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這個世界實在是太抽象了

知恥而後勇。

歐峰就是這句話最好的證明。

如果沒有古劍魂的拳打腳踢,如果沒有遭受到奇恥大辱,歐峰或許只是醫館的小學徒,不會成為江湖神醫。

所以,歐峰應該感謝古劍魂麼?

放他孃的狗屁!

世上有很多廣泛流傳,看起來似乎很有道理,實際上狗屁不通的話。

其中有句話非常有名,叫做:感謝生活中給你帶來挫折的人,是他們帶給你千磨萬擊,讓你能夠變得更強。

這句話是臭不可聞的臭狗屁!

至少與華夏文化完全不契合。

華夏從古至今的先賢,最講道理的莫過於孔老夫子,孔聖人說過,做事應該以直報怨,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寬恕伱的仇人?

孔夫子肯定沒教導過這個道理。

孔夫子教導的道理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每天枕著刀子睡覺,大街上看到了仇人,立刻就和這傢伙拼了。

(子曰:寢苫枕幹,不仕,弗與共天下也,遇於朝市,不返兵而鬥。)

應該感謝的是什麼人?

是陷入低谷的時候,陪你一同度過的家人朋友,怎麼能感謝仇人呢?

如果感謝仇人,對恩人該如何?

難道怨恨恩人讓你少了很多歷練?

被人欺負了想要報仇,這絕對不能算是心胸狹窄,而是恩怨必報。

任何一個男人,被別的男人狠狠地踩在腳下折辱,靠著心愛的女人求情才勉強保住性命,肯定想報復回去。

不想報復的是腦子有病。

只不過歐峰性格相對比較陰狠,做事比古劍魂更加不留餘地,針對古劍魂的諸多設計,著落在孫金鈴身上。

沒把古劍魂坑死,反倒害死了無辜的孫金鈴,進而導致一系列事件。

這種事情的恩怨糾纏……

沈煉還是那句話,我只負責幫周掌門查案,別的事情與我沒有關係。

這個世界實在是太抽象了!

當你覺得年輕人熱血上腦,衝動之下做出奇葩事的時候,不妨看看這些人的長輩,然後就會發現,年輕人大多數是很正常的,正常的有些不正常。

也不要覺得長輩奇葩,那是他們年輕時做過的事,誰還沒有年輕過?

馮素貞略有些疑惑的問道:“江湖中的恩怨情仇,實在是太糾結,就好似纏繞起來的麻團,大哥,你辦過那麼多的案子,有比這個更糾結的麼?”

沈煉向後躺倒,享受著澹臺鏡明和左詩的按摩:“這算什麼?我給你講講四方門的故事,還有大理段氏。”

一刻鐘時間後。

馮素貞覺得自己被汙染了。

這特麼都是什麼鬼故事?

這些人的腦子都不正常麼?

大理鎮南王竟然是這般性格?

四方門還有這般奇葩的恩怨?

“大哥……這個……這個,我實在是不知道怎麼形容了,你能不能講個比較快樂的故事?要有好的開頭,過程也分外美好,結局必須也很快意。”

“好的開頭……嘖嘖嘖,這個基本上是不存在的,江湖有名的俠客,大多都是從悲劇開始,沒有從頭至尾都很快樂的故事,只有享受生活的人。”

“哪有這樣的人?”

“花滿樓。”

“還有呢?”

“還有一群有趣的奇葩,有人什麼都會做卻混成了乞丐,有人懶散的讓人瞠目結舌,有人生命力頑強至極,有人出身富貴,卻揹著無數恩怨……”

沈煉記憶中最快樂、最歡快、最不像是江湖的故事,莫過於富貴山莊裡面的奇葩,王動、郭大路、燕七……

燕七是江湖著名“黑鍋俠”南宮醜的女兒,當初查極樂樓案時,風四娘偽裝過南宮醜的女兒“南宮玉梅”。

燕七喜歡女扮男裝,武功並不算特別高深,生命力非常頑強,曾被人封在棺材裡面,卻安然無恙的爬出來。

王動昔年在江湖頗有名號,後來隱居在富貴山莊,堪稱天下第一懶人。

郭大路什麼都會,騎馬擊劍打拳炒菜剃頭修腳唱曲,出手奇快無比,混跡江湖大半年後,混的比乞丐還窮。

就是這樣奇葩的人,每天都過得非常快樂,他們有煩心事,他們也會為柴米油鹽醬醋茶發愁,但他們總是能在發愁的時候,找到生活中的樂趣。

這絕對不是簡單的能力。

這需要強大的自我調節能力,還有粗的堪比鋼筋的神經,或許還要有些異常的腦回路,否則如何消解愁緒?

沈煉肯定是做不到這些的。

沈煉消解愁緒的方式,就是去找幾個更倒黴的人,當你倒黴的時候,看到有人更倒黴,內心就會覺得痛快。

要不然就找幾個人暴揍一頓,人為製造出比自己更加倒黴的人。

目前洛陽城最倒黴的人,莫過於在邙山面壁思過的鳩摩智大師。

本想搶奪如來神掌,諸般算計全部都成功,可他千算萬算,沒算到段飛的根基太差,正處在打基礎的階段。

更倒黴的是,緊跟著就被郭不敬畫地為牢,不得不在邙山“思過”。

剛剛從雷峰塔出來,緊跟著就被困在邙山,你們銜接的很流暢啊~~

面壁思過的滋味絕對不好受。

好在,鳩摩智自幼便是和尚,年少時在大雪山清修,什麼惡劣的環境沒有經歷過?邙山比大雪山舒服多了。

澹臺鏡明和左詩在洛陽逛街,沈煉和馮素貞去邙山找鳩摩智,他明著說是畫地為牢,實際是在邙山派修行。

“明王,咱們又見面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咱們倆還真是有緣。”

沈煉張口就不說人話。

鳩摩智氣的鼻子都歪了,心說貧僧與你無緣,這輩子不想再看到你。

“阿彌陀佛,見過沈捕頭。”

“大師,你可能不知道,當初在雷峰塔的時候,我差點和你作伴,好在及時找來援兵,這才逃過了一劫。”

鳩摩智聞言雙目一亮:“沈捕頭此言差矣,是小僧貪心不足,該當受到戒律的懲罰,豈能有逃避之心呢?”

沈煉打趣道:“大師,妄語也觸犯了佛門戒律,也是要受罰的哦!”

“貧僧說的都是實話。”

“大師想不想要如來神掌?”

“非常想要。”鳩摩智絲毫沒有掩飾對如來神掌的貪心,“貧僧雖然自幼出家為僧,但六根未淨,只參透了功名利祿和女色,唯獨喜好武功。”

鳩摩智面露期許之色:“武功是貧僧平生最大的愛好,若有朝一日,能參透武功迷障,那就是五蘊皆空。”

馮素貞問道:“然後呢?”

鳩摩智笑了笑:“那個時候,哪兒還有什麼然後?五蘊皆空,何必在乎有沒有以後?在不在乎有何區別?”

馮素貞道:“大師高見。”

鳩摩智擺擺手:“並非高見,而是我見得太多,吐蕃雖然沒有中原大地繁華富庶,雞零狗碎的閒事,卻絕對不比中原少,貧僧見過數百上千。”

“大師如何開解他們?”

“當然是給他們講講,或者讓他們親眼見到,世上還有更倒黴的人,沈捕頭也是這般開導馮姑娘,不是麼?

只不過以前是貧僧開導別人,如今貧僧成了那個倒黴鬼,這可真是天道好輪迴,佛祖在懲罰貧僧的貪慾。”

鳩摩智表現得非常大氣,而且是發自內心的想法,甚至沒有任何怨憤。

他在吐蕃是高高在上的國師,是大輪明王,就算做了什麼錯事,也沒有人敢指出來,他做的事就是正確的。

誰敢質疑,誰才是做錯了。

到達中原後,既有諸多收穫,也曾多番碰壁,經歷人間百態,心緒和曾經大不相同,佛法修為有長足長進。

曾經鳩摩智參不透的,最主要的不是武功,而是名聲,所以他喜歡謙虛而低調的裝逼,言必稱“小僧”,表現得非常恭謹,內心實際上非常傲慢。

就好似後世的凡爾賽文學,不是真的謙虛,而是故作姿態,等著別人露出羨慕嫉妒的表情,等著別人誇讚。

從某種程度來說,倒是和丁春秋有兩三分相似,只不過,丁春秋喜歡平鋪直敘敲鑼打鼓的吹捧,鳩摩智對前呼後擁沒有興趣,喜歡有格調的吹捧。

經歷了多次失敗破格,尤其是見識過法海高深的武功,鳩摩智逐步解開了名譽的枷鎖,不再那麼在乎虛名。

不愛虛名,喜好武功。

對武功的喜好是發自骨子的。

如果能參透對武功的迷障,那就是真正山高海闊、大德聖僧,就如同掃地僧說的,雖然境界足夠,卻不屑去學那些殺人害命、爭強好勝的法門。

這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並不是說把鳩摩智武功廢了,他就會有對應的感悟,那是胡說八道。

佛法頓悟豈是那般容易的事?

這種事情怎麼會有捷徑呢?

騙得了別人,難道能騙過自己?

沈煉略有些好奇的問道:“我也很貪圖武道頓悟的快感,但有一點,大輪寺的武道傳承高深莫測,大師苦修本家武學即可,何必貪求諸多絕學?”

“取長補短,兼收幷蓄。”

“那也用不著這麼多!”

“沈捕頭會的武功難道少麼?”

“實話實說,數量並不算多,我時常用的武技,就是那麼四五門。”

沈煉會的武技不少,只不過大多數都是會,但懶得用,也用不著。

平素與人決戰,兵刃自然是槍,用的是無名槍法,或者是流傳廣遠的百鳥朝凰槍法、霸王槍法等基礎槍法;

爪法是龍爪手和虎爪手,雖然屬於高深絕學,但流傳卻非常的廣泛;

拳法就是八極拳、醉八仙,搏命的時候施展虎嘯皇拳,別的甚少使用;

指法,內用一陽指療傷,外用葵花點穴手碎骨,偶爾用用大力金剛指;

掌法,單純掌法用的很少,多是豎掌成刀劈斬,幾乎沒有成體的招數,使用最為熟練的,是五羅輕煙掌;

腿法,剛學的天殘腳;

除此之外,都是我會用,但是我幾乎不使用,很多時候都是臨陣創招,或者憑藉超強防禦和敵人以傷換傷。

鳩摩智苦笑:“貧僧最參不透的就是武功,既是武痴,也是武貪,貪圖高深武學,短時間是改不了的。”

馮素貞滿是好奇:“大師究竟會多少奇門武技,有五六十門麼?”

鳩摩智對此略有些得意:“江湖中叫得上名字的絕學,貧僧大概精通八十門作用,使用的最精熟的,是少林七十二絕技,基本上我全都練會了。”

說著,鳩摩智隨手施展了數門。

此時畫地為牢、面壁思過,不方便施展強猛招數,便演示了數門指法。

拈花指、多羅葉指、無相劫指、去煩惱指、大智無定指、摩訶禪……

雖然是以小無相功催動,但已經領悟其中精要,頗有些佛韻,又有佛道合流的味道,讓人看得眼花繚亂。

“貧僧最覺得可惜的,便是無法修成一指禪功,此門指法太過玄奧,對根基要求太高,需要長久苦練。”

一指禪功是少林最強指法,少林歷代高僧大德、高手武僧,包括那些傳說級別的人物,比如隋唐時期十三棍僧之首曇宗禪師,也練了三十多年。

這是少林有史以來最快記錄。

二十三絕神僧、十三絕神僧之類的高手武僧,全都練了四十多年。

鳩摩智不是練不成一指禪功,而是不甘心用三十年時間修行一門絕學,哪怕這門絕學登峰造極,能一指頭給虛空戳一個窟窿,鳩摩智也不願意。

怎麼形容呢?

就好比登山。

有人用畢生精力攀爬珠峰,從山腳一點點嘗試,最終攀登到了絕巔。

有人則是把華山泰山黃山嵩山恆山峨眉山等名山,全都看了三四遍。

沒有誰對誰錯,只是愛好不同。

修行一指禪的固然功力精純,卻未必能勝鳩摩智,鳩摩智由繁入簡的路子雖然也是正途,但肯定非常艱澀。

和鳩摩智聊天是很舒服的事情。

鳩摩智不僅佛法修為高深,而且沒有高僧大德的架子,口舌凌厲,時常能夠舌綻蓮花,走南闖北,見多識廣,講的某些故事,沈煉都沒有聽說過。

沈煉二世為人,高屋建瓴;

鳩摩智遊歷天下,見聞廣博;

馮素貞學富五車,內心純粹。

三人越聊越是開懷,不知不覺間聊到了傍晚,鳩摩智忽然問道:“捕神來做什麼?不會是來抓小僧的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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