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施清海看見的，是一個小孩子孤零零揹著書包上學，周圍路上貼滿了辱罵他的紙條。
高年級的學生欺負他，同年級的學生看不起他，低年級的學生也躲得他遠遠的。
小孩子就這樣一個人的上課下課，跟周圍的夥伴格格不入。
他想融入群體，可換來的只不過是一次又一次的戲弄，甚至是毆打。
他的父母對此並不知情，或者說即便知情了，他們也不會有絲毫在意。
小孩子的小打小鬧，沒事的。
回到家後，等待他的，永遠是母親讀書的催促、以及父親用力拍桌子的大聲警告。
有時候父親說得生氣了，會給他加上一個耳光。
小孩子只能默默站在爸媽前面，等他們說可以走了，小孩子才能小聲地邁步離開。
其它時間，父母的吵架聲也會透過房間清晰地傳進小孩子的耳朵裡。
小孩子沒有辦法，依舊只能默默忍受。
能陪伴他的，是一隻狸花貓。
小孩子天天跟貓在一起玩，給它吃的，把它捧進被窩裡一起睡覺。
他喜歡貓，喜歡跟貓在一起的感覺。
但是每次跟貓咪一起睡覺被父親發現時，不僅小孩子會被打，狸花貓也會被拿竹竿子狠狠地抽。
有一天，狸花貓生孩子了。
小孩子擔心它沒有營養，放了十來顆海蠣幹給貓咪吃。
狸花貓沒有吃，它面前的海蠣幹擺放的整整齊齊，被第二天醒來的父親迅速發現了。
父親勃然大怒，擰開小孩子的房門，狠狠給了他兩耳光，並且告訴他要將貓咪的孩子全部扔到河邊淹死。
小孩子只能顫抖著默默地哭泣。
它什麼都做不了。
幸好，有狸花貓陪他。
時間平靜了一段時間。
有一天，小孩子給狸花貓喂肉的時候，左手食指被狸花貓不小心咬到了。
雖然傷口不大，但確實是出血了。
小孩子擔驚受怕了一天，最終害怕感染到狂犬病，將這件事情告訴了媽媽。
媽媽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剛乾農活回來的父親也知道了。
要去打疫苗，是一筆兩百多的消費，對於當初的家庭是一筆不小的支出。
對於父親來說，他兩天辛辛苦苦出去曬的太陽都白費了！
父親冷著臉，沒有說話，只是低頭將還窩著身子在睡覺的狸花貓一把抓起，接著狠狠砸下去！
“瞄！”
狸花貓發出了淒厲的叫聲，爬起來想要逃跑。
父親沒有放過他，跑過去用力一腳將狸花貓踢出！
狸花貓的腦袋砸在了白牆上，
一下子沒有了聲音。
小孩子的世界沒有了色彩。
事情並沒有出現任何轉機，小孩子就這樣上了初中。
他變成了少年。
初中後，少年吸取了教訓，他不想再做永遠被欺負的那個人了。
他學會了說髒話，學會了抽菸，學會對別人露出兇狠的嘴臉。
雖然他身材瘦小，但是憑藉著他逼人的氣勢，還是在班裡站住了一席之地。
那些壞學生並不敢欺負他，甚至跟他稱兄道弟，請他抽菸。
少年的內心是抗拒的，但手卻不由自主接過來了。
他的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終於可以不被欺負了。
……
有一天放學後，班裡的老大叫他放學後留下來，一起去打人。
少年愣了下，答應了這個要求。
這是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
下課鈴聲響起了，老師走了，同學離開了。
教室裡空蕩蕩的，一個學生孤零零地坐在那裡，默默整理著書包。
少年跟著班裡的老大一起走了進去。
十幾個人將那學生圍到牆角。
老大說：“施偉鋒，你開頭炮。”
少年點了點頭，面無表情地從人群中走出來。
他不能露出任何膽怯猶豫的表情，不然下次捱打的，可能是自己。
少年看了眼那個學生。
很清楚的，少年在那個學生的身上看見了自己的影子。
學生膽怯的目光讓他不忍下手。
但是沒有辦法。
他不想被欺負。
“啪！”
清脆的耳光聲響徹了整棟教室，接著十幾個人團團圍了上去。
混亂中，少年左手的食指被學生死死抓著，少年憤怒地想要拔出來，可聽到的卻是一聲清脆的“咔嚓”聲。
然後，
少年的手斷了。
老師來了，家長來了，教導主任來了。
學校開了一個很嚴肅的會議，警告學生不能欺負別人。
九年義務教育，學校沒辦法開除那些學生。
風波就此過去。
因為斷了手也開頭炮的緣故，少年後來即便跟那些壞學生接觸變少了，也沒有受到任何欺負。
那天夏天，少年去泉港補習英語。
需要外出，他媽媽就給他買了一臺手機，諾基亞2610，可以簡單地上網。
那時候的網路是2g的，叫做移動夢網。
少年白天補習，晚上睡覺的時候在偷偷衝浪。
他開了一個200m的流量包。
然後，一個廣告出現在他的面前。
這是一本小說，也是少年看得第一本小說。
《校園邪神傳》
一位叫做林邪貧苦的少年因為被一顆天外隕石砸中，從此開啟逆轉人生，誓做校園霸主！
少年一下子就愛上了這本小說，他如痴如醉地進行捧讀。
整個夏天，他都在讀這一本小說，讀完了之後，就換著別的小說看。
一本又一本的小說被少年在無數個夏日夜空裡悄悄讀完。
少年也徹底沉迷進了小說的世界。
他喜歡這樣的世界。
回到家後，父母取走了他的電話卡，但手機卻留給他了。
少年沒有任何猶豫，在當地的營業廳自己買了一張卡。
三十元，還可以有三個月的超級qq。
少年繼續熬夜看小說，成績也一落千丈。
他的同學說他是個怪人，他的父母擔心他整天不出門，說他已經有了自閉症。
他的媽媽甚至很嚴肅地對少年說，要不要帶你去醫院看看。
少年說不用，你多給我十塊錢。
因為看小說的流量已經用完了，少年去充話費繼續買流量包。
他的媽媽沒有拒絕他這個請求。
少年繼續看著小說。
在不知不覺間，少年再度變回了小時候的模樣。
他只有自己一個人了。
但少年全然不顧，他已經徹底沉迷了。
這才是他想要的世界，這才是他喜歡的世界！
而有時候，他看到一些別的小說，也會嫌棄作者。
寫得這麼爛，我上我也行。
或許只是這麼短短一提，或許這樣的想法只是一閃而過。
等待少年的是緊迫的初三，是終於隱瞞不住的學習成績，是一場緊急的家長會議。
但不管如何，它就像是有一顆種子一樣，在不經意間，悄悄地埋進了少年成長的土壤裡。
或許會盛開，或許會死亡。
在許多個寂靜無聲的夜裡，白牆變成了黑色，家旁邊的溪水潺潺。
時間，依著它既定的規律在緩慢行走。
少年睜著眼睛，望著一片漆黑，目光似乎是透過了這些白牆黑瓦。
心中這樣的想法再度出現了——
或許，我上，我真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