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斌看著掃地僧手中書卷，不由得打趣道：“你這禿驢還真捨得。”
掃地僧淡淡的說道：“武功秘訣不過是身外之物，禪宗心法，向來講求禪機頓悟，惟有有緣人可得傳承。”
練斌撇了撇嘴：“說的好聽，還不是因為郭不敬給你面子，沒大開殺戒殺得血流成河，只要走六百精銳。”
掃地僧搖搖頭。
“練施主此言差矣，貧僧這卷書是給沈施主的，沈施主有恩於少林，貧僧要給予回報，把恩怨完全了結。”
沈煉轟殺懷抱五老，出招沒有絲毫手下留情，怎麼會是有恩於少林？
世事無常，往往就是如此。
看起來有仇的或許是有恩，看起來是在施恩的，實際上是在結仇。
沈煉為何轟殺懷抱五老？
因為他們根本就不該跳出來。
從他們跳出來那一刻開始，懷抱五老就已經死了，如果他們不死，這件事就過不去，隨時有可能再提起來。
以後提起這件事，來少林講理的多半不是郭不敬，而是東廠錦衣衛。
沈煉下死手，就是徹底了斷。
人死帳清。
無論有什麼恩怨，只要人死了，這事就結束了，此後永遠不會提起。
這種事情，有些人覺得很恥辱，掃地僧卻看得清清楚楚，這就是禪宗老和尚的厲害之處，他們心思通透，能夠看穿恩怨情仇，不會被表象所矇蔽。
練斌無聊的撓了撓下巴，他對世間恩怨情仇沒什麼興趣，如果不是有女兒作為牽掛，還有昔年的情緣，練斌或許一覺睡過去，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你去看看沈煉那個小傢伙，我去看看那個叫蕭峰的，這兩個小傢伙，都有特殊命格，都是江湖幸運兒。”
練斌閒著無聊的時候，曾經研究過命相之術，雖然只是胡亂研究，但他的境界實在是太高，也有幾分成就。
根據練斌當年的推算，當世應該存在青龍白虎玄武朱雀麒麟，不是真實存在的神獸，而是與之相關的命格。
沈煉白虎星君之名，在江湖中已經流傳久遠，其餘那幾位，練斌覺得蕭峰可能是青龍，其餘的可以去找找。
對於這種人物而言，很少有什麼能引動他們的興趣，他們喜歡未知，需要新奇的感受，喜歡接觸各種天才。
練斌落下最後一枚棋子，興致勃勃的去找蕭峰，如果蕭峰沒有妻妾，就介紹給自家女兒，萬一倆人能成呢？
掃地僧看著棋盤，略有些無奈的回去掃地，兩人並未分出勝負，因為他們根本沒在下棋，而是在鬥武，青石棋子如何能承受兩位絕頂高手的真元？
練斌剛剛起身離開，無論方才坐過的石椅，還是棋盤棋子，全都隨著山風化為飛灰，再也不存絲毫痕跡。
掃地僧靜靜地掃地。
他的內心恢復古井無波。
既不因為少林的損失而苦惱，也沒有任何憤怒，內心完全的淡然，好似一株孤獨的青松，一座平靜的石臺。
……
“師父，您只要六百人啊？”
“要多了沒用，這是我從陸炳那裡得到的名單，差不多就是這些人，咱們要把人打疼了，不能直接打死。”
郭不敬淡定的為十三娘講課。
捕神門下弟子中，真正想在六扇門發光發熱的，能力也都契合的，主要是佟林、柳長街、十三娘、段飛。
段飛腦子不是很靈透，需要潛移默化的引導，要帶在身邊，用親身經歷告訴段飛，遇到事情應該怎麼做。
佟林和柳長街武功高強，腦子更是靈活無比，非常有主見，渾似兩條撒歡的哈士奇，早已拽不住繩子。
十三娘要在六扇門另立門戶，成為實質上的天下第一女神捕，也可以稱之為女捕神，郭不敬要多多培訓。
追風適合做段飛的副手，追風的性格非常溫和，做事非常細膩，只是武功有些不足，氣場也稍稍有些差。
適合做二把手，不適合做老大。
程小蝶和水芙蓉輔佐十三娘。
沈煉和風四娘同樣管不住，風四娘早就四處撒野，沈煉再過兩年，就可以去追求武道，暫時充當背景板。
如果十三娘外出辦案，遇到暫時無法力敵的高手，可以用沈煉唬人。
把人唬住之後，調兵遣將，利用兵力優勢圍殺敵人，就如同沈煉那樣，利用團隊的力量，把強敵徹底毀滅。
十三娘要學習的東西很多，短時間內離不開和考試，就算有蘇星河那等人才輔助，也會累的精疲力竭。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想當老大，需要付出心血汗水。
辛苦肯定是非常辛苦，但大明官吏有個好處，就是上邊有個好榜樣。
老朱真的是很好的榜樣。
朱元璋從乞丐變成皇帝，前前後後付出多少努力？這都是要學習的。
據說他行軍打仗時，每天都會讓李善長給他講課，就連決戰陳友諒，也沒有放鬆學習，皇子皇孫亦是如此。
如果他們敢不好好學習，老朱直接脫了鞋拿鞋底子抽，親自狠抽。
有這麼好的榜樣，只要對自己有要求的，肯定吃得了苦、學得進去。
十三娘對自己有高標準嚴要求，所以她能學得進去，段飛有種老黃牛般的踏實憨厚，聽不懂，但他願意學。
沈煉就沒有這種興趣了。
沈煉忙著和馮素貞研究音律。
音律是能激發氣血的。
對戰懷抱五老的時候，馮素貞便以音律激發沈煉和蕭峰的戰意，蕭峰一棍轟破懷抱天下，沈煉一招拿五殺。
“素貞，彌十八那個老傢伙說我與音律無緣，我覺得不服，我應該能學會幾門樂器，你覺得我該學什麼？”
“擂鼓？”
“不學！想到擂鼓，就想到彌十八那塊茅坑裡的石頭，而且扛著大鼓出門非常不方便，有沒有方便的？”
“簫？”
“不學！換一個。”
“壎？”
“壎的聲音太過於悲慼，我喜歡熱血昂揚的，壎和我太過不契合。”
“用琵琶彈奏十面埋伏？”
“如果是鐵琵琶，倒也可以，但我覺得還有更好的，給我換一樣。”
沈煉對琵琶有些特殊情感，倒不是覺得這是歌姬擅長的樂器，而是每次聽到琵琶曲，都會想到鐵道游擊隊。
彈起我心愛的土琵琶~~唱起那動人的歌謠~~爬上飛快的火車~~像騎上賓士的駿馬~~車站和鐵道線上……
我的氣質不符合這種形象。
我應該是“手撕鬼子”才對啊！
馮素貞聞言有些慍怒：“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學什麼，不如你直接吹口哨吧，學學獅吼功也行。”
沈煉道：“這個我會。”
不等馮素貞說什麼，沈煉給她吹了段悠揚的口哨，不是別個，正是能讓無數男士止步的神曲《caravan》。
這首曲子還有另一個名字。
《香蕉進行曲》
沒有人能在bgm中擊敗蕭峰，也沒有人能在bgm中超過奧德彪。
馮素貞笑道：“這首曲子空靈且富有穿透力，心緒跟隨曲子的律動，時而遨遊天際，時而策馬茫茫草原，時而感受歲月的溫柔流淌，真是妙曲。”
頓了頓，補充道：“但這肯定不是你做出來的，你連曲譜都不會。”
沈煉：(；д)
“至少我會吹口號。”
“很遺憾，我不會。”馮素貞調皮的說道，“這個我教不了你。”
“還有沒有合適的樂器？”
“我覺得嗩吶很不錯。”
“嗩吶？”
“聲音足夠激昂，從嬰兒出生一直吹到壽終正寢，既有生命的禮讚，也有逝去時的哀怨，最是適合你了。”
馮素貞略帶挑釁的看著沈煉。
她覺得沈煉肯定不會同意。
沈煉這麼喜歡格調的人，應該選高大上的樂器，比如敲編鐘，隋唐時期淨念禪院方丈了空，便隨身攜帶一座銅鐘作為武器，每時每刻都很有逼格。
萬沒想到，沈煉竟然認下了。
“說的不錯，我就學這個，明天我去買兩把嗩吶，然後你來教我。”
說完，沈煉回客房睡覺。
馮素貞：(ー`ー)
你怎麼能答應呢？
你倒是想學，但我不會啊！
為了學霸的尊嚴，馮素貞連夜買來兩捲曲譜，學習如何吹奏嗩吶。
沈煉回到房間後，看到桌子上擺放著一卷書冊，上面有張紙條：
多謝相助，不勝感激，此乃貧僧頓悟所得，小小薄禮，不成敬意。
字跡輕柔舒緩，蘊含佛韻，僅僅只是看了幾眼，便讓人心曠神怡，紙條上有一片落葉，表明來人的身份。
“這是掃地僧送的禮物？”
“不愧是禪宗高人，眼力果然不是俗人可比的，掃地僧的畢生感悟，不知是記錄著佛法，還是記錄武功。”
沈煉隨手翻開書卷，但見裡面一個字也沒有，是一卷《無字天書》。
翻過來看看封皮，封皮上面，還真就寫著“無字天書”四個字，只不過字跡蘊含佛力，讓人下意識的忽略。
“無字天書，禪宗的老禿驢是不是有毛病啊？知道你們家講求頓悟，至少寫幾個字吧？這特麼怎麼頓悟？”
沈煉砸了咂嘴，心說我與這玩意真的無緣，我特麼一個字也看不懂。
不對！
這裡面根本就沒有字！
由於是在客房內，沈煉不免稍稍有幾分放肆，心裡想著，便說了出去，掃地僧在外聽著，原本想聽聽沈煉對此有何高見，沒想到看到了變色龍。
翻開書卷前是“掃地神僧”。
翻開書卷後是“禪宗禿驢”。
真·變臉比翻書還快！
沈煉的話雖然不好聽，卻有一種獨特的真實感，讓掃地僧覺得，沈煉雖然身上煞氣極重，卻並非沒有慧根。
希望沈煉能給《無字天書》找個合格的傳人，別荒廢老衲的心血。
“大師放心，我不會荒廢的。”
掃地僧耳邊傳來沈煉的傳音。
“沈施主果然好本事，老衲以洗髓經收斂氣機，還是被你發現了。”
“大師誤會了，我能發現大師，不是因為武功，而是因為推理。”
沈煉滿臉黑線的解釋：“您的武功雖然登峰造極，卻沒有維持容貌，看您面相至少有九十歲，九十多歲的老人深夜在客棧掃地，縣令會被撤職。”
歷朝歷代都有“尊老”的傳統。
到了一定年歲，朝廷不僅會免除各種稅務，逢年過節還會送來禮品，年過九旬的老人，每月都會送去米糧。
長壽屬於“祥瑞”，某個州府出現這種祥瑞，是非常顯眼的政績。
九旬老人深夜在客棧掃地，要麼說明米糧被縣令貪了，要麼說明兒女忤逆不孝不贍養老人，無論哪一種，都說明縣令失德，輕則貶黜，重則撤職。
掃地僧能隱藏自身氣機，卻沒有隱藏他的面容，看到他的剎那，沈煉便猜到他的身份，故意胡扯了幾句。
“大師修為固然高深，但卻很久沒有到紅塵中走走，不如藉此機會，看看滾滾紅塵，或許會有新的感悟。”
“阿彌陀佛，施主珍重。”
掃地僧不想和沈煉多說，悄無聲息的散去身形，消散在雲霧之中。
沈煉在窗邊看了看，發現周圍沒有任何人影，聳了聳肩，回房睡覺。
翌日清晨，眾人繼續趕路。
前方的目標是金陵，玄慈和葉二孃將會在金陵千刀萬剮，明正典刑。
這等事情，自然無人敢阻攔。
一路之上，除了忍受沈煉初學嗩吶帶來的噪聲，別的全都非常順暢。
馮素貞是超級學霸，沈煉具有超人般的學習能力，到達金陵的時候，已經能夠吹奏出曲調，在玄慈和葉二孃受刑的那天，沈煉為他們吹奏了一曲。
《好日子》
對於那些孩兒被殺戮，盼望報仇盼了十幾年的人而言，今天絕對是最值得慶賀的日子，代表了他們的新生。
劊子手的利刃一刀刀劃下，一塊塊血肉被飛擲出去，被百姓們吞噬。
食肉寢皮的怨恨，今日成功化解。
了結誦唸一段佛經，為這些獲得新生的無辜百姓，送上誠心的祝福。
沈煉看向了結：“大師，我記得皇覺寺有幾個小和尚，其中某個和尚，與我頗為有緣，我想收他為義子。”
“義子？”
“大師放心，我沒有惡意，您知道少林掃地僧麼？他為了答謝我，把畢生武功寫成書卷，連夜送給我，我會把這卷秘籍完完整整傳給我的義子。”(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