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峰心裡還是有那麼一瞬間的狐疑的，畢竟這事兒顯得太巧了些。
這個韓文昌下午才到他那給他畫個大餅，下午家裡就來了京城的領導？怕不是一家人在做戲給他看吧？
不過幾乎一瞬間羅峰便放下了這些疑慮。
不可能！
不說別的，光是樓下那輛皇冠就做不得假。
像韓文昌這樣的家庭，就算想坑他，演一場戲也不可能借的到一輛豐田皇冠來、更何況譚言身上那不怒自威的氣勢更是讓羅峰下意識的有些發悚。
因為他父親的關係，在加上要配合大橋村搬遷的原因，前些年羅峰可沒少跟官場上的人打交道，尤其是他還曾有幸跟主管大橋村改造計劃的一位副市長在工地上直接彙報。那種不怒自威的氣勢跟此時的譚言很像。尤其是那炯炯有神的目光，能給人極大的壓力。
“呵，那個，小韓啊，你也不早跟我說家裡有客人。這樣。哥今天就不多呆了，你的事兒明天給你答覆。”羅峰連忙說道。
“哎，羅哥。沒事兒，一起坐坐，晚上一起吃個飯唄。”韓文昌誠懇的邀請了句。
“咳咳……”韓大壯突然咳嗽了兩聲。
“誒……你瞧我這記性，今天還有件事兒沒去辦呢，這樣，文昌啊，你先招待貴客，我先去忙，反正咱們聚在一起的時間多的是。”羅峰一怔後連連擺手拒絕道。
在社會上打拼這麼久，尤其是還幹過搬遷工作，羅峰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相當厲害的，他能感覺到韓文昌或者是真心邀請他在這裡吃晚餐，但韓大壯那兩聲咳嗽聲裡滿滿都是不爽。
這不爽當然是針對他的。
可以理解。換了有大領導專門去他家拜訪，自己還不識眼色的帶個朋友，他老子估計也不會有什麼好臉色，無非就是可能表達的方式更委婉些……
韓文昌笑了笑，他當然知道羅峰現在心裡想些什麼，當然也不會在堅持。既然譚言親自上門拜訪，今天也的確不太適合讓羅峰在家裡待著。
“那行，羅哥我就不送你了啊！”韓文昌爽朗的說道。
“不送，不送，那叔叔、阿姨，我先走了啊。改日在來拜訪！”羅峰禮數周到的打了聲招呼，一貓腰扭身就出了韓家大門，還貼心的隨手將門關上。
重重的腳步下到二樓後，羅峰又輕手輕腳的爬上三樓，小心翼翼的將耳朵附在了房門上，偷偷聽了兩分鐘後，臉上突然掛上了驚喜的笑容，這才輕手輕腳的下樓離開。
……
房間內，韓文昌已經規規矩矩的搬了張凳子坐在了韓大壯的身邊，譚言的正對面。
情緒有些怪異，讓韓文昌有種自己再次經歷了讀書上被老師上門家訪的感覺。
譚言上下打量著韓文昌，對這個年輕人他也有種極為怪異的感覺。怎麼說呢，韓文昌雖然表現得似乎像個熱血青年，莽撞而激情澎湃，但偏偏卻又有種多數年輕人身上不具備的沉穩氣質，尤其是像在此刻，沉靜的坐在他對面時，這種感覺就更為強烈了。
這很矛盾。
一個在重要大會上只因為一點點懷疑就敢於向外籍友人開炮的愣頭青，偏偏在兩人面對面時又能如此沉靜，這是個什麼人啊？
“小韓同志，今天來呢，是想告知你一聲，昨天我已經跟三家跟英特爾簽約的華夏企業，通了電話，把你的想法跟擔憂告知了他們，同時也請我們中科院的專家專門評估了這件事兒，不得不說你的想法有一定的道理。”
說到這裡，譚言沉吟了片刻再次說道：“明天我就會回京，專門處理這件事兒。英特爾的代表懷特將跟我一起回京，進行下一輪的重新談判，我們準備就照你說的，在之前簽署的所有合同中，都加上限制性條款，你覺得這樣做足夠嗎？”
“當然不夠！”韓文昌脫口而出。
“哦？”譚言笑了，煞有興致的望著對面的年輕人，微微頷首道：“那你說說還有什麼需要注意的？”
韓文昌壓根不理身邊父親頻頻暗示，直言道：“譚司長，您作為我們計算機司的司長，應該對我們現階段的計算機產業發展最為了解。說白了，我們現在可以說根本沒有自己的計算機產業！所謂的計算機廠商，實際上就是一個組裝工廠。電腦的核心部分，記憶體、顯示卡、CPU、硬碟，我們都無法自行生產跟製造。”
“就拿CPU來說吧，我們現在既不具備通用晶片的設計能力，也不具備生產能力。生產CPU的關鍵裝置包括高精度的光刻機、蝕刻機，我們統統沒有！這種情況下，即便合同增加了那一條又有什麼用？”
“從去年中國正式加入網際網路開始，網際網路發展是未來的大勢所趨。而網際網路的發展意味著中國將會需要越來越多的網際網路終端。我相信以網際網路的發展速度，最多十年後，計算機將走進千家萬戶。您想想我們整個華夏有多少人口，未來對於計算機的需求量又會有多大！而CPU的技術卻掌握在人家手裡。即便這次我們可以少損失些，但是在不久的未來人家一樣可以百倍甚至千倍的從我們的手中賺回來。這才是真正的問題所在。落後就要捱打啊！”
一番慷慨激昂的陳詞讓譚言堆起一臉苦笑。
作為華夏工業部計算機司的司長，譚言怎麼可能不清楚這些現狀。但是瞭解又能怎麼樣？在一個普通人還沒法吃飽穿暖的時代，花大力氣去發展晶片產業？這不是開玩笑嗎？
苦笑過後便是深思。
韓文昌的話裡包含了一些讓人細思極恐的細節。
比如網民這個詞，聽到譚言的耳朵裡便覺得極為新鮮；還有韓文昌判斷的未來網際網路發展趨勢，也讓譚言極感興趣。
畢竟在這個連固定電話都還沒能普及的年代，韓文昌竟然敢如此肯定的判斷出未來計算機能夠走進千家萬戶，這可是需要膽氣才能做出的結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