‘進化’，而擁有奇異能力的失落者，對‘無心人’來說，只能起到有限的限制行動作用。因此，‘冰刃’和我認為，‘阿米凱斯之嚎’只會使得戰局朝向更為不可控的方向發展。”
“是啊。”“未來”用頗具感慨的語氣說道：
“失落者如果消失了，對‘無心人’最大的控制和束縛也就消失了。我們失落者雖說情感方面淡然了許多，但好歹能和聯邦談判，目的也只是爭取更多的權利罷了。
“那些喋血的失落者和只知破壞的‘異種怪物’，沒有我們的壓制，會更快地‘異變’，或是朝向無神智的‘進化’，到時候，聯邦注射‘ 0號藥劑’的速度會完全比不上被感染的速度。
“‘無心人’會不斷壯大，聯邦士兵則會越來越少，人類所創造的文明，終會迎來終結的一日。”
“是啊。”“雷頁”感嘆道：
“一個程式，一個現存的系統，如果能有效執行下去，就不要輕易破壞平衡，更不要消除任何一方的存在。瓦西里，放縱了自身野心的增長，卻沒有與之匹配的能力，用契丹里斯人的說法‘品德與職權不相匹配，一定會帶來災難’。
“三十年前，日涅帝國的皇太子伊凡特，用一個帝國的命運為人類上了一課，瓦西里·伏利加諾夫，也要為這一課做個續集嗎？”
“那麼……‘雷頁’，針對‘阿米凱斯之嚎’，目前有好的應對方式嗎？”“未來”勉強控制住了情緒，問到了一個十分現實的話題。
“‘冰刃’說，如果洛卡能帶回‘感知隱置’，哪怕這件裝置完全不能工作，只剩晶片也行。我們可以將它插入即將蘇生的亞託的大腦中，釋放一種未被命名的精神控制元素，或許能與‘嚎’產生反應，將其暫時轉化為無害的‘磁場’。
“在元素反應期間，只要能迅速撤離爆炸區域，就應該不會有風險。不過要想徹底解決‘嚎’的問題，就必須找到‘普拉米尼’，藉助神明的力量。
“不過，好在我們的人在伊戈爾那邊也有臥底，破壞了一條‘阿米凱斯的生產線’，聯邦目前也就製作出不到十枚。之前投放了六枚，消滅了我們三分之一的失落者，我原本以為雅羅斯拉夫還會繼續投放，追擊撤離的車隊。
“可不知為何，這次那位總指揮長官信守了承諾，我們不靠近‘苦深遺蹟’的幾個入口，放棄它們，人類聯邦就會暫停對我們的進攻。如果說，雅羅斯拉夫是個足夠智慧的，能看清局勢的人，或許，是能夠爭取的物件。”
“可這些與我無關了，最多，在喚醒亞託之後我就會離開這裡，前往東方去了。”“未來”嘆了口氣，說道。
“你就對‘普拉米尼’一點好奇心都沒有嗎？”“雷頁”丟擲條件，試圖挽留“未來”：
“如果我能幫你安裝一副足夠以假亂真的義肢，並答應在這場戰爭結束後，想辦法把你安全送到冰臨省之右，魯斯省左部的卡斯達格勒站，並給予你足夠的探索物資和金錢的話，你願意多留下一段時間，一直到所謂的‘苦深之殤’戰役結束嗎？”
“這個條件……的確足夠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