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志濤也不是沒想過放棄算了，別折騰了。但他還真就是咽不下那口氣。電子六廠衰敗的原因很多，但是他這個廠長卻難辭其咎。
可是誰又知道他有力無處使的感覺？其實從市場化改革開始，產品在市場上出現滯銷時，袁志濤就已經感覺到了不對。加上他跟周書齊的關係，袁志濤是一直想要對廠裡的生產線進行升級改造，加大對研發的投入，以提高產品的市場競爭力。
另一面他還想過改革廠裡的銷售體系，從之前的坐在辦公室等訂單上門，變為銷售主動走出去，多攬訂單，把廠子救活。同時，他還計劃過在廠內推行計件考核制，引入5A的概念，增設QA等職位……
奈何吳談那傢伙把人事跟財權都把控的死死的。他想下殺手拿把銷售科拿幾人頭出來祭天，卻被吳談死死護住，想要在工廠內推行新的考核制度，卻被吳談壓了下去，平白的讓一幫本就沒有多少生產積極性的人覺得他老袁不厚道，從一名普通職工升到廠長的位置後就忘了本，專門給普通員工找不自在……
這還不算，廠裡研發方向的預算往往被一砍再砍。周書齊跑到他辦公室鬧了幾次，他甚至跑到廠辦拍了桌子，卻也只能像擠牙膏一樣弄出些錢來支援研發部。
那麼點錢對於研發來說自然是杯水車薪，在袁志濤看來吳談完全不懂企業管理，到是對權術研究的非常透徹，上來把所有權力都把握在自己手中，對職工發起各種福利來倒也捨得，一次籠絡了一大批心腹，迅速站穩了腳跟。
大家也不想想，廠子這些年衰敗如此厲害，正是因為錢沒能用在刀刃上。
但是袁志濤知道問題癥結在哪，或者周書齊也知道，甚至許多廠內的領導都有過想法，可是普通員工卻不這麼想。對於大多數職工而言，曾經好好的廠子變得像現在這麼落魄，都是因為他這個廠長喜歡亂搞造成的。
這就真的憋氣了。更讓袁志濤覺得扎心的是，吳談這個傢伙把廠子敗光之後，白菜價甩賣給外資，他還能繼續升官發財，自己卻要成背鍋俠留一輩子罵名，袁志濤心裡當然有一把火燒著。
所以當韓文昌出現的時候，雖然他也覺得並不算靠譜，但還是當著吳談的面力挺了周書齊跟那個完全陌生的年輕人，而現在當發現這個年輕人果然不靠譜的時候，他心底依然還是在猶豫著，畢竟現在韓文昌還真是他的救命稻草。
他依稀記得韓文昌提過跟京城部委一位叫譚言的副司長很熟，但是袁志濤不認識這位副司長啊，他也沒有渠道可以跟京城部委的領導聯絡上，更沒法確定真假，這就真的揪心了。
就在袁志濤舉棋不定一籌莫展之際，他也突然想起了個人來。
張家亮，第六研究所的所長。六研所恰好就在星城。
兩人的相識源於一次在北京開會，袁志濤是微電子生產企業的廠長，張家亮那個時候已經是六研所的副所長，兩人的房間恰好門對門，一來二去就認識了。
都是同行，又身在國企，沒什麼利益糾葛，閒暇之餘兩人還都好喝上一口，這麼一來二去到是成了不錯的朋友，逢年過節還會打個電話問候一聲。袁志濤還依稀記得兩人在喝酒時曾提起過星城國防科大在超級計算機研究這一塊還經常會跟六研所有業務往來。
有這麼個地主在幫著打聽一下，可絕對比他在明珠亂打聽要方便許多。
想到這裡，袁志濤立刻找到了自己的電話本，舔了舔手指，飛快的在電話本上翻找起來，很快便找到了張家亮最新的辦公室號碼，撥了過去。
電話一撥通，袁志濤甚至懶得寒暄兩句，便徑直的說道：“喂，老張嗎？我是明珠六廠的老袁啊，我得找你打聽個人。”
……
星城，第六研究所，二樓所長辦公室內。
張家亮正坐在電腦跟前，對著文件仔細琢磨著下一階段的研究任務安排。
電話鈴聲猛得響起，到是嚇了他一跳，飛快的接起電話，便聽到袁志濤迫切的聲音，頓時有些懵了，下意識的問道：“哦，老袁啊，你要打聽誰啊？”
“我記得你說過跟星城國科大有過業務往來對吧？我得拜託你幫我打聽一下，國防科大里頭是不是有個叫韓文昌的年輕人。如果真有這麼個年輕人，順便幫我打聽下，他是做什麼的，最好能找一張照片給我傳真過來。”袁志濤的聲音如同機關槍說道。
“韓文昌？國科大？”張家亮愣了愣，他當然沒忘記這個年輕人，那一次的會議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年輕人他現在甚至不用坐在電腦跟前揪心接下來的研發方向安排。
“對對對，就是這麼個名字！”對面很肯定的說道。
“我問你，是不是看上去白白的特別顯嫩，瘦瘦高高，留著個短髮，看上去最多二十出頭的傢伙？”張家亮將腦海中韓文昌的印象形容了一番。
“哎，對對對，就是這麼個樣子，怎麼？這傢伙你也認識？”袁志濤的語氣中滿滿的疑惑。
這似乎的確是太巧了，打電話找張家亮幫著找人還真有那麼點病急亂投醫的意思，但誰敢想他的老友還真認識這麼個年輕人。
“嘿，巧了，我還真認識。不過你先別急，說說你怎麼知道這個小傢伙的。”張家亮頗為好奇的問道。
他可不知道韓文昌跑到明珠炒股的事情，在他看來一個國科大後勤的臨時工跟一個明珠電子廠的廠長突然扯上了關係，這事兒還真有點太扯了。
更別提他可沒聽說過國科大還跟明珠電子六廠有什麼業務往來，就算真有，也輪不到韓文昌去聯絡啊，就算恰好韓文昌去聯絡，自然會有官方途徑確認身份，袁志濤也應該去找國科大才對，怎麼會惹得自己這位老友急吼吼的把電話打到他這裡來找人？
這真是太奇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