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克的視角不斷跟隨著巨獸轉換,當無數凝聚於視野中的殷紅斑點盡數向視野外圍散去,一位被火焰簇擁的少年出現在他的腳下。

見此情形,他的內心跟隨巨獸由最初的喜悅和狂躁,轉變為了痛苦和緊張。

當火焰凝聚的長戟戳穿巨獸那貌似堅不可摧的岩石盔甲,達克感到身軀被撕裂,向四面八方飛速“擴散”而去,幾乎被降維打擊,化作平面。

很快,劇烈的爆炸接近尾聲,伴隨著屬於“普拉米尼”的聖殿遺蹟坍塌,無盡的水汽蒸騰,將他帶回了現實。

“呼……呼……呼……呼……”從剛才的幻境中醒來的達克不由得感到驚恐、毛骨悚然和心驚膽戰,雖然內心已有些許答案,但他並不敢於相信,只得開口問道:

“你對我做了什麼?‘虛零’。”

“目前,你還可以將剛才的一切當作一場電影。”“虛零”背對著他,語氣未見起伏道。

“電影?不,這是幻境,你拉我進入了一場幻覺,一個……夢境。‘虛零’,你應該知道,依據聯邦委員會制定的《聯邦軍事法律》,你不能將引誘、致幻、魅惑等能力用在任何聯邦【戰士】身上,除非我們明確表示背叛聯邦。”達克爭辯道。

沉默了大約有一分鐘,隨著小聲的啜泣和屬於“虛零”的低聲呢喃,達克面前的場景再度發生變化。

第二幕,也就是第二個輪迴。他變成了他自己,一個真實的,不曾擁有任何魔源力的人類,手持聯邦制式步槍,全副武裝地站在極寒特區魔湮城郊外。

高大漆黑的工業化建築就在身後,無數的復刻火炮整裝待發,一艘艘空天軍戰機自頭頂呼嘯而過,一批批同樣裝備的聯邦【戰士】向冰原深處飛奔而去。

畫面快速切換,達克又來到了那堵風牆之下,這次,“風信子”火炮從四面八方不斷轟擊;“日晷”準火炮輪番齊射;“K-鷹隼”戰機不斷傾瀉彈藥;由“器限”裝置組合而成的巨大炮塔發出激流。

直到太陽與紅月的光輝初次輪替後,風牆才最終消失,剩餘存活的隊員衝入其中。

幾秒內,達克面前的畫面開始扭曲、變形,發出嘈雜的嗡嗡聲,隨後,他再次見到了剛才的少年。

紅藍交錯的巨大殿堂內,遍佈著具備科技感的舊時遺蹟,與“宏臺”的外部觀感極其相似。牆壁上投影著舊帝國科學家們的研究姿態,光滑的冰板之上放置著各類小型科技器械。

不遠處存在一枚“頂天立地”的“宇宙飛船”,達克記得那是舊帝國現存資料中描述的一種通往宇宙的概念之物。

繼續向前走去,他看到了一隻水晶構成的棺槨,剛才的少年身著克魯斯德傳統服飾,安靜平和地睡在中間。

一頭紅髮和身旁光亮的長戟明示了祂“永赤之主”的身份,可這裡,除了少年外,再無任何與“普拉米尼”相關之物。

繼續向前,達克的大腦開始劇烈疼痛,他試圖看清少年的面容,但奇怪的是,他眼中的少年五官盡數是扭曲的、模糊的,映襯出的畫面並不沾染任何人類氣息。

他漸漸感到呼吸困難、體力不支,當他堅持著最終爬向棺槨時,他的面前出現了一雙深黑的眸子,以及一張可怕但極端熟悉的臉。

“迴響者”,邪神“迴響者”!

又過了大約四五分鐘,達克再度從夢境中甦醒,回到了熟悉的“宏臺”25層會議室內。

不過這次,他再也沒有感到疲憊和驚慌,似是明白了什麼,有種放下包袱的解脫感。

而引導他進入夢境的“虛零”也不再背對著他,而是面對面坐在了他的對面。

沉默良久,達克終於開口,他猜測道:

“這,或許就是被我刻意隱藏的過去記憶,對吧?”

“是。”“虛零”先是承認,而後否定道:

“也不是。”

“如何……理解?”

“這是前兩次的輪迴。實際上,你我已喪生於這場陰謀兩次,這是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選擇命運的機會。”“虛零”仰頭,閉眼長舒口氣,回答道:

“‘MB-002:復擇之紋’,對於你這樣被神明關注的只有序階5的異能者來說,只能使用兩次。”

“我……似乎是有一點印象,但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了。我無意識地遊蕩了十多年,迷惘了三年,這就是序位魔物的代價嗎?”達克輕聲問道,眼神中覆蓋了一層憂傷。

嘆了口氣,“虛零”用安慰的語氣道:

“現在你不會再迷茫了,應該告訴你的我全部會告訴你。

“先從……MB:002說起吧,它是一種只在傳說中,並未被任何人實際抓住的序位魔物。畢竟,它能在持有者面臨重大決策帶來的死亡時進行回檔,拉回接觸魔物的那一刻。

“它是高於三維世界的產物,屬於更高維度、更強之神明創造之物。但可以肯定,它並非造物主的傑作。”

“這麼說,何時接觸過它我自己都未必知道?”達克問道。

“確乎如此。”“虛零”頷首道:

“用契丹里斯道神教徒的說法,這屬於緣分,命中註定不易更改之物。也是上倉天尊盼望而不可得的神蹟。你目前正在經歷第三次輪迴,前兩次我曾與你並肩作戰,這次,我們從未見過面。”

“可我並不記得之前的輪迴,為什麼你會記得?”達克問到了關鍵。

“因為我是【預言家】。”“虛零”徑直說道:

“第一個輪迴中,我們都是水域省出生的平民,受克魯斯德聯邦管轄。在那次最大規模的‘無心人’浪潮下,你我很快被感染。我幸運地成為了萬中無一的失落者,而你在三年的不斷吞噬同類中,進化為了碩大的異種‘怪物’,就是你剛才看到的那個。

“這一輪迴中,我加入了失落者組織‘領悟教’,依靠身份的資源暗中觀察你,保護你。可最終無法避免你被瓦西里·伏利加諾夫利用,成為破除風牆,與‘永赤之主’戰鬥的犧牲品。

“這一世的命運中,瓦西里完美地、順利地集齊了全部‘核心’,找到了所有‘寰宇能量演變臺’,將太陽的力量匯入大陸,消滅了絕大部分的‘無心人’,當然,是你死亡之後。”

“結局呢?進入‘重啟紀元’了嗎?”達克問道。

“虛零”搖了搖頭,否認道:

“並沒有。太陽光輝沉澱的實體能量過於熾熱,儲存它的容器發生了爆炸,最終傾瀉的光輝灼燒了在場的所有人,將他們化作了真正的齏粉。後來它們飛昇至天空,變成了那顆真正的‘焦灼之陽’,使得克魯斯德帝國徹底淪為一片墳場。

“‘熾熱的火焰’還帶來了‘無心人病毒’的異變,剩餘的人們最後苟延殘喘到了炎火帝國的‘東瀛島’上,迎來了滅亡。

“或許是因為人類的命運需要拯救,或許你身上的某種特製打動了沉睡中不可名狀的神明,‘復擇之紋’將你拉回了‘無心人浪潮’發生之前。並以抹去你記憶的代價重啟了一切。”

“這麼說,我確實經歷過一次徹底的怪物輪迴?”達克似是明白了什麼,苦笑著說道:

“難怪我一直有種漫長的成為‘異種怪物’的感覺,原來,它來自真實。那麼,第二次輪迴呢?”

“你並未異變,我想辦法拉你躲過了這次危機,提前進入水域省軍團一個小隊長的營地,成了他的僕人。這一次輪迴我成為了官方認可的異能者,與你並肩作戰,破壞瓦西里的計劃。”“虛零”說道:

“你深受瓦西里的賞識,依靠那位小隊長的舉薦,你成功透過‘戰略學習’進入戰略團總部,擔任過瓦西里的秘書,最終升至暗星位階,可依舊死在了‘永赤之主’的神域。那位邪神‘迴響者’秒殺了你,以龍的身份汲取了有關‘普拉米尼’的一切力量。

“這次,雖說‘演變臺’計劃徹底失敗,但克魯斯德聯邦卻被瓦解了,徹底變成了無數零散的據點,我們再度失去了消滅‘無心人’的可能。第二次輪迴中我在冰臨城被攻破後選擇了自殺,我無法忍受一個由失落者主導的世界,沒有人類的世界。”

“那麼,這一世的我,似乎汲取了前面兩次輪迴的失敗,既是人類,又身為異能者,還從‘異種怪物’的身份中解脫了出來。並且,在‘灰濛之夢’中,我認識了‘迴響者’。”達克感慨道:

“或許,我想要尋找‘普拉米尼’的執念不完全來自身為‘異種怪物’的經歷,也不完全是對‘迴響者’的承諾,而是經歷過死亡與痛苦之後的執念。那,你呢,‘虛零’?”

“我選擇了逃離。”“虛零”的語氣噙著一絲傷感說道:

“這次輪迴中我沒有再見過你,刻意避開了任何一次交集的機會。第三次經歷至高痛苦成為失落者後,我投靠了‘秩序會’的‘新神’,成為了隱藏於人類中的10號‘執掌者’‘虛零’。作為繼承了記憶的代價,我失去了展露外貌的資格,失去了名字,也答應了在即將到來的那場戰爭後成為神明千年的奴僕。

“達克,我感覺,似乎這一輪迴,命運不再會重演。折中的生命或許會帶來折中的結果,但瓦西里的陰謀一定不能得逞。”

“虛零”說著,起身看向懸掛於瓦西里油畫上方的鐘表,說道:

“我該離開這裡了。聯邦委員會對我的命令是,向你們宣佈完命令就去西邊的那片被遺棄的人造湖。我們已經確定了最後一枚‘器限’系列裝置的晶片被‘領悟教’和‘混亂組’藏在了那裡。而且,我還得送老朋友‘風礦’最後一程。”

“‘風礦’,他真的成為了吃人的怪物了嗎?”達克問道。

“確實如此,《引亂之詩》將他變成了‘普拉米尼之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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