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林裡,一聲驢叫。

“啊,驢兄?!”

林昭大喜過望,果然,一頭野毛驢從林子裡衝了出來,親暱的用腦袋在林昭的肩膀上拱來拱去,說實話,來百花天下這麼久,林昭結交的最靠譜的朋友就是這頭驢了。

之後,輕顏騎著毛驢,林昭則一襲青衫,身負兩把劍,頭戴斗笠,牽著毛驢,這兩人一起走在官道上,就顯得格外離譜。

遠山的盡頭,一縷晨曦光輝破曉。

“天亮了。”林昭笑道。

輕顏皺著眉頭:“哥哥,天亮是什麼意思?”

“啊?!”

林昭一愣,笑道:“天亮對應天黑,是為朝暮,人族天下向來都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規矩,爹孃沒有教過你嗎?”

“哦……”

輕顏抿起紅唇,笑著點頭,似乎懂了一點,但好像又不是很懂。

毛驢腳程不慢,林昭的腳程更是能跟得上,不久後,前方出現了一座古蜀國的小鎮,小鎮剛好就在官道一旁,所以有不少鋪子,甚至有店小二走到官道上,點頭哈腰的笑道:“這位少俠,吃完早飯再趕路啊,小店的蔥花雞蛋麵,堪稱古蜀國一絕!”

“哥哥!”

驢背上,輕顏用力的嗅了嗅瓊鼻,笑道:“好香啊……”

“又餓了?”

林昭看著她的樣子不禁失笑,輕顏長得實在是太像太像冷顏了,就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所以當輕顏帶著三分撒嬌提出的要求,林昭從心底就難以拒絕,明明與輕顏只是萍水相逢剛剛遇見而已,但林昭莫名的覺得給她十分親和,而輕顏對林昭似乎也是同樣的感覺。

“沒有餓。”

輕顏摸摸肚子,笑道:“就是有點想吃。”

“那行,下來。”

林昭抬手,輕顏便從驢背上衝進了他懷裡,然後順著林昭的手臂滑落在地,提著裙襬蹬蹬蹬的就衝到了鋪子擺在外面的小桌一旁,拿著一雙筷子,雙眼之中滿是期待。

“……”

林昭捂著臉:“夥計,兩碗蔥花雞蛋麵,快點。”

“好嘞!”

不久後,兩碗麵上桌,林昭與輕顏便哧溜哧溜的對坐著吃麵,看不出來,輕顏身形嬌小,胃口卻不小,一碗麵吃個精光,甚至捧著麵碗咕咚咕咚的喝著麵湯,一副頗為過癮的樣子,吃完之後根本坐不住,屁股一扭就從長凳上滑了下來,拉著林昭的手:“哥哥,前面好像有人在放風箏,我們過去看看?”

“哦!”

林昭掏出一把銅板放在桌案上算是付了錢,然後一手被輕顏牽著,一手牽著毛驢,一起在官道上朝著前方而去,過了幾間鋪子之後,前方是一片稻田,稻田一旁的沃野之中,則有一些村裡的孩童正在放風箏,一副草長鶯飛的景象。

“哥哥!”

輕顏轉身,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看著他。

“知道了……”

林昭轉身從賣糖葫蘆的小販手中買了幾串糖葫蘆,給了輕顏一串,然後走向了那群放風箏的小朋友,道:“一人一串糖葫蘆,把你們的風箏給我們,可以嗎?”

“成交!”

一名孩童交出手中的風箏線,拿起糖葫蘆就跑,好玩的哪有好吃的有吸引力!

不久後,輕顏拉著風箏線,在田野中跑來跑去,滿是歡聲笑語。

林昭坐在一旁的一棵橫倒在地的樹上,一襲青衫,頭戴斗笠,身後揹著雙劍,笑盈盈的看著小姑娘放風箏,自己的心境似乎也一下子就被放飛了一般,也不知道那風箏到底有什麼好玩,竟然讓她如此的開心?弄不明白。

玩了好一會,輕顏累了,瘋跑回林昭身邊,也一屁股坐在了樹幹上,伸出小舌頭喘著氣,舉起風箏道:“哥哥,你要玩會嗎?”

“我就不了吧。”

林昭搖頭,笑道:“累了的話咱們就騎驢繼續出發?”

“嗯,好!”

將風箏歸還小鎮裡的孩童之後,林昭繼續牽著驢出發,而小姑娘則坐在驢背上,扯著毛驢的兩隻大耳朵,口中唸唸有詞:“毛驢毛驢,躲開大魚!”

林昭不禁失笑:“毛驢跟大魚這輩子都很難相遇,放心吧。”

輕顏輕撫胸前:“那就好,那就好!”

近中午時,來到了一片極為乾旱的地帶,田地中的稻子都乾巴巴的立於滿是皸裂的土地上,不知道多久沒有下過雨了,小河裡的水早就已經乾涸,甚至就連野草都一片枯黃,繼續往前,是一座小鎮,小鎮裡唯一的一條河已經快要乾涸了,此時,小鎮裡似乎正在舉行一個祭祀儀式,一名身穿灰白道袍的道人在河邊起壇作法,口中唸唸有詞,而僅剩的河水中,則有一隻竹筏,竹筏上捆著一個一臉淚容的枯瘦少女,似乎是要用少女祭祀河神來祈雨。

這座小鎮,叫東屏鎮,算是古蜀國東部邊界上較大的鎮子了。

一群老百姓紛紛跪在河邊,對著天空連連磕頭,而河邊則有一個農家女子哭得聲嘶力竭,即將被祭河神的少女正是她的女兒。

“哥哥。”

輕顏伸手指著被綁在竹筏上動彈不得的少女,一雙眸子裡泛起水霧,道:“那個姐姐好可憐,我們可不可以幫幫她?”

“嗯。”

林昭輕輕點頭,元嬰境神識探查了一下附近的靈氣,卻發現此地荒蕪,眼前的這條枯水河中根本沒有神祇氣息,之前的那河神多半是被什麼人給打殺了,這些小鎮裡的百姓就算是祭祀再多的人命恐怕都不會求來一場大雨。

他抬頭看了一眼,萬里無雲,烈日曝曬,這種天氣能有雨就見鬼了。

“你們誰主事?”

林昭牽著毛驢走上前,道:“別祭河神了,這裡已經沒有河神,這樣祈雨也不可能有雨的。”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正在起壇作法的道士轉過身來,眼中掠過一抹殺機,道:“貧道正在起壇祈雨,你不要在這裡妖言惑眾,河神大人每年都會顯化神通,你竟然褻瀆河神,真是膽大包天了!”

林昭看了他一眼,這道士連一境修士都不是,根本就沒有入門,只是一個尋常道士罷了,眼前的這一套作法也就只能騙騙尋常百姓罷了。

“這位少俠。”

一位拄著柺杖的老者走上前,道:“我是東屏鎮的里長,道長在此地祈雨,你莫要胡說啊,萬一惹怒了河神,可不是開玩笑的。”

林昭笑笑:“老大人,這位道長恐怕也不是一次兩次祈雨了吧,下雨了嗎?”

“這……”

一名中年莊稼漢皺著眉,道:“王老爹,這少俠說得好像也對啊,道長前兩次祈雨,連一點雨星子都沒見到,倒是消耗了我們鎮子裡不少金銀財帛,這次祈雨甚至要用人命來沉水祭河神,可憐那小銀鳳才八歲啊,她要是沒了,銀鳳她娘以後可怎麼活啊?”

老里長神色遲疑。

林昭抱拳一笑,道:“若是能放了那少女,我願意為小鎮祈雨,保證立刻就有雨來。”

“你吹什麼牛皮啊!”

道士不樂意了,見有人砸飯碗,神色頗為猙獰:“貧道乃是五峰山上正統山上譜牒道家弟子,對於祈雨、鎮宅一道頗有造詣,小子,你是什麼東西,敢在這裡大放厥詞?若是求不來雨,就將你沉水祭河神瞭如何?!”

“行啊!”

林昭微微一笑,說:“諸位都聽見了,這道士要跟我打賭,若是我能祈不到雨,就把我沉水祭河神了,若是我祈到了雨,就把他沉水祭河神了,這可是他自己說的。”

一眾老百姓紛紛點頭,里長也說道:“少俠,你真能求來雨?”

“先放人。”

“好!”

頓時,鎮子裡的幾名年輕青壯衝下河,將綁在竹筏上的少女救下,那少女上來之後撲進母親懷裡,旋即來到林昭面前跪地連連磕頭,林昭急忙將她們扶起來,哪裡受得起這種大禮,旋即,他從懷中拿起足足三張祈雨符,瞬間盡數捻燃,頓時三道兵家聖人氣機沖天而起,轉眼間碧空萬里就變成了烏雲密佈,緊接著一場大雨從天而降。

眾人並不避雨,許多人莊稼漢張開嘴巴接雨,哈哈大笑著,這次莊稼有救了,若是沒有這場大雨,恐怕地裡的稻穀就要顆粒無收了。

“來人。”

林昭伸手一指那道士,道:“把他綁起來沉河了。”

道士大怒:“你……你憑什麼殺我?”

“憑什麼?”

林昭直視著他,道:“你這點三腳貓的功夫也敢幫人施法求雨?求不來雨就算了,還要用活人性命祭河神?天下要是全都是你這樣的江湖騙子,不知道又要有多少無辜性命被你害了。”

“你是騙子,你才是騙子!”

生死關頭,道士破口大罵。

林昭皺了皺眉,忽地抬手一指,頓時一柄大荒古劍衝出靈墟,“嗡嗡”的停留在道士的眉心前方,只要林昭一念之間,這道士便必死無疑了。

“啊!?”

鎮子裡的一個教書先生大驚失色:“這位少俠……他是……他是一位劍仙啊!”

“劍仙!”

一群百姓紛紛跪下,連里長也跪下了。

林昭撓撓頭,最受不了這個陣仗,急忙把老里長扶起來,道:“老大人,這個道士沒有什麼本事,本身就是個江湖騙子,騙點錢其實無所謂,但他竟然要害人性命……反正這個道士交給你處置了,事情真相我已經說完了。”

“是,劍仙……”

老里長連連點頭。

“我哪裡是什麼劍仙哦,不過是一個江湖遊俠罷了。”

林昭牽起了毛驢,就要帶著輕顏離去。

“劍仙要走了!”

一名莊稼漢道:“還等什麼啊,各家各戶有點啥好吃的,給劍仙帶上啊!”

於是,林昭離開小鎮的時候,驢背的行囊裡多了許多東西,有瓜果,有雞蛋,還有一些土豆之類的東西,小鎮裡連年乾旱顆粒無收,他們能拿出的就只有這些了,而且林昭都不能拒收,拒收的話那些莊稼漢都擼起袖子想跟劍仙幹一架了。

……

“哇哦……”

輕顏看著一驢背的吃的,笑道:“哥哥,這麼多的好東西,應該已經足夠吃一輩子的了。”

“哪裡夠一輩子的?”

“就夠嘛!!”

“行,夠了……”

林昭牽著毛驢,冒雨帶著輕顏離開,而輕顏則打著老里長贈送的一把油紙傘,宛若雨中的仙子一般,實實在在的一位美人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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