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宇文曄之前說的,從過完元宵節的這天開始,整個長安變得不再安寧了起來。

左領軍衛開始在城中大肆的搜尋,每個坊市,每條道路,都沒有逃過他們地毯式的搜尋,可即便這樣,那幾個截殺裴行遠,之後又逃得無影無蹤的刺客仍然全無下落。

當然,他們也抓走了那些刺客藏身的酒樓的老闆和夥計。

那老闆早就被這天早上發生的事,尤其是從自己的酒樓裡衝出去的人竟然跟朝廷的人動手廝殺,嚇得魂不附體,被抓走之後,不用上刑就交代了一切。只可惜,他對一切也知之甚少,畢竟前一天晚上半個城的人都在長街上游玩,這家酒樓又正好在最繁華的路段,進進出出的沒有上千,也有數百人,他哪裡能記得那麼清楚。

審問到最後,他也只勉強記得,這些人全都是在包房裡喝酒過夜的。

可直到事發之後,他們檢查那幾個雅間,才發現那些人事先叫來的酒菜幾乎沒動,看來是一早就做好了打算要在那個地方守上一夜,專等押送裴行遠的馬車經過。

這樣一來,又有新的問題。

這些人在酒樓裡停留了整整一夜的時間,而且殺出的時候也並未蒙面,顯然是毫不忌諱別人看到自己的臉,難道他們就不怕自己日後被人認出來?

這個問題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過了數日,城中完全找不到任何線索之後,左領軍衛開始在城外附近搜查,很快就在城郊一處山溝裡發現了幾具屍體,幸好天氣寒冷,屍體沒有腐壞,讓那酒樓的老闆和押送的護衛過去辨認了一下,正是那天從酒樓裡衝出去,跟他們動手的那些刺客。

這些人顯然是在那天動手之後就逃出城,在此地被滅口。

原本還想著吳山郡公那邊能有什麼好訊息,可在追捕了數日之後,他也垂頭喪氣的回來覆命,一路上都沒找到姜洐和梁又楹的蹤影。畢竟,現在兵荒馬亂,要在這種情況下找到兩個會武藝,且有心躲避的人的蹤跡,實在比登天還難。

案子,又斷在了這裡。

宇文淵大發雷霆,將左領軍衛的人怒罵了一番,押送裴行遠的護衛全部嚴懲,連帶著那酒樓的老闆和夥計也都捱了板子,吳山郡公則被罰俸一年。

領了罪責之後,虞定興忍著氣,更忍著半邊瞎眼不時傳來的陣痛,和這些天在馬背上被顛得筋骨痠痛的疲憊回到家,家中的婢女慌慌張張的奉上一杯熱茶,他接過喝了一口,立刻狠狠的砸在地上,怒吼道:“這麼燙,是要燙死我嗎?!”

那婢女嚇得急忙跪倒在地,還沒來得及開口求饒,虞定興已經怒不可遏的道:“拖下去,給我打!”

那婢女哭著連連磕頭:“老爺,老爺饒命,饒命啊……”

這時,外面有人來報:“太子妃駕到!”

若在往常,虞定興一定會帶著家下眾人趕緊出去相迎,可這一次,他卻坐在大廳內一動不動,只看著那婢女趴在自己的腳邊一邊痛哭一邊求饒,猙獰的臉上滿是森冷的表情;家下眾人倒是慌忙迎了出去,不一會兒,就看到太子妃虞明月匆匆的從外面走了進來。

一直到她走進大廳,虞定興才抬了一下眼皮,冷冷道:“太子妃駕到,請恕老臣身體抱恙,未能遠迎。”

虞明月的眉頭擰了起來。

這些日子她過得也十分的不順,自從那天宇文愆回來質問過她之後,雖然她全盤否認,宇文愆也並沒有對她做什麼,可冰冷的態度卻是擺在面前的,整個人太子府的人見風使舵,更是對著樓良娣馬首是瞻。她後悔得要命,為什麼當初要爭一時之氣去破壞那件案子,早知道會有人截殺裴行遠,讓這件案子審不下去,又何必他們當初動手?

現在,宇文愆不相信她,連皇帝也懷疑他們。

這一次讓虞定興帶傷出城去追緝姜洐和梁又楹,說是辦差,其實就是一種變相懲罰,誰都知道現在兵荒馬亂,世事如潮人如水,尤其那兩個人還是王崗寨的逆賊,真要到了東都,就是兩軍對壘的事,怎麼可能找得回來。

果然,虞定興受了幾日的苦,還被罰俸祿,雖然是小懲大誡,但這已經是明明白白的打臉了。

虞明月帶著一肚子的鬱悶回到虞府,想要跟虞定興商量一下,一進來卻看到一個婢女跪在地上哭得涕淚橫流的樣子,她頓時感覺到一陣煩躁:“這是怎麼回事?”

說話間,已經看到地上摔碎的茶杯。

立刻道:“還不拖下去!”

她一開口,家下人不敢怠慢,管家立刻帶著兩個小廝進來,將那婢女拖出了大廳,不一會兒,二門外就遠遠的傳來了一陣淒厲的慘叫,管家急忙讓人來將大門關上,也將那慘叫聲隔絕在外。

這時,虞明月慢慢的坐了下來,看著虞定興仍舊有些鐵青的臉色,試探道:“父親這幾日——”

虞定興冷冷道:“託太子妃的福,還沒被累死。”

虞明月立刻道:“父親這話我不懂,是皇帝讓你去追緝那兩個逆賊的,就算累,也是為了朝廷辦差。”

虞定興用力的咬了咬牙,道:“是啊,為朝廷辦差。”

“……”

“可朝廷過去,從來不讓傷員出去辦差。”

虞明月的喉嚨梗了梗,沉沉的出了口氣,道:“這件事也是沒有辦法。”

虞定興冷笑道:“沒有辦法?當初太子妃可太有辦法了。讓為父去把城外一個村子的人都審完了,結果放出了一個蘇卿蘭,把你們自己推上去的杜若銘給頂下來,秦王妃和皇長孫仍舊活蹦亂跳的。如今裴行遠下落不明,皇帝倒把矛頭對準了我。”

提起這個,虞明月的眼中劃過了一抹冷光。

她坐在那裡,沉默了許久之後,終於抬起頭來,將聲音壓低到細若蚊喃,才輕輕開口:“截殺裴行遠的人……父親知道是誰嗎?”

一聽這話,虞定興頓時愣住了。

下一刻,他突然暴怒的紅了眼:“太子妃這話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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