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流觴嬌滴滴的喊了一聲師尊,換來沐依裳的回抱。

夜裡雷聲密佈,蕭躍笙卻是一夜無眠。

他躺在臥榻上輾轉反側,滿腦子都是沐依裳的事。

自己今日著實是魯莽了,沒有照顧好沐師妹的情緒,甚至沒有好好安慰她。

蕭躍笙忽然起身,穿戴整齊後開啟了房門。

外面的雨還在下,沒有半點轉小的跡象。

蕭躍笙望著幽深又靜謐的雨夜,停頓良久。

終於,他又再次折了回來,坐在臥榻上。

一聲嘆息之後,蕭躍笙再次脫下外衣躺好。

心裡仍舊不安慰,甚至覺得要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尤其是……這突如其來的一場雨,也讓他覺得煩躁。

蕭躍笙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畢竟在從前,他沒有出現過這樣的狀況。

不安,擔憂,驚懼……

很多種複雜的情緒聚集在一起。

蕭躍笙安慰自己,也許只是因為鎖妖閣中的變故和這莫名其妙的雨,讓他情緒不佳,思緒也有些混亂。

他強迫自己閉上了雙眼,卻直到天明也沒有睡著。

沐依裳醒來的時候,顧流觴還沒有睡醒,一雙眼睛緊閉著。

鎖妖閣中光線並不明朗,以至於她此刻才這樣近距離的看顧流觴眼睛上的傷口。

她伸出手來,輕輕的撫了下,那人便動了動眼皮。

待她剛剛將手收回來,顧流觴便睜開了眼睛。

眼皮上的傷口被牽連,有重新裂開的跡象。

沐依裳好像頓時明白了他傷口久久不能癒合的原因。

她連忙將手掌隆起,覆在他的眼眸上,一面輕聲的哄著:“乖,別睜眼睛。”

顧流觴閉上眼睛的時候,長長的睫毛從她手心裡刷過,像是有人用狼毫做的毛筆掃過似的,有些癢。

沐依裳收回了手,道:“阿觴,你的眼睛還不見好,這陣子都不準睜眼睛,等傷口癒合了再說,知道了嗎?”

顧流觴乖順的點了點頭,卻又突然想起了一事,“可是……那樣的話,我就什麼都看不到了。”

“忍一忍,好不好?”沐依裳哄他。

顧流觴低聲道:“什麼都看不到的話,很難受,在一片黑暗裡,我好害怕。”

說著,他嬌嬌軟軟的縮排沐依裳懷裡。

沐依裳也是心疼他,便應承道:“你放心,你的眼睛一日不痊癒,師尊便給你充當一日的眼睛,怎麼樣?”

她補充說:“有師尊保護阿觴,阿觴什麼都不用怕。”

“真的嗎?”

沐依裳笑道:“自然是真的了,師尊什麼時候欺騙過阿觴?”

只有顧流觴自己心裡清楚,她騙了他很多,甚至包括他的身份。

只不過,顧流觴不願在這些瑣事上頭同沐依裳計較,也怕暴露了自己,他也只能點一點頭。

為了照顧顧流觴,沐依裳竟真的把一切事務都推掉了。

她親自去向白青竹說明此事的時候,還遭了一通埋怨。

“我昨晚在水月宮大殿等了你許久,說好的只是先把你的寶貝徒弟送回去休息,可倒好,去送的人也沒了。”白青竹抱怨道。

他還以為沐依裳很快就能回來,還在大殿裡待了足足半個時辰之久。

可等到的只是雷雨降至。

白青竹瞧著雨越下越大,怕是沐依裳早就把他拋在腦後了,便只能灰溜溜的回去。

被指責的沐依裳不免有些尷尬。

畢竟,白青竹是知曉顧流觴身份的,她著實沒有臉面告訴白青竹,這些年來,她和顧流觴還有同床共枕的經歷。

說到底,顧流觴已經不小了,若不是她刻意隱瞞,早就到了適婚的年紀,該尋個姑娘成婚的。

現在可倒好,那孩子單純懵懂,偶爾提出一些不合理的要求,沐依裳也沒辦法拒絕。

一來二去的,反而讓他養成了不好的習慣。

“你該不會根本就忘了有我這麼個人了吧?還是說……”

白青竹還沒來得及再次猜測,沐依裳便警惕的反駁,“我沒有陪他休息。”

這話一出口,白青竹呆愣住了,連沐依裳自己也愣住了。

她方才是說了些什麼?

沐依裳抿緊了嘴唇,想要將脫口而出的話收回,卻也是來不及了的。

白青竹唇邊的弧度一點一點擴大,笑意越來越濃,“哦~~~”

他十分曖昧的哦了這麼一聲,頓時讓沐依裳鬧了個大紅臉兒。

“不是你想的那樣。”沐依裳解釋。

白青竹笑道:“我懂,我都懂,不是我想的那樣,當然不是了。”

明明嘴裡說著這樣的話,可他臉上的笑意簡直都要飛到天邊去了。

沐依裳只覺得這種事情越描越黑,乾脆破罐子破摔,“隨你怎麼想吧,反正我和阿觴,只有單純的師徒情誼,你莫要到處亂說,壞了他的名聲。”

白青竹笑著衝她眨眨眼睛,道:“其實吧,我瞧著流觴那樣貌比蕭師弟好多了,要不然咱們乾脆換個人試試?你瞧流觴,生的多好看啊,又年輕又乖巧,還什麼都聽你的,怎麼樣,有沒有心動?”

沐依裳無奈瞄他一眼,道:“你真是瘋了,他才幾歲,你莫要把主意打到他身上去,他……”

說著,沐依裳突然想起了前世,不由得沉默了起來。

白青竹湊近她,“他怎麼了?你也喜歡他,是不是?”

沐依裳從思緒裡回神,甚至沒有留意到他話裡的那個也字。

她抬手給了白青竹一拳,下手不重。

“還要胡說?阿觴是阿觴,我是我,阿觴和我,和我們……都不一樣。”

白青竹不解,“這有什麼不一樣,都是一樣的男子女子。你是擔心他不喜歡你?”

沐依裳一怔,搖搖頭,道:“且不說我只當他是弟子和孩子,就算是拋開這層關係來講,我和他也絕無可能。”

白青竹很少聽到沐依裳說這樣絕對的話,他怔怔地看著沐依裳,眼神裡透露著不解。

“難不成,你和蕭師弟一樣,對師徒相戀有什麼忌諱?”白青竹繼續追問。

沐依裳沉默了片刻,給出了最主要的原因,“他不是個能一心一意的人,如今年紀還小看不出來,等再過幾年,你便會知道,女子對他來說,都是花叢裡的鮮花,他都想摘一朵。”

白青竹自認為自己看人還算準,除非是顧流觴太能偽裝,否則這樣的心性,他一定看得出來。

那小子明顯純情的不像話,甚至有點死心眼的嫌疑。

白青竹不知道沐依裳到底是從哪裡得出這麼一個結論,但還是想幫顧流觴爭取一下,“倘若他不是那樣的人,你能接受他嗎?”

沐依裳眉頭緊了緊,她不知道。

她從來沒想過會和顧流觴有什麼感情上的糾纏,前世沒有這樣想過,今生也沒有。

所以,在前世,顧流觴禁錮她的時候,她的的確確生出了要和顧流觴同歸於盡的衝動。

那時候,沐依裳甚至不覺得這是感情不感情的事兒,而是……羞辱。

但此刻的沐依裳心中卻生出一種異樣的念頭。

如今再回頭去看,倘若把他的那些行為變更成情情愛愛之事,似乎……

沐依裳驟然紅了臉,難不成……他喜歡自己?

這怎麼可能?

他喜歡的人分明就是蕭漱玉,對她只不過是……

雨夜中,顧流觴聲音沙啞且妖孽的喊她,“師尊。”

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攥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轉頭看向他。

“看著我。”他說。

他盯著那兩片狠厲的薄唇,情不自禁的吻了上去。

雙手握住沐依裳的手腕攥在一起,繼續肆無忌憚的侵略。

她狠狠的在顧流觴嘴唇上咬了一口,血腥味頓時瀰漫開來,可那瘋子卻全然不在意,任由她咬,任由她掙扎。

沐依裳感覺到那人空出來一隻手,在她脖頸間摩挲。

在雷電的照耀下,顧流觴瞧見了沐依裳微紅的眼尾和溼漉漉的眸子。

顧流觴的動作停了下來,盯著她倔強又無助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眸子沉的嚇人。

半晌,他猛然將沐依裳甩到臥榻上,輕蔑地笑了起來,“師尊還真是會壞人興致。”

丟下這句羞辱的話,顧流觴起身整理了下衣袍,頭也不回的消失在雨夜裡。

他走的時候,眼睛裡都是絕望和痛苦。

那些情緒,在事情發生的當時卻被沐依裳完全忽略了。

想到前世的種種,沐依裳只覺得頭有些痛,她下意識地揉了揉太陽穴。

“在想什麼呢?”白青竹問道。

沐依裳抿著唇搖了搖頭,道:“沒什麼,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心裡有點亂。”

白青竹還想問她些什麼,卻聽到她先一步開口,“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一下。”

到底她在鎖妖閣中待了那麼久,白青竹也不好強留她,只能點點頭,道:“罷了,你好好休息吧,至於流觴的事情,你再好好想想,我是覺得他要比蕭師弟好。”

沐依裳不知道白青竹為什麼突然轉變了風向,但沐依裳心裡自有自己的打算。

剛從霜華宮出來,她便迎面撞上了蕭躍笙。

兩人皆是一怔。

倒是沐依裳第一個反應過來,“蕭師兄。”

蕭躍笙頷首,問道:“你的情況如何,有沒有受傷,掌門師兄可有給你診斷過?”

他問這話的時候,沐依裳才留意到他眼睛下面的烏青,似乎是沒睡好的樣子。

沐依裳搖頭,“我沒事,只是有些疲憊,今日是來向掌門師兄請假的,我需得好好休息幾日才行。”

蕭躍笙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道:“是該如此的。”

他似乎有什麼話要說,卻又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沐依裳怕他關心一些有關自己是否受辱的事情,便找了個理由,告辭了。

蕭躍笙看著她離開的時候,還是那副表情。

還沒走多遠,沐依裳便瞧見急匆匆跑過來的蕭漱玉。

那人一對上沐依裳的眸子,立刻皺起了眉,眼神裡的厭惡都快溢位來了。

礙於蕭躍笙就在不遠處,蕭漱玉無法對沐依裳見之不理。

在走到沐依裳身側的時候,她還是拱手作揖。

沐依裳假裝去扶她,湊在她身邊說道:“怎麼辦,我都這樣了,你師尊還是非要娶我,怎麼辦啊?”

一聽這話,蕭漱玉立刻抬起頭來,用一種想要殺人的眼神看向她。

她越是這種反應,沐依裳越是高興。

沐依裳衝她笑了笑,輕撫著自己的小腹,道:“看來,你師尊還是很在意他這個孩子的。”

畢竟是連男子都能哄騙成女子的人,沐依裳說瞎話的本事還是很有一套的。

蕭漱玉被她氣得臉色鐵青,像是一塊熟透了的豬肝。

“你不要臉,那孩子威脅我師尊。”蕭漱玉咬牙切齒道。

沐依裳笑了笑,踉踉蹌蹌地往後退了一步。

果然如她所料,蕭躍笙幾乎在瞬間衝了過來,擋在兩人身前。

更準確地說,蕭躍笙將沐依裳護在了身後。

沐依裳透過眼前人的肩頭看過去,輕蔑地對蕭漱玉笑了笑。

蕭漱玉捏緊了拳頭,道:“師尊,是她自己裝的。”

“蕭漱玉!”蕭躍笙呵斥一聲,讓那人立刻閉了嘴。

師尊選擇了相信她!

蕭漱玉閉了閉眼睛,心裡針扎似的疼。

但不知是不是疼了太多次的緣故,這一次竟然沒有那麼難以忍受了。

“為什麼師尊不能相信我一次?”蕭漱玉低聲喃喃著,把可憐兮兮的表情和語氣拿捏的很到位。

眼看蕭躍笙就要動容的時候,沐依裳開了口,“蕭師兄,我想漱玉也不是故意的,你莫要怪罪於她。說到底,我同你來往,分了你的心,讓漱玉心中有落差也是可以理解的。”

沐依裳這般說,自己都覺得矯情的讓人作嘔。

但她沒有給蕭漱玉思考的機會,繼續道:“我就先回去了,你們師徒有什麼話,我還是不在場為好。”

說罷,沐依裳轉身便走,不管顧蕭躍笙是什麼態度。

她越是堅決的走,越表現得無所謂,才越有真實性。

沐依裳向來在外人面前表現得恬淡,甚至可以用雲淡風輕四個字來形容。

這樣的人會不會無限一個女弟子,就要留給蕭躍笙判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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