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酥軟,骨頭縫裡沒力氣,神魂更是疲憊。說了幾句話就哈欠連天,扈輕捂著嘴說:“不行了,我要餓死了。”

水心撈了滿滿一碗蘑菇,慢騰騰的湊過來,筷子尾朝她:“吃點兒。”

扈輕看著碗裡藍幽幽的顏色不說話。

“兔子沒死。”

扈輕說:“你喪不喪良心?”

水心道:“毒蘑菇我能認不出來?我只是拿兔子試試味道。兔子吃這種很喜歡。”筷子尾朝她遞過去。

扈輕:...所以,我和兔子一個口味?

“你吃。”她說。

水心橫她一眼,手腕一轉夾了一筷子放嘴裡嚼,不到三秒,滿臉水泡變成綠的,綠到脖子下頭。

扈輕哈哈笑,笑了兩聲續不上氣哎喲哎喲:“你個蠢貨,你抓的那種兔子,本來就是能食少量毒素的。”

人家天生抗毒,要不然皇帝讓太監試毒而不是讓兔子試呢。

水心翻了兩下白眼把蘑菇嚥下:“兔子都毒不死能毒死我?”

扈輕竟無言以對。

水心說:“你自己選吧,反正兔子都沒死,大不了我這裡還有解毒丹。要不然,你起來做飯。”

那便算了,她真的沒有力氣,拿眼選了一鍋奶白的,還得水心喂到她嘴裡。

“你沒放鹽?”

水心道:“我帶那些東西幹嘛?”

他又不會做飯。

扈輕默默把一碗奶白的蘑菇吃下,然後聽肚子裡咕嚕響了半天。

水心自己挑了兩樣吃掉,很不可思議:“怎麼都有毒呢?”

他臉上水泡已經變成調色盤,花得跟鬼一樣。

扈輕望眼周圍:“這裡多雨,地勢低,毒氣滋生很正常。”

話音才落,天上雨絲灑下來,兩人一個舟裡一個舟外,誰都沒動。

修士淋場雨又不會死,這附近也沒什麼能遮擋的地方,淋就淋吧,等雨過去就好。

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雨勢越發大了起來,兩個人還是誰都不動。

絹布發狂:“你們倆在比什麼?拿石頭布個隔雨陣那麼難嗎?”

扈輕懶洋洋:“我實在不想動。”

她這樣一說,絹布不好發火了,扈輕誅殺折柳藉助的是天地的力量。天地的力量是那麼好借的?她這會兒什麼都不想幹是自身在修復,心神不濟。

絹佈道:“你不想動,他也不想動,看來他傷得不弱於你。”

扈輕哼哼哼。

水心轉過來:“你哼哼什麼?”

扈輕說:“這雨淋著挺舒服的。”

身體枯竭,感覺面板都開裂了,正好補水。

水心接雨水洗了把臉:“我的臉什麼時候好?”

扈輕:“我怎麼知道?”

水心忍不住呲牙:“我試過了,靈力丹藥和藥膏,都不管用。”

扈輕一愣,旋即想到大約是烈日灼炎威力太強,道:“這樣也挺好。”

水心無語,是誰看到第一眼就喊鬼的?

他摸了摸臉:“我全身都是。”

扈輕:“癢不癢?”

她看見了,腦袋上、脖子裡、手上,露出來的地方全是白色的水泡擠水泡,要不然她喊鬼呢。太陽精華果然不可小覷,太上火。

要不然——給他煮個涼茶?

“不癢,但我怕毀容。”

扈輕不搭理他了,望著雨絲砸在靈舟上叮叮咚咚發呆。

水心也發呆,他用了秘法禁術,心力損耗比扈輕還大,尤其後來又被烈日灼炎燒了一遍,感覺腦子都燒乾了,更是提不起勁頭來。

他並不知道烈日灼炎。事實上用了秘法後,他只靠本能作戰,後頭只感覺身體裡烤得慌,神智才回籠,還以為是反噬。不過現在他有了猜測,應該是扈輕幫了他一把。

他沒問扈輕,扈輕也不問他。

一夜過去,他們所在地一片水窪連著一片水窪的,雨還沒停。

扈輕揶揄他:“你好歹把鍋收了。”

那鍋裡的蘑菇湯和雨水都溢位來了。

水心:“又沒人搶。”

好吧。又是一天一夜的雨,兩個懶貨照舊一動不動。

絹布都忍不住想喊白吻把他倆捲到一邊去,但忍耐住了,他就看看這兩個到底有多懶!

兩人都泡水裡,一個靈舟外一個靈舟內,一個坐著一個半躺,臉上一動不動跟死了似了,時不時抽個腿攪個水花證明自己活著。

絹布覺得他們可能在比耐性。

扈輕:不,我們在比擺爛。

好在雨終於停了,地上的積水也慢慢的流走、被大地吸收,等再幹一些,無數蘑菇爭先恐後冒出來,靈舟一頭被一大叢大個頭的蘑菇頂起。扈輕頭下腳上的躺著,也不說調個個兒。

真懶啊,太懶啊,她都懶得把靈舟裡的積水弄出去,只靠太陽曬。

扈輕:反正不淹到鼻子我是絕對不會動的。

這樣什麼事也不做的懶惰著倒是很久都沒有的感受,腦子裡什麼也不想,什麼也想不起來,那種感覺,很——治癒。

她都想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又過一天,溼潤的環境讓周圍的蘑菇越長越多越長越大,有腳步聲從遠處傳來,等走得近了,兩人才懶洋洋的轉動腦袋看去。

“啊——啊啊——”

還沒看清來人呢,那人嗖一下就跑了。

扈輕覺得好像哪裡不對,她對水心說:“被你嚇跑了。”

水心嗤的一聲,目光在她臉上轉了圈,一言不發。

扈輕立時覺得不好,急忙拿出鏡子來往裡一瞧,一口氣險些沒喘上來。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她抓狂。

只見鏡子裡的那張臉上,全是血痂,一道道細細的、排列緊密的紅色血痂,非常多,毀容的級別,甚至不像個人。

好嘛,一個水泡怪,一個血痂怪,那可憐的孩子,別被嚇出心理陰影吧。

“跑什麼跑,他就不想想我們要是老前輩呢?他就不想要機緣嗎?”

生氣三秒,扈輕再度擺爛。龍鱗長出來的痕跡而已,反正又沒人來看,有人來也不認識她,就這樣吧。

只要肯擺爛,人生一下寬闊起來了呢。

咚咚咚,許多腳步聲。

兩人詫異望去,這是去喊人了?怎麼,要把他們拿下了?

一群人跑過來,隔著十幾米遠停下。

“嬸子?”一道驚訝的聲音響亮。

扈輕臉皮一抽,血痂的地方熱辣起來。嬸子,這在修真界堪稱獨特的稱呼也就她一個人享用。

這是哪個倒黴催的小兔崽子?

食柏舟咵咵咵跑過來,站在靈舟外,頓了頓:“水心舅舅?”

跟方才那聲“嬸子”的篤定比,這一聲顯得非常猶疑了。

畢竟水心的如花美貌一絲都沒露出來。

扈輕笑了,他毀得更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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