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過去了，當清晨的光芒再次從天空亮起的時候，寒風漸漸平息了下去。
李天然的農場外坐落著上百個大大小小的防風帳篷，一眼看過去，宛若軍營一般，充滿肅殺感！
這是昨天深夜軍警部門派人送來的。
雖然袁正宏有些頭疼民眾們的行為，但他還不至於看著這些民眾在寒風中單憑一身正氣硬抗一夜。
如果傳出去，本就處於風口浪尖上的軍警部門，一定會再次遭到輿論的繁重壓力。
警車再次駛來。
帳篷中出現影影綽綽的人影，很快，民眾們再次出現，用警惕的目光看著警車。
袁正宏從車上走下來，看到這一幕，不禁苦笑一聲。
他們是維護人民財產安全的，但此時卻被民眾當成賊和強盜來看待；而李天然這個違法犯罪的嫌疑人，卻被民眾當成神明來敬仰。
袁正宏也不知道自己所做的這一切到底是對還是錯了。
“你們還來幹什麼？”
一名中年男子披著厚厚的防風服，目光兇狠的盯著袁正宏。
袁正宏認出了對方，是邪教案中一名受害者的父親。
對於他們這個家庭而言，李天然毫無疑問是神明！
這個男人，昔日沒能保護好自己的女兒，但今天，他竭盡全力來保護自己女兒的救命恩人。
即便面對軍警、即便冒著觸犯律法的危險，也不會退一步。
袁正宏沉默了。
這就是最基本、也是最純粹的人性。
在律法和文明形成之前，遠古時代的人們只信奉一個原則“有仇報仇，有恩報恩”！
而隨著人們的文明漸漸邁入新時代，這種有些近似野蠻原始的原則漸漸被淘汰，人們將恩仇都歸溯於律法來解決。
但現在隨著世界異變，文明和世界體系、律法出現崩潰的趨勢，這種最原始的人性準則再次浮現。
縱觀世界歷史，無數強大的朝代和王國興亡，它們曾經橫壓過一個時代，也建立過無數律法。
但這些王國和朝代伴隨著它們引以為傲的律法，都消逝在歷史的長河中。
沒有任何一個國度和律法是永恆的。
千萬年來，能夠主導“人”這個族群行為標準時間最長的、也是最永恆的，一直都是最原始而又野蠻的那個“恩仇必報”的準則！
而此時，這種野蠻的準則已經在如今的形勢下，在這些民眾的心中點燃了星星之火。
它將要重新現世。
袁正宏想明白了這一點，他知道，自己可以暫時以暴力碾壓眼前的這些民眾，但絕對不可能將這團火撲滅。
因為這是大勢。
這是整個人類族群的天性，絕對不是他一個軍警督察、軍警部門，甚至一個朝代能夠改變的！
袁正宏想到這裡，臉上露出了溫和的笑意：“我今天沒想抓李天然，你看，我都沒有帶人來！”
袁正宏的確是一人輕裝上陣，那臺警車裡除了他之外，再也沒有其他人。
而且袁正宏也並未持握配槍、手銬等武器，向民眾完全展露了自己的善意。
“……”民眾們看到這一幕，對袁正宏的警惕頓時降低了幾分。
“你們到底想幹啥？”那名中年男人皺著眉頭問道：“我說你們軍警部門也真是閒的沒事做，放著那麼多的惡人、變異獸不去抓，偏偏盯著一個見義勇為的戰士不放？你們死了這條心吧！有我們在，你們別想抓走李天然！”
“對！”
“英雄不該被審判！”
“李天然如果入獄，這是整個炎黃的恥辱！”
民眾群情激憤，振臂高呼。
袁正宏說道：“我並非是要逮捕李天然，而是要讓他得到最公正的決斷。”
“你什麼意思？”那名中年男子向前一步，攔在袁正宏身前皺眉問道：“你還是想要用花言巧語矇騙我們，混進農場吧？”
“我會和李天然直接通話。”袁正宏沒有再多說什麼，而是掏出手機在中年男子面前晃了一下說道：“不妨聽聽他怎麼說。”
很快，電話接通。
“我是袁正宏，現在就站在你家門口。”袁正宏乾脆了當，直接說道。
“……”李天然聲音很平靜：“有事嗎？”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為你帶來了國安部和政治部針對你的最新訊息，我們見面聊聊吧。”袁正宏說道：“就我們兩個，沒有其他人。”
“好。”李天然很乾脆的說道。
“……”袁正宏沉默了片刻，輕笑了一聲說道：“那麼……是你出來，還是我進去？”
袁正宏第一次有這種無奈感。
昔日他出入大毒梟的別墅、省部級領導的官邸都沒有這麼難，此時，他被完全擋在門外。
幾分鐘後，李天然出現在農場大門。
那些民眾看到他之後，目光中露出激動與敬仰。
李天然向著他們笑了笑，說道：“諸位不必為我這麼做，我只是一個平常人，做了一些不值得誇讚的分內之事！如果因為我，讓諸位身體和精神受到創傷，那是我絕對難以接受的！”
民眾們看著李天然，目光很亮。
袁正宏聽著李天然的話，不僅感嘆李天然真是太虛偽了，太陰險了。
驅使這些民眾當刀，還能說出如此道貌岸然的話……
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小子心這麼黑？
“我們願意保護您！”
“您不必說這種話，這是您應得的尊重與愛戴！”
那些守在門外的民眾們如浪潮一般回應著。
袁正宏面無表情，看著這宛若戲劇般的一幕。
“袁督察，請進。”李天然開啟農場的大鐵門，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民眾們見狀，紛紛散開一條可以讓袁正宏通行的道路。
……
“我看人的眼光很準，但這一次，我走眼了。”袁正宏坐在小樓的餐桌前，看著李天然吃著肉包和米粥，有些自嘲的笑道：“我一直認為你很純良，但沒想到，你比一些陰謀家都要厲害！你自己不覺得剛才說的那些話虛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