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市長，電子元件如果質量不達標的話，投放到市場上根本沒有哪家正規的廠子會要，就算能賣出去也是一些小的山寨廠家，這種廠家要的量一般不會太大，一次出幾百萬貨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而且壓價會很厲害。畢竟一般的山寨電子廠本就沒有太多資金。”
韓文昌見梁有才一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的模樣，乾脆幫著接過了話頭，反正現在這裡也沒人了，他多兩句嘴也不算什麼。
畢竟梁有才只是個車間主任，蒐集這些證據就已經是很用心了，這種市場行為，顯然也不會有太多瞭解。
“這麼說這些電子元件可以說一文不值咯？”趙德興看向韓文昌問道。
“一文不值也談不上，大概只能是市場價的一半左右吧。反正我們華新是肯定不會進這種貨的。而且對於電子產品來說，因為屬於比較精密的設計，所以沒什麼所謂的國家硬性標準，最多隻能算是一個最低的指導標準。”
“就拿華新來說吧，我們都是定製的電子元件，很多供貨商需要為我們的訂單而單獨設立生產線。這也是我們的供貨商對我們的又愛又恨的原因。像我們這樣的大客戶，如果生意好，那些供貨商的生意當然也好。但他們需要決策是否為了我們而升級或者擴大產能。”
“這裡就涉及到一個問題。如果貿然的擴大了產能，如果短期內市場環境變了，我們的產品不熱銷了，不向他們訂購原材料了，就意味著他們大筆的投入會有打水漂的危險。因為他們生產產品規格型號，只能賣給我們，換了別家根本用不上。”
“基於這個原因，通常像華新或者無線電廠這樣的大廠，每種必備的生產材料，都肯定是要穩定兩到三個供貨商，穩定是為了給對方信心，讓對方可以保證給我們供貨。而選擇兩到三家一是為了我們的原材料渠道安全，不給對方隨意漲價或者以斷供威脅的機會，而是讓這些供貨商也可以分擔風險。”
“所以這個事兒如果真的如同梁主任所說的話，其中或許有些問題。畢竟作為一家國營大廠，我想肯定不會跟一個遠在南粵的不知名小廠結成穩定的供貨渠道關係。不過也可能是原先的供貨渠道出了問題，畢竟現在無線電廠的情況擺在那裡，說不定是原供貨商不願意在為無線電廠提供貨源呢？”韓文昌解釋道。
“呵，不願意提供貨源？怎麼可能？當時為了能讓無線電廠恢復生產，拿起這個專案，市裡是提前撥了一筆專項款的，拿著現金去買材料會買不到。”趙德興冷笑。
梁有才感激的看了眼韓文昌。
雖然韓文昌並沒有直接幫他說話，但是句句話卻都是向著他們的。
他跟韓文昌素不相識，能幫他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梁有才是真心感激。
“換句話說，這些人為了賺那30多萬，用八百多萬去買了價值可能還不到四百萬的劣質原材料完成訂單！如果不是有人舉報的話，光靠例行審計還真查不出來什麼漏洞啊！”
趙德興冷笑了聲說道。
相對於在早上視察時候大發雷霆的模樣，其實此時趙德興的情緒顯得要平和許多。
看不出很憤怒的樣子。
不過韓文昌卻覺得無線電廠有些人怕是要開始走黴運了。
幾句話的功夫，薛秘書也在一旁打完了電話，回到桌邊衝著趙德興耳語了一句，隨後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再次拿起了紙筆開始記錄。
“好了，梁主任，你可以繼續彙報了。”
“好的，趙市長，韓總，剛才說了兩點，第三個我要舉報的是廠裡領導沆瀣一氣，屢次貪墨市裡撥下的生產資金，以六車間新購買的電鍍單機裝置為例，他們購買的是川省無線電專用特種裝置廠出產的上一代庫存裝置，但是虛報的卻是新款自動化產線帶可程式設計序控制器的價格，兩套裝置的價格起碼相差上百萬，這筆錢不知所蹤。”
“以上三點舉報內容，所有證據我都已經整理好了，全部在這裡。我可以保證這些問題都是親自調查過的，所有取證都合法合規。至於其他包括徐厚才書記生活作風有問題，等道聽途說的小道訊息，並不在今天我的彙報範圍之內。”
“好的，梁有才同志，感謝你今天的彙報。材料你留下吧，我會盡快把這些材料交給有關部門一一核實。但是今天的情況也請你暫時保密，不要到處宣揚，可以嗎？”趙德興點了點頭。
“您放心吧，趙市長，我一定守口如瓶！”梁有才點了點頭道。
“好，小薛，你把梁有才同志送到廠門口去吧。”趙德興開口道。
“等等！”韓文昌想了想，還是站了起來，走到梁有才的身邊開口道：“梁主任，我覺得如果方便的話，我建議你可以暫時先不要住在廠裡了，反正現在廠裡停工，你可以先出去住幾天。”
“謝謝您，韓總，我既然今天敢來，心裡還是有數的。謝謝您了。”梁有才笑著衝韓文昌點了點頭，這才轉身離去。
等薛秘書帶著梁有才離開會議室裡，便只剩下趙德興跟韓文昌。
趙德興不說話，韓文昌便也只能坐在那裡保持沉默。
半晌，趙德興才突然開口道：“今天我這也算是大開眼界啊。呵呵，如果不是今天正好碰到這位小梁同志，我怕還一直被矇在鼓裡呢。”
“趙市長沒有在企業任職的經歷吧？這種事兒本就難以避免的，說到底還是管理制度方面的問題，生產力跟生產效率是一方面，現代化的管理制度跟管理模式也是極為重要的。這一點上，我覺得國企應該要跟外企甚至一些私企學習。”
只剩兩個人的時候，韓文昌說起話時卻更加謹慎起來。
“看來韓總能成功還真不是運氣啊，你雖然年輕，但看問題的角度很全面有些觀念也很新穎，這很好！今天這事兒，算是在你面前丟了個大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