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的氣氛瞬間變得凝重了。
劉才厚的嘴巴張了張，但終究還是沒能說出話來。
讓他說什麼呢？拍著胸脯立軍令狀？這不是要他的命了嗎？
再說了，研究那是研發部門的事情，而且科研這種東西誰說的好的？有的人拿一點錢就能出成果，有的大筆的銀子砸進去也沒什麼成果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當然，不敢吭聲的絕對不只是劉才厚。
事實上，所有人都明白趙市長這番話雖然只帶進了劉才厚一個人，卻是說給他們所有人聽的。顯然趙市長對於無線電廠的情況已經很不滿意了，更對他們之前打的那個申請報告非常不滿意。
但他們有什麼辦法？這眼看著要過年了，作為廠領導，如果不幫職工謀點福利，自然是說不過去的。
大家都知道這筆錢真的拿到手自然是不可能全部拿去搞什麼研究的，實際上正如趙德興判斷的那樣，能有十分之一投入進去就不錯了。
現在企業情況不好，人心都散了。如果節前在不弄比錢發下去，廠領導也怕職工鬧情緒不是？
當然，以趙德興的身份，其實他還真不該說之前那番話。但是沒辦法，作為一個少壯派且具備改革精神的年輕領導，趙德興覺得組織把他放到現在的位置上，就是要讓他乾點事情出來的。
現在無線電廠的情況擺在這裡，一幫人還不思進取，只想著怎麼從市財政那點錢摳一點出來得過且過，這怎能不讓他覺得憤怒？
另一個原因則是昨天在電子六廠視察時看到的情況還歷歷在目，今天在看到無線電廠的情況，看到廠領導一票人的態度，終於讓他的憤怒根本無法忍受了。
即便趙德興並不是很懂工業，但是看到的情況他還是能有個判斷的。
裝置維護保養的情況、職工的精神面貌，廠區內的環境等等，等等……
太多細節性的對比，終於讓趙德興忍不住爆發了。
“怎麼？劉才厚你不說話了？看來你對廠裡的研發環境也不太看好啊！我就納了悶了，既然你不敢立下這個軍令狀，怎麼就有膽子把申請遞交到我的桌上的？你們是不是覺得這些年市財政養著你們，讓你們覺得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我告訴你們，那是痴心妄想！我可以負責任的說一句，那份申請報告我是絕對不可能批的！”
“中央已經三番五次下達了紅標頭檔案，要推進國有企業改革，改革是什麼？改革就是讓你們解放思想，開啟思路，求新求變求發展！而不是像以前一樣的坐在這裡等著上級部門賞口飯吃！”
“所以你們首先要端正的是思想！想一想怎麼才能讓廠裡發展起來！而不是舔著臉在那打報告！”
趙德興擲地有聲的說道。
劉才厚苦笑，這個時候他要是還不表態，那就真是智商不夠了，只能硬著頭皮開口了。
“趙市長，憑良心說，我們也想發展啊！但是無線電廠的情況您也知道，現在產品都在倉庫裡賣不出去，我們也沒辦法啊！現在銀行也不給我們貸款，導致我們沒錢進原材料，哎，說實話，就算真有原材料，我們也不敢買，生產出來的產品還是要丟到倉庫裡。”
“說心裡話，誰不想把廠子弄好！但是沒錢啊！您想想，如果不花大力氣研究新產品，不更新生產線，我們的產品就沒有市場競爭力。沒有市場競爭力，就沒有市場，沒有市場，生產的越多越虧損……”
“呵呵！劉才厚，你還叫起屈來了？”趙德興冷笑這也說道：“行，那我問你，市裡是不是虧待你們了？之前你們廠生產的那些對講機，市裡要求下屬單位都要優先採購，結果呢？你們交出的什麼產品，不要我提醒你吧？”
“好，你說新產品沒錢研究，那我再問問你，市裡每年的補貼，還有之前協調銀行的那好幾億貸款你們都用來幹嘛了？！這麼多錢砸進去，就算是從天上扔下來都還能聽一聲響呢，你們呢？這些錢都用到哪了？更新生產裝置了？裝置呢？用於新產品研究了？成果呢？呵呵，這些都拿不出來吧？我到是聽說去年廠裡新增加了兩輛皇冠？”趙德興質問道。
好吧，這個時候劉才厚很明智的閉住了嘴巴。
“是這樣的，趙市長，當時購買兩輛皇冠也是出於想要發展的考慮。”邊上的孫廠長硬著頭皮開口了：“當時廠里正在跟沿海那邊一個廠談一筆生意，那邊的人看中這些表現的東西，車太差的話會顯得廠裡很沒實力，廠裡的車就只剩之前幾輛老款的桑塔納，跟幾輛藍鳥，實在……”
孫廠長在趙德興的注視下越來越低，直到最後幾乎根本聽不到聲音了。
“好吧，那麼生意談成了嗎？”趙德興突然語氣很平靜的問道。
“這……”孫廠長不說話了。
“行了，什麼都別說了，我明白了！走吧，去下個車間看看！”趙德興看上去頗為疲憊的揮了揮手說道。
接下來的視察顯得有些沉悶，速度也加快了幾分。只是讓韓文昌頗為意外的是，竟然還有一個車間正在生產。大概諮詢了一下得知，這也是市裡幫廠裡爭取到的一個訂單，幫另一家國企簡單加工電路板。
聽到這個回答之後，韓文昌便徹底沒了興趣。
這年頭電子廠的粗加工能有多少利潤，他很清楚。只看車間工人幹活時有氣無力的樣子，他便知道即便開工生產大機率也賺不到什麼錢。
但是沒辦法，以現在無線電廠的情況，繼續這麼下去，大機率神仙也救不了。
資金注入是必須的。
但光是資金諸如顯然遠遠不夠。
廠裡壓根沒有一個明確的發展方向，更沒有一個完整的研發環境，根本就不可能吸引到優質資本。就算有人對無線電廠感興趣，大機率也只是看中了無線電廠這塊地皮。
這些老舊的裝置跟廠房誰會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