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除了這個喝過洋墨水的愣頭青,誰還不瞭解面前這位表面上笑眯眯的少主?

他屬於從骨子裡頭就是個相當冷酷,而又殺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誰敢頂撞,不要命啦?!

今天的鄭坤被驚嚇得夠嗆,一波未平而另一波又起,把他搞暈過去還就事不罷休。

又驚出一身冷汗的他,不僅用目光再還加上肢體暗示,他用手肘輕輕拐了老友幾下,意思是讓其起身道個歉,說些軟話。

可偏偏廖雲鵬是無動於衷的不領情,誓將頂撞行為進行到底。

這可把鄭坤急得是臉色蒼白,眼前金星直晃,沒昏暈過去算是心裡素質還算過硬。

他見廖雲鵬不理睬,可憐巴巴地只好看向陳天華,準備自己起身致個歉,卻被對方一個犀利眼神給逼了回去。

陳天華何許人也,他是後世的穿越者,其世界觀、認知和理解能力,自然是當下清末人所無法比喻的。

況且,他的胸襟也不是普通人可比。

初來乍到,廖雲鵬沒有阿諛逢迎,而是直言不諱。

不管怎樣,他還是敢言,能一針見血的指出問題核心,這樣的人才,在清末年間實屬罕見。

身為一個地區的行政長官,既要考慮到與老百姓切身利益相關的問題,也要對陳天華這個主公、BOSS負責。

廣大種植戶一旦發現斷了生活之路,人在求生慾望支配下所爆發出來的能量,是極其可怕的。

這廝說的都是大實話,只是忠言逆耳罷了。

“廖先生敢於直言,本官甚喜,不過請先生放心,既然我對老百姓有所要求,那就有與之相匹配的優待條件,畢竟涉及到幾十萬人的生計問題,本官也不能不考慮,經深思熟慮而定。”

“機構成立後,先搞一次人口普查,對不同的困難戶每人發放一定的生活補貼費,加上前段時期咱們沒收了地方財主們的不義之財,今年以及到明年上半年,所有百姓的溫飽,是沒有太大問題的。”

“自治區馬上開始搞基礎設施建設,相當多的閒置勞動力可以投入到經濟建設中,既解決了建設所需的勞動力問題,又變向的增加了這個種植戶的收入。”

“至於這裡的土壤能種什麼?咱們可以請農業專家來論證,這個我不會具體管,但會全力支援,搞經濟那是你們自治區政務委員會的事。”

“我只是個朝廷任命的總督辦,家裡也沒有多少錢,財力暫時不太寬裕,從這些傢伙手裡搞得一點錢,真是不夠花的,這裡到處需要花錢,但有一點本官可以保證,收繳上來的錢財,將全部用在這裡,取之於民則用之於民,本官一分錢都不會帶走。”

陳天華口才絕對一流,一個觀點也是侃侃而談,而且很有耐心地解說了一番大道理,並且破天荒地作出了承諾。

這種承諾,就像是立軍令狀,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他是習慣成了自然。

可對於面前這些人而言,這種承諾特別的刺耳,那份量太深重了。

一個堂堂的朝廷命官,顯赫背景的實權人物,手握生殺予奪之大權,能放下手段,跟面前的普通人士來立誓承諾保證,有這樣的必要嗎?

“據職下所知,大人所列舉的這些地方豪紳們,可是富得流油,他們的家底加起來,足有上千萬兩白銀的資產,還有多地的礦產,怎麼?指揮官大人守著金山銀山,跟咱們在這裡哭窮吶?”

陳天華能如此的禮賢下士,而廖雲鵬不但不領情,還裝出很驚訝的樣子,笑著說道。

瑪的,這貨膽子真夠肥的,是不是以為哈佛大學的畢業生,是個特邀人才在這裡站著,就不會有事?

這種話也敢當面頂,等於在打BOSS的臉!

簡直是太放肆了!

許雲媛他們幾個聽了之後,除了臉呈慍怒表情,都還暗暗為這個素未謀面的大刺頭捏了把汗,深表惋惜。

站在廂房牆角的宋小牛等幾位侍衛,都憤怒又緊張得把手放在腰刀柄上,只等主公一句話或一個眼神,就上前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混球,來個碎屍萬段。

鄭坤更是氣得頭上直冒青煙,剛才一身冷汗還沒幹,這下又添上一層汗,著實讓他有點後悔,當初推薦這個大刺頭來了。

“雲鵬兄,你也太放肆了吧,還不趕緊起身給指揮長大人道歉!”鄭坤臉色鐵青,他忍不住怒斥廖雲鵬。

“唉…休要責怪,不知者無罪!”陳天華聽了倒沒什麼,他手一擺制止住了鄭坤,不露聲色的只是淺淺一笑,說道:

“廖先生有所不知啊,這可是關係到幾十萬人的一片山區鄉鎮,百廢待興,千萬兩白銀,就是再多幾倍又能夠幹什麼呢?”

“剷除罌粟種植,不但要補足上交衙門稅款的不足,還要補貼給那些種植戶,要建發電廠,建材廠,焦化廠等實體經濟,還要築路、鑿隧洞和架橋,建醫院和學堂,還有街道商鋪云云,這些疊加起來,可是一大筆天文數字般的開支。”

“還有數不清的許多民生專案要做,你當過家的,難道就不知道柴米貴嗎?”

陳天華斜乜了廖雲鵬一眼,哼出了一長串道理,最後來了句反唇相譏,算是對後者無禮頂撞還以顏色。

在窮山僻壤的地方建發電廠,辦學堂、醫院等民生福利事業,搞交通便捷,這也證明這位殺人如麻的大人物,真的是想要發展這裡的經濟。

想到這裡,廖雲鵬頷首微笑,心裡一塊石頭終算是落了地啦。

只見他起身離開座位,很恭敬地對陳天華作了一個深揖,歉意道:“適才職下說話粗魯,對大人多有不敬,還請大人降罪。”

“唉…廖先生不瞭解實情,有情可諒,況且講得是大實話,忠言逆耳嘛,本官絕非昏庸之輩,豈能降罪,請先生坐回原席,酒宴繼續。”陳天華手輕輕一揚,雲淡風輕般加以安撫。

“謝大人寬宏大量,職下知罪,定當在本職崗位鞠躬盡瘁,以報大人的厚愛。”

說完,廖雲鵬躬身之後回到座位。

原來,剛才的數次不恭頂撞,是他故意為之,目的是測試一下對方的度量,以便自己進退。

沒想到,自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席間,大家推杯換盞,賓主間歡笑不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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