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就是案發現場？”
沈煉趕到的時候，回家的高手已經拉起警戒線，趕走看熱鬧的百姓。
楚留香比沈煉更快一步，甚至已經完成初步檢測，正在分析事情經過，聽到沈煉的話，立刻示意沈煉驗屍。
術業有專攻。
楚留香雖然時常幫人查案，但在具體的細節方面，還是沈煉更擅長。
楚留香擅長查陰謀詭計，查江湖中的蠅營狗苟，查梟雄的波雲詭譎。
沈煉則是專業的捕快，擅長根據現場的蛛絲馬跡，根據屍體傷痕，分析事情經過，進而推理出兇手的身份。
沈煉確實是學過這些技能的。
某些江湖大事，沈煉可以用前世的記憶作為參考，平日裡遇到的張家長李家短的案子，只能根據經驗分析。
就算是江湖大事，也要用專業技能收集情報、分析線索，推理過程。
哪有那麼多記憶可以參考？
誰知道青龍會大龍頭是誰？
誰知道十二龍頭的真實身份？
死去的龍頭有沒有補足？
活著的龍頭有沒有齟齬？
這些全都沒有記憶作為參考，必須根據廠衛蒐集的情報進行推理分析。
查案的專業技能，沈煉或許不如十三娘、追風、佟林專業，比起楚留香卻是碾壓級別，虎目一掃，略一分析，腦海中便已鉤勒出完整的事情經過。
回百應滿是悲痛的緩步走來。
“沈捕頭，誰殺了我兒？”
“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回絕今晚想做什麼？他伏擊的是什麼人？”
沈煉似笑非笑的眼神，把回百應的悲痛哀怨盡數堵了回去，回百應作為回家掌舵人，牢牢掌握家族的一切。
回絕做的事，他豈能不知？
難道回百應真的管不了兒子？
回百應或許非常溺愛兒子，但與家族興衰相比，回絕隨時可以犧牲。
兒子隨時可以生，生不出來可以找兄弟過繼，家族沒了就真的沒了。
如果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就算回百應不願意，族人也會替他願意。
回百應對此沒有反應。
回家的長輩對此沒有反應。
說明回絕的作為沒有觸及底線。
這甚至可以說是故意的！
回百應知道回絕做的那些事，但他故意裝作管不了，表現得很無奈。
一方面，回家的人才足夠多，本家天才便已經足夠對別的家族，形成近乎碾壓的優勢，否則不會想著擴張。
一方面，家族太過於興盛，一家獨大太過於顯眼，族人也變得傲慢，不如藉機韜光養晦，擺出衰弱的姿態。
如果有一天，回百應抱上某位大人物的大腿，有飛龍昇天的機會……
所有人都會看到毒龍的獠牙！
這個道理，其餘三個家族都懂。
他們從未小看回百應，從未放棄奮鬥的腳步，不遺餘力的招攬人才。
在洛陽這種千古名城，世家大族虎踞龍盤之所，能夠闖出一片天，絕對都是人精，不夠聰明的早就被淘汰。
回百應微微抬頭，看著沈煉嘴角若有若無的笑意，不由得淌出冷汗。
“小絕……犬子，犬子年少，性格比較衝動，聽到有名的英傑，總是想去比試幾番，沒想到對方下了死手。”
回百應顫抖著擦擦額頭的冷汗。
不是恐懼沈煉的壓力，而是必須演出驚慌恐懼，這隻老狐狸，隱忍的本事讓人驚駭，沒有什麼是不能忍的。
當然，也沒有什麼是不能算計的。
即便是在查案，即便是在調查殺死親兒子的兇手，即便面對沈煉這位赫赫有名的凶神，回百應依舊步步算計。
沈煉給他的壓力很大。
沈煉給所有人的壓力都很大。
所以沈煉是他示敵以弱的工具，而且是非常好用、完全免費的工具。
沈煉淡淡的說道：“根據周圍百姓聽到的聲音，還有戰場的痕跡推斷，擊殺回絕的高手，用的是如來神掌。”
“如來神掌？”
回百應這次真的感覺到驚駭。
比死了兒子更大的驚駭。
混江湖的，誰不知道如來神掌四個字代表了什麼？那是絕頂的心法、絕強的武技、絕對的力量，是讓家族一飛沖天的希望，是當世最強的掌法。
如果能得到如來神掌秘籍，莫說死一個回絕，就算付出全家生命，回百應也會毫不猶豫的，親手滅絕滿門。
“世上會如來神掌的人，據我所知有兩三個，初代火雲邪神厲勿邪，二代火雲邪神古劍魂，最後一位……”
“此人如何？”
“那個人可能會如來神掌，也可能不會如來神掌，但不論會不會，隨手一巴掌拍下去，就能把我給鎮壓。”
回百應奇道：“鎮壓沈捕頭？”
沈煉笑道：“千年不得翻身！”
回百應不敢繼續詢問了。
一巴掌拍死沈煉的高手，不是他可以覬覦的，貪心不足，必生禍患。
馮素貞同樣完成了探查，雖然只在上看過那些知識，但她這種世間絕頂的天才，智慧遠超常人的想象。
“這裡其實有兩個人。”
“請馮公子解惑。”
“我的意思是，回絕當時埋伏的是某一個人，激戰過程中，會如來神掌的高手爆起突襲，把所有人盡數擊倒。
證據就是這具屍體。
他是被人用拳法打死的。
這件、這件、還有這件，這幾件兵刃是被拳勁摧毀，此人功力不高。
嗯……
此人應該不是回絕的對手。
出掌的人是個絕頂高手，對於力量的掌控精細入微，死於掌法的人，全都是五臟碎裂，但卻沒有打碎地面。
不過，這位高手受過內傷。
他轟出的掌力精細入微，足下地面卻出現裂紋，還有這處足印，是他以輕功離開的時候，不能完美掌控足勁，踢碎了青磚，但卻能一掠十三四丈。
輕功高明，掌力澎湃且精細，但對於足勁掌控不足，要麼受過內傷，要麼腿法是破綻，前一種可能性更多。
絕頂高手沒有明顯的破綻。
絕頂高手不存在‘一招鮮’。
‘一招鮮’是高手最大的優點，同時也是最大的忌諱、最明顯的破綻。
不能彌補破綻，就會死於破綻。
至於此人的身份，我暫時不知。
回家主，節哀！”
馮素貞侃侃而談，周圍的人心中暗暗感嘆，心說這位馮紹民公子，果然是智勇雙全、英俊瀟灑的人中之龍。
倘若能得此人相助，必然能在洛陽武林世家佔據魁首之位，可惜馮紹民和沈煉是好友，怕是很難招攬過來。
再者說了，他們有什麼籌碼？
想到此處，回百應想到葛玲玲。
葛家一直都在期盼乘龍快婿，馮紹民年輕英俊、才學淵博、武功高明、身家清白、背景深厚，豈不是良配？
若是葛玲玲用出美人計……
淦！
這是回百應最無奈的事情。
回家高手如雲，人才輩出，若是出動全力，能拼掉半個六分半堂。
唯獨顏值是個大問題。
上至族叔族老，下至侄兒侄孫，全都是歪瓜裂棗，能嚇壞小朋友。
葛玲玲是嬌俏美人，池日暮和遊玉遮可以君子之交、談論詩文，甚至能與之義結金蘭，唯獨回家沒有籌碼。
總不能掏錢吧？
馮紹民和沈煉是好友，如果錢財能夠打動馮紹民，豈能輪得到他們？
楚留香分析道：“我覺得最有可能的是古劍魂，倘若是厲勿邪出手，場面會比現在更大，也會更加血腥。”
古劍魂……
聽到這個名字，所有人心中都湧現出貪婪和慾念，想到了各種算計。
古劍魂的武功可不可怕？
可怕！
如來神掌，無堅不摧。
古劍魂的性格可不可怕？
可怕！
兇悍暴戾，橫行無忌。
為何有這麼多人利令智昏？
因為古劍魂失敗過。
當一個高手經歷過失敗，無論他是怎麼失敗的，都會失去高手光環。
受傷的老虎再怎麼勇悍，也會有野豬獵豹惡狼，源源不斷衝擊而來。
更何況，古劍魂不是燕狂徒。
當年圍攻燕狂徒的，是黑白兩道數百位高手，最終仍被燕狂徒殺穿。
當年圍攻古劍魂的，除了各大門派高手之外，最主要的是陰謀詭計。
古劍魂有破綻。
古劍魂可以被陰謀詭計擊敗。
對於武林世家而言，只要知道這兩個先決條件，一切都不再是問題。
沈煉看了回百應一眼：“武林爭鋒我不會管，但我提醒回家主，任何事情都是有代價的，不要利令智昏。”
說罷，沈煉帶人離開。
回百應心中七上八下，最終咬咬牙帶走屍體，他要找人去出出氣。
找誰呢？
當然是柳中原。
明明是回絕伏擊段飛，想要置段飛於死地，是回家不佔理，更別說回絕不是段飛殺的，回家似乎更加沒理。
那又如何呢？
回百應難道是講理的？
回百應對沈煉講道理，維持彬彬有禮的姿態，難道會對柳中原講理？
回百應甚至無需親自出手，只需花錢設計個計策，便讓柳中原覺得腦袋快要炸了，而且確實快要被炸燬掉。
柳中原接到了大生意。
根據回家管事的說法，回絕偷襲伏擊導致段飛失蹤，回家對此覺得非常過意不去，特意給些大生意做補償。
這趟鏢，您接是不接？
不接，就是不給回家面子，就是膽小怕事，洛陽的鏢以後不用接了。
接鏢，柳中原用自己數十年的江湖經驗發誓，肯定會遭遇高手劫鏢。
最讓柳中原感到無奈的，則是剛剛有崛起跡象的親傳弟子，被回家搞得生死不知杳無音信，自己卻還要對回家管事感恩戴德，真真是豈有此理！
“這趟鏢，長龍鏢局接了！”
“柳總鏢頭，明天出發，我們會做好一切準備，您只需要接貨。”
“多謝管事。”
“這只是小小的補償。”
……
楚留香好奇的看向沈煉：“雖然回百應長得醜，你也不必如此吧？都說回家強兇霸道，你似乎更加霸道。”
沈煉冷笑道：“不是每一具屍體都是受害者……不對，準確的說，不是每一具屍體，都一定蘊含冤情。”
左詩附和著說道：“這件事，很明顯是回絕伏擊段飛，被意外到來的古劍魂擊殺，若說冤枉，唯有段飛才是真正的冤枉，回絕死的半點都不冤。”
馮素貞略有些感嘆：“大哥，這就是那捲《大唐狄公案》上面，記載的某個小案件吧，洛陽暗巷驚現白骨，很多人都以為是無辜百姓被人殺害，狄公根據現場情況，推理出這是劫匪打劫，被刀法高手反殺，又據此分析……”
來到洛陽，除了欣賞牡丹花會，還有龍門石窟、白馬寺等諸多景點。
狄仁傑便葬在白馬寺。
眾人去白馬寺遊玩時，馮素貞表示想了解狄公查案的軼聞典故，沈煉只能連夜給她找了本《大唐狄公案》。
馮素貞看的津津有味，只是好奇墨跡為何比較模糊，沈煉表示最近都是南風天，溼氣太重，真氣烘乾即可。
澹臺鏡明心中略有些疑惑。
沈煉明明說是出來玩的，為何遇到這麼多事？遇到兇案也就罷了，為何遇到古劍魂，恰好完成周芷若囑託？
楚留香長長的嘆了口氣：“我就是來洛陽欣賞牡丹花會，先是莫名其妙的殺楚兇案，隨後古劍魂現身……”
“你還沒習慣呢？你哪次出門沒有遇到兇案？你就是正·掃把星！”
沈煉不陰不陽的說道：“我應該把你關起來，這輩子不能離開，江湖或許能稍稍安定，我的楚大爺，您老人家若是真的好心，就少出幾趟遠門！”
楚留香冷哼道：“我似乎比你先到達洛陽，我在洛陽的時候無事，你剛到洛陽就出事了，你才是掃把星！”
沈煉得意的甩了甩頭髮：“掃把星哪能配得上我？我是白虎凶神！”
楚留香：Σ(⊙▽⊙“a
自古以來的凶神、惡神、煞神，有幾個比得上血流成河的白虎星君？
用凶煞之氣和沈煉打嘴炮，純屬是自找彆扭，這次算是輸了他一籌。
“你對古劍魂怎麼看？”
“峨眉佛宗周掌門，請我調查當年孫金鈴案件，古劍魂是當事人，如果他沒有意見，我想對他進行質詢。”
“你怎麼知道他有沒有意見？”
“有意見就說出來，沒人說話我就當是預設了，一、二、三，現在沒人表達反對，說明古劍魂表示認可！”
楚留香：(▼ヘ▼#)(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