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制裁
武皇后並未多想,而是與自己的母親交代著細節方面的事情。
接下來的時間對於她來說太重要了。
她相信沒有人能夠比她更瞭解自己那位丈夫,知道他對封禪的重視,此次封禪一定會前無古人,盛大非常。
只要自己成為其中的一個環節,以皇后的身份參與其中,成就一對帝后佳話,也就不會有人質疑她的身份背景。
能夠在文武百官、四方屬國國王、使者面前參與封禪的皇后,誰敢再說她不夠格?
真有人敢開口,那羞辱的可不只是一人了,而是李治這個皇帝,乃至於大唐這個國家。
此番謀算,只能成功,不許失敗。
武皇后對自己的能力城府是有信心的,她不放心的是自己的母親跟姐姐。
便在這時,外邊傳來韓國夫人求見的訊息。
武皇后正想讓人宣她入內,卻見韓國夫人已經輕搖蓮步入內。
在對方的身後還跟著一個女婢。
東北苦寒,在這裡的人大多好酒。
但自從唐軍對高句麗經濟封鎖以後,高句麗當即下達了禁酒令,以免浪費食物。
人不可幾日無鹽,高句麗四面沿海,本不為食鹽煩憂。
唐廷的經濟封鎖讓高句麗民生大受影響。
乙氏與其他反對改革的貴族不同、
這大軍未動,自己已經顯現出疲累之態,未來又當如何?
其他人是奮起反抗,被善德女王、閼川、金庾信一一誅殺。
淵男生看著門可羅雀的酒館,暗歎了口氣。
她的語氣帶著幾分傲慢,心中卻想,自己都是皇帝的女人了,區區一個侍婢竟敢阻攔自己,沒有一巴掌扇過去,已經是自己寬宏大量了。
食鹽、帛絮細布、文采榻布、糵麴等物,更是奇缺,嚴重影響百姓生計。
這些年新羅在海東被兩國圍攻,自身行情並不好。
武皇后揮手讓女婢下去。
女婢一臉焦急的跟在身後。
可面對陳青兕這套襲擾加封鎖,高句麗卻有一種大難臨頭,支撐不住的感覺。
淵男生在縣裡一所破舊的酒館喝著茶。
武皇后不動聲色的看了自己的姐姐一眼,眼神中閃過一絲疑乎,自己這個姐姐面色似乎比以往紅潤了一些,與之有幾分相像的狐媚兒眼水汪汪的,一股不好的感覺,湧上了心頭……
新羅皇室為了彰顯自己對舊貴族的仁慈,乙氏這樣沒落,沒有多少實權的貴族受到了特別優待。
在酒館喝茶,也顯示了此時此刻,高句麗的窘迫。
武順對於自己這個妹妹向來心服的,今日卻一反常態的說道:“好了,知道了。
要不是那女婢不開眼,攔著不讓進,姐姐我也不會給她甩臉色.”
此事傳揚出去,只怕讓人笑掉大牙。
舉國提倡廉價,但乙氏卻靠著自身權勢便利,透過走私貿易,小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淵男生並沒有動,在他身後一直站著的侍從大笑迎了上去,相互打著招呼。
他們高句麗自隋朝起就受到東方大國的巨大威脅,憑藉著民族韌性都頑強撐過來了,至今依舊是東北一霸。
作為淵蓋蘇文的長子,淵男生九歲就當上了,十五歲任中裡小兄,十八歲任中裡大兄,二十歲當任將軍,掌握兵權,二十三歲兼任中裡位頭大兄,在高句麗的地位僅次於幾人。
尤其是食鹽、帛絮、榻布,這三樣物資的短缺,讓整個高句麗都人心惶惶。
現在非常時刻,武皇后還是忍不住叨嘮兩句:“姊姊,在宮裡切勿莽撞,或許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卻能造成致命傷害.”
此番卻要放下身段,化身為一個商人與新羅的走私商人商談生意。
乙氏雖不掌權,沒人進入新羅的政治中心,卻在地方上獲得了不小的優待。
隨著簾子的拉開,一位精幹市儈的中年儒生走進了酒館。
因為幼年時,受到武元慶、武元爽虐待的緣故,武皇后對於自己的母姐有著同病相憐的感情,對於自己的母姐很是縱容。
陳青兕這一招太狠了。
高句麗沃沮縣。
只是唐朝水師趁他們不備,從對馬島揚帆起航,從東海灣襲擊他們位於東邊的鹽場,將所有設施都拆除搗毀,還在他們的鹽池裡灑毒藥,陰毒透頂。
“少主,人來了.”
這酒館也變成了茶館。
武皇后身在宮廷,對此深有體會。
淵男生靜靜看著,對於中年儒生的真實身份,他早已經查出來了,是新羅乙氏的家僕。
新羅乙氏在新羅也是歷史悠久的旺族,祖上為新羅立下汗馬功勞。
但因反對善德女王、閼川、金庾信的改革給邊緣化了。
而乙氏因家族人才青黃不接,並未參與其中,僥倖苟活。
在長安的時候,即便知道會給自己的名聲帶來不利,也不忍她們受罪,出面袒護。
東北苦寒,少了帛絮、榻布禦寒,將會凍死一大批人。
至於帛絮、榻布這些物資更是禦寒必需物品。
萬一唐軍冬日來攻,他們連兵卒禦寒之物都沒有,如何頂著風雪作戰?
高句麗上下皆為此煩憂,卻在一日,偶然得知高句麗黑市盡有粗鹽、帛絮、榻布等各類物資流通。
這小小的事情,甚至驚動了淵蓋蘇文。
淵蓋蘇文讓淵男生負責此事。
經過一番詳細調查,淵男生已經掌握了對方的身份,決定與之見上一見。
“少主,這位就是我與你說的白管事……”
侍從頓了一頓,說道:“白管事,這位是我家少主,淵男生.”
白管事正想作揖,回過神來卻是神色驟變,調頭打算離去。
早已藏身四方的兵卒擋在了白管事的身前,將他押了回來。
白管事面色灰敗,道:“胡兄,你害死我也!”
姓胡的侍從回道:“這是送你一場富貴.”
淵男生此時開口道:“白管事不用在意我的身份,將我視為尋常商人即可。
白管事手上有貨,而某手上有金、銀、皮革、老參。
我給的價更好,且不限量收購伱手上各類物資,何樂而不為?”
白管事顫抖著嘴唇,說道:“這被發現,是要丟命的.”
淵男生道:“你現在所幹的事情,難道不也是賣命的活?左右這些物資最後都會到我們手上,與其麻煩,不如攤開來說,少了黑市上走一圈的過程。
你我一對一的交易,你給我貨,我給你價,有多少,我要多少,如何?”
白管事不敢說話,半晌才道:“這個,我做不得主,需回去跟我家主人商議……”
淵男生笑道:“無妨,我等白管事的好訊息。
你可以與你家主人說,最近幾次生意,合作甚是愉快.”
白管事哭喪著臉,落荒而逃。
這一次,淵男生並沒有阻攔。
淵男生喝著高句麗山中產的茶葉泡成的水,滿嘴無味,這茶裡不放薄荷,不放香料,哪裡是人吃的。
淵男生吐出了茶葉沫子,道:“接下來你繼續與他往來,不要怕吃虧,多購一些粗鹽跟帛絮,只要熬過這段時間,便好.”
任何制裁都有時效性的。
一開始或許覺得很難,但人終究不會讓尿憋死,總會有辦法解決的。
唐朝不讓他們在海邊曬鹽,那他們就將海水用桶挑往遠離海岸線的地方製鹽。
沒有帛絮、榻布,那就養大範圍雞鴨,用雞毛鴨毛代替。
總之一切都有辦法解決,但需要撐過這段時間。
百濟,熊津。
劉仁軌正向陳青兕彙報此去新羅的見聞結果。
“新羅王對於大都督的安排沒有任何異議,甚至將他們藏了數十年的暗探都洩露給我們了.”
原來乙氏一早就歸順了善德女王,一直都在為改革派辦事。
他的走私是獲得新羅國家允許的,新羅這些年給朝廷進貢的好物,自身發展的經濟錢財,不少都是透過走私,從高句麗那裡換取各中大東北特有的物資,然後透過與唐朝的友好關係,展開貿易。
陳青兕說道:“他們還真捨得.”
劉仁軌道:“新羅王對此也說了一番話,他說高句麗早晚將為朝廷所有。
到時候直接與朝廷貿易,正大光明,這等走私勾當,自不必存在.”
陳青兕搖頭道:“從頭到腳,全是軟了.”
他心裡加了一句:“無愧是大韓棒子國的先祖,祖孫都是一個德行.”
“與他們一比,高句麗的反應就頑強許多.”
陳青兕說著,將手中關於高句麗面對制裁的採取的應對方式遞給了劉仁軌。
劉仁軌看了片刻,說道:“真是可敬的對手.”
相比新羅的跪伏,高句麗國內上下面對現在四面楚歌的窘迫情況,所表現出來的不屈頑強,有著鮮明的對比。
就憑這份魄力骨氣,民族傳承下來的韌性,就不是新羅可比的。
也不知他們知道未來的棒子認他們為祖宗,會不會覺得晦氣。
“他們想要熬過這段時間,可不能讓他們如願.”
陳青兕一掌拍在案几上,說道:“傳令下去,嚴查走私。
發現者,以通敵罪論處,族滅!”
隨著陳青兕以雷霆手段調查走私,一時間風聲鶴唳,高句麗境內的各種物資短缺飛漲。
儘管價格再香,可面對真正的滅族殺頭,還是有不少人選擇放棄。
導致高句麗獲得物資手段越來越少。
依舊是沃沮縣。
白管事、胡侍從吵的面紅耳赤。
胡侍從氣得直接抽出了腰間的佩刀,砍在了桌子上罵道:“姓白的,你他孃的,應該姓黑,從頭到腳,包括你的心,都是黑的。
老子今天就要將你的心挖出來看看,黑成啥樣。
一石粗鹽,你敢要價五顆老參?還有帛絮、榻布,比皮革還貴。
你這是誠心做生意?你這是搶劫,強盜.”
白管事也紅著眼,一扯衣服,露出小麥色的頸脖,還用手拍了拍道:“砍,一刀砍下來,我還痛快了。
現在是什麼情況,你不知道?狗日的唐廷,下手比那麼可黑多了。
抓到一個,牽扯一群,一顆顆的腦袋,現在都掛在通往高句麗的路上。
指不定哪天,你就能在路上看到我的腦袋,還望我妻子兒子的。
這買賣,誰敢幹?如果不是你們這群狗孃養的威脅,說不幹就捅出來,老子才不冒這險.”
白管事紅著眼睛,拍著桌子道:“就是這個價,你要是同意,立刻成交,不同意,我也不回去了,你直接給我一刀,來個痛快.”
兩人吵的面紅耳赤,最終還是胡侍從妥協了。
唐朝這邊抓的太緊,他們的應對措施還需要時間鋪展。
現在唐朝明顯不打算給他們這個時間。
為了爭取時間,就算再虧,也得認下。
只是所得之物,杯水車薪。
這一天,白管事突然找到了胡侍從要求見一見淵男生。
兩人定好了日子。
到了約定的這一天,白管事領著一位中年人來到了酒館。
淵男生目光打量著中年人,知道他才是這次的主角。
所以儘管打心底的蔑視新羅人,為了高句麗,淵男生咬牙忍受著屈辱,上前問好。
中年人只是帶著幾分淡漠的回應,並沒有多少熱情。
兩人一入座。
中年人便道:“在下乙逸彥,泉將軍,應該聽過我名.”
乙逸彥並不出名,但淵男生派人調查過乙家,知道乙家的情況。
乙逸彥是乙家長子,未來的家主。
“久仰大名!”淵男生很虛偽的說道。
乙逸彥道:“貴國現在需要什麼?”
“鹽!”淵男生毫不猶豫。
唐軍摧毀了他們的鹽場,還毀去了工具。
平時還不覺得,真到了重新制作的時候,才知道這些簡單的工具是真難複製,而這些工具最早是戰亂逃難來的漢人制作的。
現在他們大多都病死了,而今中原又是太平盛世,自然不會有人往高句麗逃,以至於很多技術失傳斷代。
“最好還能弄點漆、筋角.”
他說這話的時候有些無奈,為了抵抗制裁,他們將大多數的勞力都安排在了生存上。
結果卻發現戰略物資因此得不到補給……
“好,我會想盡一切辦法安排。
漆、筋角,不好說,盡力而為,但鹽,有兩萬石。
我需要換老參、靈芝跟貂皮,其他的一概不要.”
乙逸彥似乎沒有討價還價的心思,而是在做一錘子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