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內依然是周書齊做著報告。
其實報告的內容跟剛才視察產線時說的差不多，只是每個與會參與者桌前都擺放了詳細的資料。包括產線升級前後的各項產品引數縱向對比，以及升級產線後產品跟其他廠家產品的橫向對比。
凱森看著報告，聽著周書齊的介紹，眼睛卻一直盯著韓文昌。
他並沒有質疑這份報告真實性的意思，雖然表面上看來他只是主導談判工作，但實際上凱森是個對工作很狂熱同時也是很負責任的企業高管。
他以身在荷蘭皇家飛利浦集團而自豪。所以對於集團即將收購的電子六廠早已經有了全面的瞭解。除此之外，他當然也有自己的耳目。
甚至新產線上的產品他都已經見過並且經過了飛利浦的檢測。
這也是他今天會在這裡出現的原因之一。
他對韓文昌這個年輕人很好奇，畢竟他可以說是最瞭解電子六廠現狀的人之一。凱森敢說他比很多電子六廠的高管們更瞭解這家廠。
根據研究報告，電子六廠的情況已經差到不能再差下去了。實際上如果不是政府一直輸血，這家廠根本撐不到現在，早已經在幾年前就應該破產清算了。
至於公司的技術研發部門——開什麼玩笑？研發是要砸錢的，一個連工資都發不出的廠子，還能有動力跟錢進行技術升級跟研發？那是天方夜譚！
但他覺得最不可能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
實際上飛利浦集團看中電子六廠，除了其低廉的價格之外，更因為電子六廠的單晶矽拉制能力。畢竟電子六廠算是華夏少有的各種生產裝置較為齊全的廠子。
作為一家電子公司，平時需要使用的積體電路自然不少，雖然電子六廠的產能有限，但是飛利浦根本沒想過對外銷售，完全可以內部消化。
只是沒想到突然冒出個程咬金橫插了一槓子，直接把已經快要談妥的生意給攪黃了。這算什麼？他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這筆收購案談不成，意味著今年近三個月的時間全部白費了。之前做了那麼多的調研，陪著華夏人進行那麼多場談判全都是無用功。
這讓生性要強的凱森怎麼接受的了？
而今天第一次見到韓文昌時，更讓他震撼一把。
原因無他，這傢伙也太年輕了吧？本以為這傢伙只是不到三十歲，但是問出那個無禮的問題之後，他才知道這個韓文昌竟然才二十出頭。
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獨立完成了生產線的技術升級？他是怎麼辦到的？
凱森心頭升起了跟韓文昌單獨聊聊的心思，就在會議之後，然而他的想法卻暫時落空了。因為有人搶在了他前面，會議一結束，工業局的人便把韓文昌給截住了。
“凱森先生，我安排司機直接送您回酒店嗎？”工廠門口，吳談問道。
“不，我還是在這裡等一會吧，我還是希望今天能跟那個年輕人共進晚餐。”凱森想了想回答道。
這讓吳談有些尷尬，說起來韓文昌絕對是他現在最痛恨的人，沒有之一。可現在卻不得不舔著臉幫外資方去約見，想想都覺得膩味。
但又不得不幹，只能先安撫好了凱森一行人，然後又回到廠辦等在會議室外，愁苦的想著裡面正在聊些什麼？會不會是他最不想聽到那些東西。
或者是好的不靈壞的靈，此時會議室裡聊的還真是他最不想聽到的話題。
“小韓同志啊，這次我們來調研主要是有兩方面的考慮。首先當然是考慮到明珠電子六廠的特殊情況，我們必須得掌握第一手的資料；第二，我們還有個不情之請，希望小韓同志能夠理解。”一番寒暄之後，帶隊的馬局長開口說道。
“嗯，我瞭解，您請說。”韓文昌點了點頭應道。
“我們大概瞭解了產線的改造情況，也看了第三方的結果檢測報告，不得不說科技才是第一生產力這句話果然沒錯。”
馬局長搓了搓手，像是在整理措辭，之後似乎覺得自己似乎太小心翼翼了，不由得苦笑了兩聲道：“算了，我給你交個實底吧？你應該知道咱們國家可不止電子六廠一家有這種石英坩堝的生產線吧？”
一聽這話，韓文昌便大概知道工業局的意思。這是覬覦上自己的技術了。或者用覬覦這個詞其實不太準確，總是惦記上他的鋇塗層技術了。
“當然，我瞭解的，八十年代當時為了發展我們自己的技術，從日本引進的石英坩堝生產線當然不止這一條，不過據說電子六廠的這條產線是最為先進的。”韓文昌點了點頭說道。
“談不上最先進，其實都差不多。不過這條產線在當時的確花費最多。”馬局長點了點頭道：“畢竟這裡是明珠，經濟的橋頭堡嘛。所以你大概也明白了我的意思，我們希望能夠把這種鋇塗層技術進行推廣，你的意思呢？”
韓文昌沉吟了片刻，抬起頭問簡單明瞭的問道：“那麼對我有什麼補償嗎？”
這句話問得理直氣壯。
當然，並不是韓文昌突然改變了主意變得唯利是圖，捨不得這麼個簡簡單單的鋇塗層技術了。而是他還真不能這麼簡簡單單的就把技術交出去。
畢竟他是有著自己的理想的。
晶片產業本就是資源密集型、技術密集型、資本密集型的產業，尤其是通用晶片。
可以說一塊小小的CPU，是集合了全人類最聰明那一群人所有研究成果的結晶。
幾億、幾十億甚至上百億的電晶體被集合在一塊小小的CPU上，這其中涉及到的知識，想想都能讓人頭皮發炸。
從設計到修改到最終確定再到流片，發現BUG在推到重來，天知道未來他有多需要錢。而一旦有了成果輕飄飄的說一句，就全拿走了，這讓他怎麼發展？
後世的高通為什麼牛？
因為高通手上的專利可以讓這家企業什麼都不幹，只做專利授權，都能活得比這個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企業更為滋潤。
而現在，韓文昌要做的就是趕超這些企業，他能不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