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依裳心下不由得軟了幾分,“你還委屈上了?”

顧流觴微紅的眼睛對上她的眸子,看得沐依裳一陣心疼。

他聲音有些哽咽,“是師尊主動親我的。”

這一句話,簡直把沐依裳心裡最後一點氣惱都摧毀了。

那人不依不饒,“師尊輕薄我,我也任由師尊輕薄了,可師尊卻又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和別人情投意合。”

他的每一句指責都是往沐依裳心頭上扎刀子。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的確確都是她自己幹出來的好事。

沐依裳心虛的鬆開了手,道:“算了,你也別委屈了,我不說你就是了。”

顧流觴卻不肯罷休,“師尊現在是想把我丟在一邊了嗎?還是說,原本師尊就只是因為蕭師伯不在,心裡覺得無趣才逗弄我。等到蕭師伯回來,師尊就要把替代品扔掉了?”

“你這是什麼話?”沐依裳被他指責得有點惱。

她從未想過要把他當成什麼人的替代品,她只是……只是沒辦法面對自己喜歡上了一個三心二意的人這件事罷了。

沐依裳的糾結來源於她一面喜歡顧流觴,一面又在意他多情。

這事無關乎蕭躍笙,只是她一見到蕭躍笙,就會想到他那個好徒弟,那個前世受盡顧流觴寵愛的壞女人。

顧流觴眼眶裡都蓄滿了淚水,一副下一秒就要哭出來的樣子。

沐依裳只能再次妥協,“阿觴,你別哭,是師尊錯了,師尊沒有把你當成替代品,只是……”

她不知道要怎麼和顧流觴解釋,最後也只是說:“畢竟我們都是女子,不可以有那種關係的。”

顧流觴哪裡不知道她又在哄騙他,心裡更是氣惱,只是那故意裝出來的眼淚卻怎麼也掉不下來。

他嘗試了幾次都沒成功,也只能就著這要哭不哭的樣子說:“那師尊為何還要親我?只是逗著我玩的嗎?”

沐依裳一時間啞然,良久才道:“師尊先前不是同你說過,如今時期特殊,我有時候控制不住自己,所以才……你不是也說願意讓師尊親近的嗎?”

顧流觴不知道自己當時說的那些話,今日竟然變成了沐依裳推脫的理由,心裡越發鬱悶了。

沐依裳親了親他的臉,道:“乖,別生氣了。”

莫名的,顧流觴很有種自己給師尊當了小妾的感覺,還是那種偷偷摸摸養在外面,不敢被家裡人知道的外室。

他就這麼見不得人嗎?

這讓顧流觴忍不住懷疑,師尊到底對他是不是真的喜歡。

一面跟他親親熱熱,一面又遮遮掩掩。

顧流觴忍不住想,是不是近來在師尊水裡用的藥劑量不夠?

他眯起眼睛,想狠狠心,但又怕被沐依裳發現。

於是乎,他只能假裝柔弱的抱著沐依裳,“師尊,我也不想生氣的,是我自己弄錯了,我還以為師尊……還以為……”

顧流觴話說到一半,便不再說下去了,聲音顫抖得厲害,聽的沐依裳心裡很是難受。

她不由得輕輕拍著少年的薄背,呢喃道:“阿觴,師尊不好,師尊以後好好控制自己,保證以後不會再對你做這種事了,好嗎?”

顧流觴皺了皺眉,似乎起到了反效果。

他也不說話,乾脆將頭埋在沐依裳頸窩裡,不過須臾,眼淚就浸溼了沐依裳的衣領。

沐依裳心頭一緊,難受極了。

“師尊不要我了嗎?”他一面抽抽噎噎地哭著,一面問。

這種時候,沐依裳哪裡能說得出一句不要,可若是回答要,豈不是還在給他機會?

沉默良久,沐依裳也只說了一句,“對不起阿觴,別哭了。”

沒得到想要的結果,顧流觴自然不會罷休的。

他抬起頭來,朦朧著一雙水氣氤氳的眸子,把薄唇送了上來。

沐依裳哪裡扛得住這個,幾乎瞬間就放棄抵抗了。

就在兩人薄唇相貼的一剎那,突然有人掀開了門簾。

蕭躍笙被眼前的一幕徹底驚呆了,瞪大了雙眼愣在原地。

沐依裳和顧流觴抱在一起忘我的親吻著,就在這時,原本閉著一雙桃花眼的顧流觴緩緩睜開了眸子,用一種挑釁的眼神看著他。

那人眼睛裡滿是笑意,洋洋得意。

蕭躍笙眉頭緊了緊。

事實上,他對沐依裳並沒有男女之情,只是因為答應了和她相處看看,覺得她是個合適成婚的女子而已。

但不論如何,沐依裳都是他同門師妹。

雖然蕭躍笙和人來往並不很多,也不善於觀察人心,但他卻能看得出顧流觴並非善類。

尤其是他那種眼神,還有在鼠洞中暴露的修為,都不是良善之輩該有的。

惶惶然間,蕭躍笙想起了鎖妖閣中發生的種種。

難不成,也是他所為?

若真是如此,他更不能讓這禍害留在沐師妹身邊了。

“啊!”顧流觴突然尖叫一聲,嚇得捂著臉鑽進了被子裡。

沐依裳也被嚇了一跳,錯愕的看向門口,對上了蕭躍笙的眸子。

她幾乎是騰地一聲從火炕上起身,驚慌失措的看著蕭躍笙,“蕭師兄,不是你想的那樣。”

此刻的沐依裳是真的很想解釋,可她卻什麼也解釋不了。

自己幾乎是不受控制的親近顧流觴,更是毫無底線的做盡了親密的事情。

在這樣的情況下,她何從解釋?

可沐依裳心裡也覺得奇怪,自己明明不該是這樣的人,為何偏生總在對待顧流觴的事情上頭栽跟頭?

蕭躍笙面色不怎麼好看,但也沒有被戴了帽子的慍怒,只是看上去有些擔憂。

沉默良久,蕭躍笙道:“沐師妹,你先跟我出來。”

沐依裳抿了抿唇,下意識回眸看了一眼蒙在被子裡的顧流觴,輕拍了下他的背,“別悶壞了。”

說罷,她便跟著蕭躍笙出去了。

聽見兩人的腳步聲遠了,顧流觴才從被子裡鑽出來。

他雙手環抱在胸前,一副饒有興致的看著被關上的房門。

這下看師尊還能怎麼逃避!

沐依裳跟著蕭躍笙走出了屋子,往後山走去。

蕭躍笙一路沉默,沐依裳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發問,沐依裳也不敢開口。

走了很遠,蕭躍笙突然停下了腳步。

再往前去,便是農田了,也有人在,不方便說話。

蕭躍笙轉過身來看著她,看得沐依裳低垂著腦袋,一副做錯了事認罰的樣子。

這讓蕭躍笙忍不住嘆了口氣,道:“沐師妹,你和顧流觴……是怎麼回事?”

沐依裳突然想到了什麼,連忙解釋說:“蕭師兄,不是你想的那樣,阿觴他……他其實……是個男的。”

這種時候,她也不能不承認了。

畢竟蕭躍笙看上去是個會保守秘密的人。

若是不跟他解釋,反倒顯得她像是個讓自己小徒弟誤入歧途的瘋子。

這話讓蕭躍笙沉默了片刻,眉頭皺的更緊了幾分,“你是說,你為了把他佔為己有,一直裝成女兒身藏在身邊?”

沐依裳:“……”

蕭師兄的理解能力是不是有點……太彪悍了?

沐依裳太陽穴跳了跳,解釋說:“不是的,我怎麼會那麼做?”

可蕭躍笙又問她,“那,是什麼緣故?”

沐依裳被問得啞口無言,無法解釋,她只能含糊其辭,道:“這個緣故我不太方便告訴蕭師兄,反正不是蕭師兄能想到的一切……另類的原因。”

聽她這麼說,蕭躍笙倒也不再繼續逼問原因。

他道:“雖然不知道你是為了什麼,但顧流觴此人並非善類。”

沐依裳一怔,有那麼一瞬還以為蕭躍笙也是重生的。

她問:“蕭師兄為何這麼說?”

蕭躍笙回答,“你可記得當日在鼠洞,那人想置我於死地,所幸我死裡逃生,才沒讓那人得逞。”

這話說得沐依裳有些怔愣,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蕭師兄,你說阿觴想殺了你?”

對於沐依裳這懷疑的態度,蕭躍笙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畢竟顧流觴是她從小疼愛到大的徒弟,不敢相信也是應該的。

但他必須讓沐依裳看清楚顧流觴其人,否則的話,他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蕭躍笙認認真真的點了點頭,道:“那人的修為絕對不在你我之下,師妹還是早些防範為好。”

這話像是一道驚雷在沐依裳腦海中炸開。

她一瞬間便想到了前世變成魔神的顧流觴。

修為不在他們之下,想要將霜華門剷除,難不成……一切都是無法更改的?

沐依裳身子踉蹌了下,蕭躍笙連忙伸手去攙扶她,卻再次感覺到手背上一陣劇痛。

他微微擰起眉,還是忍著疼痛握住沐依裳的肩膀,支撐著她的身體。

沐依裳一隻手掌遮掩著半張臉,“蕭師兄,你能……確定嗎?”

她的的確確害怕了,所有自己好不容易摒棄掉的恐懼再次出現,那個困束她羞辱她的人又再一次捲土重來了嗎?

可對於這一世的沐依裳來說,這個結果遠比前世她得知此事還要痛心疾首。

要命的是,她好像……好像愛上了那個折磨她的人。

多可笑,多瘋癲的事情?

蕭躍笙看出了她的不敢相信,於是道:“此事不難,只要稍加試探,便可知道他的虛實,師妹可願意一試?”

沐依裳有一瞬的猶豫,但還是點了點頭。

蕭躍笙拍拍她的肩膀,道:“此事不宜打草驚蛇,師妹不要在那人面前露出破綻才好。”

沐依裳緩緩點了頭,道:“我明白,蕭師兄放心。”

回去的路上,沐依裳心情糟糕透了。

不可否認的是,她的的確確很想衝回去,扯著顧流觴的衣領逼問他,為什麼總要辜負她的信任?

明明前世就是如此,她怎麼能在同一個地方栽倒兩次?

沐依裳覺得自己真是瘋了,不僅完全沒有意識到那人的狼子野心漸漸顯露,甚至還無可救藥的喜歡上那個人,甚至還在夢裡和他成婚。

想到那些,沐依裳眼眶有些溼潤,她心裡像是被石頭壓住了似的,難受的緊。

天底下最糟糕的事情也莫過於此,給出去的信任被白白辜負。

沐依裳有些承受不住,眼前黑了好幾次。

回到金氏夫婦的屋子,沐依裳便往裡屋去。

就在她要進門的前一秒,蕭躍笙喊住她,“沐師妹。”

沐依裳惶惶然的回頭,表情看上去很是落寞。

蕭躍笙自然也明白她此刻的心情,他想如沐依裳這樣一個端莊冷靜的人,竟然能在外人的房子裡做出和顧流觴親吻這樣的行徑,大約是真的喜歡他。

畢竟,他自認為和沐依裳是同一種人,至少自己還沒有遇見這樣的存在。

所以他即便不能感同身受,但也隱約能想象得到。

因而,他喊她就是擔心她被感情矇蔽了頭腦。

沐依裳愣了片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繃緊了唇,對他點了點頭。

進了屋,顧流觴正安安靜靜的坐在臥榻前,手裡擺弄著一撮肩頭垂下來的頭髮。

沐依裳終究是高估了自己的隱忍力。

她以為自己完全能面對這樣的情況,可事實卻是,此刻即便還沒有完全確認,單單是看著顧流觴那張臉,她便已經控制不住給他一巴掌的衝動。

為什麼他要這麼對她?

難道自己對他還不夠好嗎?

這個小混賬,到底有沒有心?

沐依裳幾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逼問他的衝動,過度隱忍之下,她眼前有些漆黑,身子晃了晃險些倒下去。

顧流觴猛然站起身來,伸手去扶她,卻被她一把拍開。

少年怔怔地看著她,表情裡帶著純真和驚訝。

“師尊!”他惶惶然的喊她。

沐依裳沉默了一瞬,拍拍手,道:“我沒事。”

她轉身背對著顧流觴的時候,那人眼眸微微眯起,桃花眼裡閃爍著詭異的紅光。

顧流觴捏了捏拳頭,極力地隱忍著。

他看著師尊悶悶的坐在臥榻前,垂著眸子。

看來,師尊還是更相信蕭躍笙。

即便已經和他如此親密了,師尊還是更相信蕭躍笙,更願意站在他那一邊嗎?

沐依裳心裡不好受,顧流觴何嘗又好受了。

他坐到師尊身邊去,小心翼翼地靠在她肩膀上,抬手去握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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