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並不知道大金鵬王隨後便宴請了蕭央和董婉。

外面,他正跟丹鳳公主談話。

丹鳳公主輕輕道:“剛才的事,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樣謝謝你。”

陸小風一笑:“你說的是剛才那杯酒?”

丹鳳公主的臉紅了紅,垂著頭說:“現在你也許已看得出,家父是個很好勝的人,而且再也受不了打擊,所以我一直不願讓他知道真相。”

陸小鳳點頭:“我明白。”

丹鳳公主幽幽的嘆息著,“這地方除了他老人家日常起居的客廳和臥房外,別的房子幾乎已完全是空的了,就連那些窖藏多年的好酒,也都已陸續被我們賣了出去。”

她的頭垂得更低:“我們家裡幾乎完全沒有能生產的人,要維持這個家,已經很不容易,何況,我們還要去做很多別的事,為了去找你,甚至連先母留給我的那串珍珠,都被我典押給別人了。”

陸小鳳嘆了口氣,“我本來還不很清楚你們的情況,可是那杯酒,卻告訴了我很多事。”

丹鳳公主忽然抬起頭,凝視著他,“就因為你已知道我們的情況,所以才答應?”

陸小鳳說:“當然也因為他已將我當做朋友,並沒有用別的事來要挾我!”

丹鳳公主看著他,美麗的眼睛裡似已露出了感激的淚珠。

所以她很快的垂下頭,柔聲說:“我一直都看錯了,我一直都以為你是個絕不會被情感打動的人!”

花滿樓一直在微笑著,他聽的多,說的少,現在才微笑著說:“我說過,這個人看來雖然又臭又硬,其實他的心卻軟得像豆腐。”

丹鳳公主忍不住嫣然一笑,“其實你也錯了!”

花滿樓好奇:“哦?”

丹鳳公主說:“他看起來雖然很硬,但卻一點也不臭。”

這句話沒說完,她自己的臉已紅了,立刻改變話題,“客房裡實在簡陋得很,只希望兩位不要在意。”

陸小鳳輕輕咳嗽,“也許我們根本不該答應留下來吃晚飯的。”

丹鳳公主忽又嫣然一笑,“莫忘記我們還有你為我們留下來的四錠金子。”

陸小鳳目光閃動著,“那時你們已知道霍老頭就是你們要找的人?”

丹鳳公主道:“直到你說出來,我們才知道。”

陸小鳳的表情忽然變得很嚴肅,“但你們又怎會知道獨孤一鶴就是青衣樓的主人?這本是江湖中最大的秘密!”

丹鳳公主遲疑著,終於回答:“因為柳餘恨本是他左右最得力的親信之一,昔年風采翩翩的‘玉面郎君’變成今天這樣子,也是為了他。”

陸小鳳的眼睛亮了,似乎忽然想通了很多事。

丹鳳公主輕輕嘆息,又道:“多情自古空餘恨,他本是個傷心人,已傷透了心。”

客房很大,但除了一床一幾,幾張陳舊的椅子外,幾乎已完全沒有別的陳設。

花滿樓坐了下來,他雖然看不見,卻彷彿總能感覺到椅子在哪裡。

陸小鳳看著他,忽然問:“你從來沒有坐空過?”

花滿樓微笑道:“你希望我坐空?”

陸小鳳也笑了,“我只希望你坐下去的時候,忽然發現自己坐在一個女人身上。”

花滿樓道:“這種經驗你比我豐富。”

陸小鳳淡淡道:“這種經驗你若也跟我一樣多,也許就不會上當了!”

花滿樓道:“上誰的當?”

陸小鳳道:“你已忘了上官飛燕?”

花滿樓笑了笑,“我沒有上當,我自己願意來的。”

陸小鳳很驚訝,“你自己願意來的?為什麼?”

花滿樓道:“也許因為我最近過的日子太平凡,也很想找一兩件危險而有趣的事來做做!”

陸小鳳冷冷道:“也許你只不過是被一個很會說謊的漂亮女人騙了!”

花滿樓笑道:“她的確是個很會說謊的女孩子,但卻對我說了實話。”

陸小鳳問:“她早已將這件事告訴了你?”

花滿樓點點頭。

陸小鳳道:“也許她已發現對付你這種人最好的法子,就是說實話。”

花滿樓想了一下:“也許。”

陸小鳳道:“她的目的就是要你來,你既然來了,她就已達到目的。”

花滿樓微笑:“你好像存心要讓我生氣?”

陸小鳳看著他:“你不生氣?”

花滿樓笑道:“我為什麼要生氣?他們用馬車接我來,用貴賓之禮接待我,這裡風和日麗,院子裡鮮花開得很旺盛,何況,現在你也來了,我就算真的是上了她的當,也已沒什麼好抱怨的。”

陸小鳳忍不住笑了:“看來要你生氣,的確很不容易。”

花滿樓忽然問:“你真的想去找西門吹雪?”

陸小鳳點頭:“嗯!”

花滿樓道:“你能說動他出手替別人做事?”

陸小鳳苦笑:“我也知道天下好像再也沒有什麼能打得動他的事,但我總得去試試。”

花滿樓問:“然後呢?”

陸小鳳說:“現在我還沒有想到別的,只想到外面到處去走走,到處去看看。”

花滿樓又問:“你是想看什麼?”

陸小鳳道:“也許我最想看的就是上官飛燕。”

花滿樓還在微笑著,但笑容中似乎已有了些憂慮之意,淡淡說:“你看不到她的!”

陸小鳳問:“為什麼?”

花滿樓說:“自從我來了之後,就再也沒有聽過她的聲音,她好像已離開了這裡。”

陸小鳳看著他,眼睛裡彷彿也有了些憂慮之色。

花滿樓卻又笑了笑,“她好像是個很不容易安定下來的女人。”

陸小鳳忽然也笑了,“其實女人又有哪個不是這樣子的?”

屋子裡已剛剛黯了下來,花滿樓一個人靜靜的坐在那裡,看來還是那麼愉快,那麼平靜。

他永遠是愉快而滿足的,因為無論在什麼地方,他都能領略到一些別人領略不到的樂趣。

現在他正在享受著這暮春三月裡的黃昏。

然後他就聽到了一陣敲門聲。

敲門聲剛響起,人已推開門走了進來,是兩個人,獨孤方和蕭秋雨。

但腳步聲卻只有一個人的,獨孤方的腳步簡直比春風還輕。

花滿樓微笑道:“兩位請坐,我知道這裡還有幾張椅子!”

他既沒有問他們的來意,也沒有問他們是誰,無論誰走進他的屋子,他都一樣歡迎,都一樣會將自己所有的一切和這個人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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