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街,石橋。

手握書卷看遠方大白鵝白毛浮綠水的讀書人收回眸光,皺了皺眉,道:“蘇山神剛才釋放出的這一抹殺機,認真的嗎?”

“認真的。”

老郎中坐在橋墩上,翹著二郎腿,嗑著瓜子隨地亂吐瓜子皮,道:“心頭白月光,別人看一眼都不行,更何況林昭這小子鋤頭揮得這麼好?”

秦歲寒皺眉:“蘇山神不知道林昭是那人的小師弟?”

“知道歸知道。”

老郎中道:“但生氣還是要生氣的。”

“確實如此。”

讀書人繼續看大白鵝紅掌撥清波。

是夜。

林昭教小石頭練拳,把拳勁壓在一境武夫的層次與小石頭練習對拳,練完之後,林昭繼續坐在樹墩上修煉行停晚,小石頭則鼻青臉腫哭著去睡了,蘇清酒只是在一旁哈哈大笑活該。

……

次日,林昭天還沒亮就起身了,趁著清晨打了一通拳之後,為兩個孩子做早餐,吃完之後送蘇清酒上課,帶著小石頭繼續石橋上練拳。

這一天,林昭練得格外刻苦,石橋上拳風呼嘯。

正午時,郭冬陽來了,手裡提著一隻烤雞和一隻燒雞,外加兩壺酒和一些燒餅,筆直的來到橋上,看了一會林昭練拳,嘖嘖稱道,隨後一起坐在橋上吃飯。

“武夫五境了?”郭冬陽問。

“嗯。”

林昭看向他,一樣能感受到郭冬陽體內的靈氣流淌極為沉穩,道:“三境靈脩?”

“嗯。”

郭冬陽也點頭,道:“在軍中跟一位隨軍修士一起修行了,沒有想到資質還不錯,楚帥那邊也批了一批修煉所需的資源,所以勉強練出了一個三境,比起你還是差一點。”

林昭飛速解決掉一塊燒餅,笑道:“不差的,靈脩的上限更高。”

“哼~~~”

郭冬陽笑道:“我見過你以前練拳的樣子,現在好像練得更加的……刻苦?圖什麼啊,你林昭是吃過苦的人,如今嚐到了甜頭,再也不想過回去了?”

“也不是。”

“有別的原因。”

“嗯。”

林昭輕輕握拳,道:“我練拳那麼拼,一個原因是內心的渴望,我再也不想被人欺負了,我受夠了那種被人踩在泥坑裡的感覺,另一個原因是想殺妖,爹爹當年戰死,聽說是死在一個大妖的手中,我希望等到我見到這個大妖的時候,能親手殺了他!”

“除此之外之外呢?還有原因嗎?”

“有的。”

少年輕輕揚起拳頭:“破十境,娶陳雨!”

“性情中人!”

郭冬陽哈哈一笑,用酒壺跟林昭的酒壺輕輕一碰,道:“雨殿下若是能看得上我郭冬陽,別說是十境,哪怕是十三境靈脩,我也要全力一搏!”

……

就在此時,忽地下方的V字形陷阱那邊傳來了一陣噗通聲,只見一條大白魚正在陷阱內反覆衝擊,想要衝開那些已經爛掉一半的蘆葦杆,而它的身軀已經被林昭“加固”一層的破漁網給纏住了,正在奮力衝出去。

“咦?”

郭冬陽眉頭一揚,道:“快看,這條大白魚的魚鰭已經開始變金色了,是一條金鰭飛魚,妥善培養是能養成用來傳書的仙家飛魚的啊,一條仙家飛魚的價格……足足能值五百枚青蚨錢啊!”

林昭心頭一顫,他是見過青蚨錢的人,自然知道了不得,於是一聲長嘯就從石橋上飛撲而下,在他落水的瞬間,那金鰭飛魚已經拖拽著破漁網衝出了陷阱,直奔深水而去。

“別想跑!”

林昭眼疾手快,在水中一個箭步衝出,一手抓住了破漁網,頓時只覺得一股巨力從漁網上傳來,那金鰭飛魚的力道不是一般的大,林昭猝不及防被拉入水中,頓時一位五境武夫身處水中,力氣根本用不上,被拉得越來越深。

“不妙!”

林昭心頭叫遭,這價值五百青蚨錢的金鰭飛魚為什麼值錢,想必是極為難抓,如今算是見識了,於是就在林昭考慮要放手的時候,忽然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抓住了自己的一條腿,拖著自己筆直的朝著深水裡下沉!

他急忙划水掙扎,事實上林昭自小就在白魚溪遊蕩,抓魚撈蝦之類的事情做太多了,所以他的水性在小鎮裡孩子裡絕對是數一數二的,但此時無論他怎麼掙扎,就是無法掙脫,當他低頭看時,就發現抓住自己小腿的是一個水中長髮女子,臉孔一片漆黑,是個女鬼!

瞬間,林昭心跳幾乎都要停住了。

“林昭!”

岸上有人大喊,緊接著一根魚竿砸入水中,郭冬陽在上方大喊:“快抓住魚竿,我把你拉上來!”

林昭雙手抓撈,一把抓住竹竿的時候,郭冬陽發力把他從水底給拉了上去。

“太險了!”

郭冬陽皺眉:“水底有髒東西?”

“嗯……”

林昭抬頭看時,卻又看到對岸有個身穿灰色衣服的老嫗,正對著自己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只是眨眼間,老嫗的身軀就消失了。

林昭想起了張柳誠說過的話,水底有水鬼,每年都淹死小鎮裡的孩子,頓覺毛骨悚然,一切原來都是真的。

從此,林昭是不太敢下水了。

……

郭冬陽回家沒幾天,就又返回天池軍去了,天池軍連連與北方四族作戰,弓箭都相當的稀缺,而像郭冬陽這種兼備造弓師和靈脩的人才,直接被楚懷昔給點名了,根本就沒有多少的休假期。

郭冬陽一走,林昭就又開始忙碌起來了,一方面大部分的時間都用來練拳,之後抽取一點時間來修煉行停晚,體內的靈氣越來越旺盛,靈脩修為飛速進境,此外還抽出了一點時間來練習青衫客留下來的兵家符籙。

林昭掏了一大筆錢從小鎮的雜貨店那邊購買了黃紙、硃砂以及書寫符籙的制筆等,而所練習的第一個兵家符籙就是追蹤符,起初總是不能心領神會,畫出來的符籙歪歪扭扭,雖然注入了不少真氣,捻燃之後就直接燒到了,根本沒有多少功效。

直到半個月後,終於,林昭寫出來的追蹤符終於有一點樣子了,捻燃之後,符紙在家裡飄飛近半分鐘,最終燃盡,沒有追蹤到什麼目標,因為小鎮裡原本就沒有什麼妖族、陰物等。

之後,林昭開始練習畫鎮妖符,這也是林昭最看重的一道兵家符籙,鎮殺妖物,這種符籙放在何時何地都是寶物,當初戈二爺殺雪女的那張鎮妖符,威力極大,讓林昭十分嚮往,如果自己也能寫出那樣的鎮妖符,豈不是發財了?

此外,青衫客留下的符籙卷宗上還有一些高品秩的符籙,如祈雨符、定身符、照劍符、運兵符、風雷符、沙場點兵符等等,則來日方長,林昭如今不但畫符的功夫不到位,自身的境界也低,根本就不敢多想那些高品秩符籙了。

……

這一天。

天池嶺南方大道之上塵土飛揚,一支大商王朝的鐵騎踏入小鎮,而鐵騎行列之中,則有一個身穿文官官服的中年人,生得獐頭鼠目,極為醜陋。

此人名叫李通,官居三品,大商王朝丞相府治下山海司少府令,在一群披甲執銳、渾身殺伐氣息的騎卒中間格格不入,但偏偏每一位騎卒,乃至每一位身披將軍斗篷的戰將,都對這位少府令畢恭畢敬。

李通踏入小鎮的第一時間,就看到了白魚溪上釣魚的林昭和小石頭,心頭一凜。

“停!”

他抬手喝停鐵騎佇列,眯起眼睛審視了一通橋上的兩個少年,就宛若看著兩件貨物,笑道:“天池嶺終究是天池嶺,受白樹眷顧就是與南方大陸不同,嘖嘖,一個是六七歲的一境武夫,另一個,是十四五歲就覺醒了一座蘊劍湖的四境武夫,這等人才留在大陳王朝餘孽中簡直是明珠投暗,太可惜了。”

“誠然如此。”

一旁,一位虯鬚戰將笑道:“莫非大人生出愛才之心了?沒關係,只需要一句話我們就能從楚懷昔那裡要來兩個孩子,大人這個少府令,楚懷昔必定是要給面子的。”

“哼……”

李通冷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雪域天池難道就不是我大商王朝的版圖嗎?我們山海司在國境內蒐羅人才,難道還需要知會他楚懷昔不成?而且,文侯已經下了密令,楚懷昔這個北方第一名將在雪域天池太過於權重,宜徐徐削之,這兩個人我要定了。”

戰將頷首:“大人所言極是,屬下這就去辦!”

“不必,本官自己來!”

……

李通策馬上橋,來到林昭身前,居高臨下俯瞰少年,道:“你叫什麼名字?”

“林昭。”

“你呢,小傢伙?”

“石虎。”

“很好。”李通撫須一笑:“我乃大商帝國丞相府治下山海司少府令,你二人可願意加入山海司,從今以後為我效力?只要點個頭,富貴榮華,應有盡有。”

小石頭一臉茫然,不知道何去何從。

林昭略微遲疑了一下,隨即恭敬抱拳道:“請大人見諒,林昭自幼生長在天池嶺,爹爹和孃親的墳也都在雪域天池裡,逢年過節都要去打理和燒紙,林昭身為人子,不敢遠離。”

“知道了。”

李通嘴角一揚,依舊騎在戰馬之上居高臨下,道:“既然不願加入山海司,那還不下跪?”

“下跪?”

林昭怔了怔。

“大陳王朝早就滅國了,如今雪域天池以南皆是大商國土,你身為庶民,見到本官竟然敢站著說話,是想死?”

李通一臉嘲笑。

身後,一個個大商王朝騎卒紛紛策馬上橋,“鏗鏗鏗”的劍刃出鞘,彷彿要列隊衝殺敵陣,一派劍拔弩張的氣勢,一群人對著兩個少年露出玩味的笑容。

“跪下!”

虯鬚戰將低喝一聲。

……

屈辱感籠罩心頭,少年憤怒至極,一雙眸子瞪圓。

“不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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