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樓！
這就是傳說中的蜃樓！
不僅僅是陸小鳳、蕭秋水，所有人都心生感嘆，這般龐大的船隻，乃是絕無僅有的奇絕，是百家爭鳴爆發出的智慧靈光的結晶，讓人讚歎不已。
造船不是用木頭鐵皮搭建，越是龐大的船隻，建造難度就越高，尤其是船隻的龍骨，必須非常非常堅韌。
如果龍骨韌度不夠，可能剛剛下水就會散架，經不起風浪顛簸，更別說開動這種大船，需要精良的水手。
掌舵是非常精細的科目，需要長久的學習和豐富的經驗，能在海上航行二十年的舵手，簡直堪比龍王爺。
沈煉忍不住看向旁邊的水手。
“蜃樓，還能開動麼？”
水手笑道：“回稟虎威侯，蜃樓流傳千年時間，很多木料都已經腐朽，但龍骨卻儲存完好，最近四十年，島主進行多番修繕，已經能夠開動。”
“你們島主能修好蜃樓？看來島主在機關術上的造詣很厲害啊。”
沈煉略有些驚訝。
根據史料記載，蜃樓是陰陽家和公輸家聯手製造，但其中的智慧，又何止是這兩家，從春秋時期百家爭鳴，到戰國時期理論成熟，期間的智慧靈光，盡數融匯於一統天下的秦國，其中所有的科技儲備，都在蜃樓之上。
不僅有陰陽術、非攻機關術、霸道機關術，還有煉丹術、傀儡術，乃至天星風水、陰陽五行、八卦陣法。
這是絕無僅有的偉大創舉。
哪怕是在千多年後，也無法建造如此巨大的樓船，就算是零零發、朱停等能工巧匠，怕也很難修復蜃樓。
龍木二島主能修復蜃樓，說明他們精通的手段，不僅是詩和武道。
也有一種可能，便是他們在鑽研太玄經的時候，發現武道和詩書全都發揮不出作用，決定另闢蹊徑，從陰陽術機關術觀星術佔補術等方面參悟。
數十年積累，肯定大有收穫。
“侯爺誤會了，我們花費四十多年時間，消耗無數珍貴材料，也只能稍稍填補破損，能開動一次，但想讓蜃樓遠距離航海，顯然是做不到的。”
水手非常謙遜的解釋。
沈煉笑道：“過幾天，能不能開動蜃樓轉兩圈，我可以用我哥做抵押，如果我賴賬，我哥就歸你們了！如果你們覺得不夠，我可以加個陸小鳳。”
沈玉門：(⊙﹏⊙)
陸小鳳：(︶︿︶)＝凸
“你怎麼不用自己作抵押？”
陸小鳳沒好氣的看著沈煉。
沈煉用看傻瓜的目光，看著陸小鳳翹起的鬍子，戳了戳他的腦袋。
“你腦袋被驢踢了？我要享受蜃樓乘風破浪的感覺，怎麼抵押？”
陸小鳳翻了個白眼：“憑什麼是你享受乘風破浪，我也想享受！”
沈煉拍拍他的肩膀，沒有多說，直接登島上岸，只剩下一聲嘆息。
沈玉門看了看陸小鳳，發出一模一樣的嘆息，跟著沈煉一同登島。
燕南天沒有聽懂，但沈煉和沈玉門既然嘆氣，便跟著嘆了兩口氣。
蕭秋水比較厚道，沒有嘆氣。
西門吹雪，強行忍住了笑意。
左詩替沈煉找補兩句：“陸大俠，侯爺沒有別的意思，他真的不是在嘲笑你暈船，你知道的，他肯定……”
左詩說不下去了。
這話傻子都不會相信的。
陸小鳳發誓，如果俠客島真的是龍潭虎穴、刀山火海，臨死之前，肯定要掐死沈煉，然後把他當做盾牌。
……
俠客島的環境頗為優美。
雖然是寒冬臘月，島上卻是鬱鬱蔥蔥花木成林，花開似錦，草軟如茵，石韻松濤，白雲撐空，飛泉若練。
眾人登陸的是左側海岸。
映入眼簾的是高低錯落的奇石，千形萬態，拔地而起，更有一株巨大的天然而生的怪石，好似靈芝一般。
沈煉看過趙佶的花石綱，心知這種形態的怪石，可遇而不可求，如果是後天雕琢的石頭，未免失了靈韻。
這樣的巨石，搬運難度極高，要麼走水路坐船，陸地要等到冬天。
為何是冬天？
天寒地凍，灑水成冰，可以用滑動的方式減少人力，想搬運巨石，需要在路上打井，而在這個時代，水井是重要的資源，很多村落以井為名號。
比如順天府的：小井、高井！
據說有個敗家子，為了運送奇形怪狀的石頭，耗光了家產，那塊石頭最終沒能送到家裡，被稱為敗家石。
俠客島這塊奇石，比敗家石更加精美秀麗，更兼是在海島上孕育，蘊含大海的靈韻，頗有幾分玄奇之氣。
給沈煉三天時間，沈煉能根據這塊巨石，創出一套固本培元的心法。
沈煉甚至已經想到，心法的效果是真氣如水，浩蕩精純，沖刷身體，排出體內雜質，每時每刻淬鍊體魄。
走過奇石林，眼前是一片湖泊，湖水後面是連綿遠山，好似兩條臂膀，擁抱這片島心湖，兩條瀑布由危崖上如銀龍蜿蜒，飛舞而下，鳴聲浩浩。
客房位於與湖泊相連的山腰上，背山面湖，層樓高閣，飛橋複道。
俠客島的僕役，帶著眾人分別去往各處客房，沈煉越看越覺得欣喜，甚至與眾人分析建築的風水格局。
沈煉的親朋好友，自是不會擔心自己的安全，別的武林人士，見沈煉這般氣度沉穩，也稍稍放下心來。
白自在心中暗暗感嘆，自己內功第一的名號，被孫女婿比下去了，如今自己頗為恐懼，沈煉等人氣定神閒，勝過自己太多，自己算不得是豪傑。
豪傑怎麼會有恐懼之心？
大豪傑的稱號，必須要刪去。
……
沈煉等人在客房安歇。
沈煉知曉俠客島的情況，對此沒有任何憂慮，隨便選個房間，隨後帶著嬌妻美妾遊玩，欣賞島上的美景。
陸小鳳是閒不住的性格，去廚房檢視臘八粥的情況，看看有沒有毒。
燕南天和蕭秋水同樣坐不住，兩人結伴出遊，半途遇到沈玉門，在沈玉門的攛掇下，悄悄潛入俠客島酒窖，偷喝龍木二島主窖藏四十年的美酒。
白自在找個機會，嚴肅的對孫女婿科普江湖經驗，拿出珍藏的藥瓶，表示這是我用天山雪蓮煉製的丹藥。
咱們這兩天少吃點東西，吃完後就服用一粒丹藥，防止遭人暗算。
狗哥左耳進右耳出，把僕役送來的美食吃個精光，全然不在乎這些。
一方面羅漢伏魔神功能夠祛毒。
一方面他根本沒想過有人下毒。
白自在氣的火冒三丈，心說阿繡怎麼看上你這傻蛋，轉念又一想，如果阿繡愛上聰明伶俐的，比如沈煉、沈玉門之類的人物，少不得會吃大虧。
左思右想，越想越覺得糾結。
“哼！混蛋！都他孃的混蛋！”
“爺爺，什麼混蛋？”
狗哥滿是好奇的看向白自在。
白自在怒道：“我……混蛋！”
“爺爺為何罵自己？”
“因為我腦子有病！”
白自在對狗哥毫無辦法。
打，打不過，狗哥站在那裡任憑他拳打腳踢，也不會損傷分毫。
罵，罵不動，這個傻小子對萬事萬物懵懵懂懂，不怕任何辱罵，你罵他是狗雜種，他覺得你是知音人。
“嗯~~~~氣死我了！”
白自在的聲調轉了八個彎，憤怒的抓下幾根鬍子，去廚房檢視情況。
過不多時，白自在返回。
狗哥正在興致勃勃的吃水果。
這是俠客島盛產的果子，是一種頗為珍貴的熱帶水果，名叫蓮霧，紅紅的非常好看，好似一顆顆紅寶石。
“爺爺，你嚐嚐這個果子，我大哥二哥送來的，味道清淡，有清熱敗火的功效，你吃了就不會生氣了。”
狗哥微笑著遞過去兩枚果子。
白自在滿臉都是沉鬱。
方才在俠客島廚房，他發現熬的臘八粥花花綠綠，顯然都是毒物，憤怒的抓起一個僕役，想大鬧廚房。
然後，他提了一下，又提一下，連續提了三四下，也沒拽動僕役。
僕役的內功遠在他之上。
不僅如此，這貨竟然表示，俠客島的弟子，以熬粥的武功最差，他剛好是熬粥的弟子中，武功最差的。
換而言之，俠客島擦桌掃地、端茶遞水的僕役，武功都比他高。
既然比他高，當然也強於白自在。
白自在心說自己連武功最差的那個都打不過，更別說兩位島主，此次俠客島之行必死無疑，當真可悲可嘆。
定睛看去，自家的孫女婿，仍舊在沒心沒肺的吃飯，無話可說，只能祈禱傻人有傻福，自己死了不要緊，孫女婿必須活著，當即叮囑了三四句。
“孫女婿，別吃了，我接下來的話你要記清楚，俠客島龍潭虎穴，咱們不可不防，萬一動起手來，你別管什麼招數變化，只管運足真氣強攻猛打，然後跟著沈煉跑，如此方才有活路！”
“好的，爺爺，我記住了。”
“我記得你和沈煉有交情，沈煉為人怎麼樣，算不算俠義之人？”
“應該……算吧！”
狗哥撓了撓後腦勺，如實說出沈煉和他結識的經歷，比如去見法海，比如法海讓他獨自找尋緣分……
白自在：┗( t﹏t )┛
累了，放棄了，毀滅吧。
眾人到達俠客島是臘月初六，歇息兩天就是臘八，臘八傍晚，俠客島的僕役請人赴宴，享用極品臘八粥。
會客大廳位於一座巨大的山洞。
山洞原本不是很大，但李白鐫刻太玄經的時候，對此多有擴建，留下一座巨大的洞窟，正好作為廳堂。
沈煉隨意選了個位置，靳冰雲和馮素貞坐在兩旁，左詩坐在身後，旁邊則是燕南天、陸小鳳等好朋友。
諸多武林人士各自選擇座位。
有的面目冷肅，有的面帶殺意，有的長吁短嘆，還有的哭出聲來。
哭泣的不是別個，正是丁不四。
丁不四是個混不吝的渾人，自然不會懼怕死亡，只不過他想到白自在今日死在俠客島，史小翠為他殉情，只覺得天旋地轉，有種說不出的失落。
沈煉道：“諸位武林前輩，為何如此嚴肅？你們聽沒聽過一句俗語，小孩小孩你別饞，過了臘八就是年，馬上要過年了，面上總該有幾分笑意。”
一箇中年道士說道：“虎威侯，你武功高強，我等遠遠不如，願聽從虎威侯的號令，共同對抗俠客島。”
又有一人附和道：“虎威侯，如果你保護我們出去，我們就擁護你為中原武林總盟主，聽你號令行事。”
緊接著有人說道：“如果虎威侯不想經營勢力，不知沈盟主，是否願意接納我等，我們願意投靠盟主。”
沈玉門打趣道：“口說無憑，立了字據也不算憑證，事後打官司，就算你們想返回，我也沒地方講理。”
陸小鳳挑了挑鬍子：“如果你們擔心自己的安全，不如求燕南天。”
燕南天道：“我不做盟主。”
蕭秋水道：“我也不想做。”
眾人：((-_-)-_-)-_-)
“島主到。”
伴隨著一個渾厚的聲音，俠客島龍木二島主緩步前來，坐在主位上。
兩位島主鬚髮皆白，眼神深邃，慈眉善目，和藹可親，眉宇間散發著歲月的沉澱和智慧的光輝，龍島主身著淡黃色長袍，木島主身著藍色長袍。
相對而言，龍島主更親切一些，木島主更嚴肅一些，兩人剛剛落座，廳堂頓時鴉雀無聲，再無人敢說話。
“在下和木兄僻處荒島，今日得見眾位高賢，大感榮寵，荒山野島，諸物簡陋，款持未周，各位見諒。”
龍島主揮手示意，僕役們立刻送上雞鴨魚肉、山珍海味、生猛海鮮。
俠客島是海外孤島，島上有數百武林高手，隨時都能抓取龍蝦螃蟹，海鮮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就算沈煉天天來俠客島蹭飯，也無法吃窮他們。
很可能在吃窮他們之前，沈煉就因為吃海鮮太多而痛風，嗚呼哀哉。
在場客人本是一人一個小桌，靳冰雲和馮素貞均是單獨一桌，但沈煉看著眼前的海鮮，示意左詩坐在身邊。
左詩乖巧的坐過來，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掏出一把薄如蟬翼的小刀，靈巧的切割螃蟹，把蟹肉都剔出來。
沈煉道：“看我做什麼？這可是最精品的大螃蟹，皇帝都吃不到！”
老朱確實吃不到。
因為這種螃蟹很難運輸，除非用飛鷹運送螃蟹，否則吃不到新鮮的。
朱元璋愛吃燒餅、烤鴨，對海鮮沒什麼愛好，因此，他真的沒吃過。
陸小鳳道：“因為大家羨慕你，虎威侯風流瀟灑，美人相伴，喝飯喝水都有人伺候，在場誰人比得了？”
沈煉拿起一塊肥美的蟹肉，沾了點薑末香醋，頭也不抬的說道：“當然是某個嘰嘰歪歪的四條眉毛！”
眾人見沈煉吃的開心，有人覺得海鮮多半無毒，有人覺得大不了一死，不能讓人小覷，緊跟著大吃大喝。
白自在是在雪山長大的，河鮮勉強能吃一點，海鮮著實不習慣，說白了就是海鮮過敏，吃了兩口，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誤以為自己中了劇毒。
生死關頭，白自在極為豪氣：“說那麼多廢話做什麼，兩位島主，把臘八粥送上來，老子要多喝兩碗！”
丁不四怒道：“白自在，你這傢伙逞什麼英雄，如果你死了，我活著，豈不玷辱小翠的名聲？你喝兩碗，老子就要喝三碗，誰不喝誰是王八蛋！”
丁不四這話很明顯是指桑罵槐。
在他看來，臘八粥裡面有毒，俠客島弟子肯定是不會喝的，既然如此，他們就是王八蛋，全都是王八蛋。
丁不三附和道：“老四說得對，誰不喝誰是王八蛋，老子也喝！”
聽到這話，眾人紛紛鬧騰起來。
龍島主見慣這種場景，知道他們擔心粥裡面有毒，故意做出這種表現，倒也不惱怒，而是讓人上臘八粥。
只見熱粥蒸氣上冒，兀自有一個個氣泡從粥底鑽將上來，一碗粥盡作深綠之色，瞧上去有說不出的詭異。
粥裡除了大米之外，別的東西菜不像菜，草不像草，有些似是切成細粒的樹根，有些似是壓成扁片的木薯，綠幽幽的分外恐怖，好似地獄黃泉。
龍島主拿起一碗，一邊喝粥，一邊為眾人解釋：“各位遠道光臨，敝島無以為敬，只能送上一碗臘八粥。
粥裡有諸多滋補佳品，其中最主要的一味‘斷腸蝕骨腐心草’，要開花之後才有效果，可惜這草每隔十年才開一次花，因此十年舉行一次宴會。
諸位不用客氣，請喝粥吧！”
看著綠幽幽的臘八粥，聽著斷腸蝕骨腐心草的名號，方才叫囂聲音最大的白自在，竟然不敢入口，轉頭看去，只見沈煉吃完螃蟹，端起臘八粥。
“吸溜吸溜！”
一碗粥快速進入腹中。
馮素貞、靳冰雲、左詩，緊跟著端起粥碗，陸小鳳等人也不例外。
白自在看得慚愧不已，心說如果我的親朋好友受難，我能不能服下毒藥和他們同生共死？不妥不妥，我既然在思索這個問題，便算是有了猶豫，那就算不得義氣，算不得英雄豪氣。
自封的那些名號，已然刪個精光。
想到此處，不免有些後悔。
左右都是死，為何不乾脆搶先喝下臘八粥，求一個第一？死到臨頭，莫說第一的名號，連前十都沒搶到！(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