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紹城剛要轉身離開,就聽到輪椅的聲音不斷靠近。

轉角處冒著嫩芽的樹團後方,出現保鏢面無表情的臉。

視線下移,看到溫修塵那張蒼白病態的臉。

兩個男人四目相對,紛紛停住動作。

還是連紹城率先做出反應,朝著他淡淡頷首,隨後徑直從路的另一側離開。

擦肩而過的瞬間,溫修塵忽然出聲,“連總。”

連紹城站定身體,偏過頭看他。

溫修塵迎著陽光,可暖陽無法照亮他漆黑深邃的眼睛。

“你是什麼時候對她有了不該有的想法。”

春天的風吹拂著兩人同樣出色的面孔。

連紹城濃睫微顫,淡淡一笑,“我有的都是該有的想法。”

溫修塵抱著花束的手背,浮起一根根隱忍又錯亂的青筋。

“國外那座島上。”溫修塵追問。

連紹城不想繼續和他拉扯這個問題,邁步往前走。

“還是第一次初見。”

“你答應跟我合作,究竟是盯上了墨家,還是看上了她。”

男人腳步慢了下來,可終究沒有停下回答。

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他自己也無從分辨。

只知道,白凝可以揪著他的視線,牽動他的心跳。

可以放棄重要的會議,捨棄難得的資源,只為了見她一面。

有些事何必深究從何處開始。

溫修塵看著那道挺拔的背影,於轉角處消失。

他所有的隱忍終究裂出豁口,在輪椅扶手上重重一砸。

整理好全部氣息後,他看向墓碑的方向,轉著輪椅往那邊行走。

保鏢沒有上前,不知道溫修塵在那邊對著白家父母說了什麼。

阿黎也沒有上前,她遠遠看著男人削瘦的側臉,心疼的同時,看向墓碑的雙眼,也浮起了一絲厭惡。

溫修塵原本那樣一個風光霽月的男人,卻為了一個女人,弄得如此地步。

偏偏那個女人如今過得開開心心,成為了高高在上的墨夫人,甚至還要跟墨晟淵補辦盛大婚禮。

這算什麼?

溫修塵付出的一切,瘸掉的右腿,又算什麼……

白凝回到家裡後,周叔送上一杯熱水,“夫人,喝點水。”

白凝接過來,心不在焉地往樓上走。

因為心裡惦記著小菲手裡的那份鑑定報告,所以並沒有立刻喝。

周叔又不能跟著上主臥,只等著之後讓人上去收拾再看情況而定。

白凝將水杯放在床頭,去衣帽間將之前買的首飾取出來。

兩塊手鐲的價格比扳指要低很多,所以挑了塊便宜的,控制力道往牆上砸。

幾百萬的手鐲,她絲毫不心疼。

連著磕了幾下後,她將手鐲拿到眼前細細觀察,發現裡面有一道裂痕後,才拿來手機,給小菲發了訊息。

小菲得知顧客購買的貨品有瑕疵後,被嚇了一跳。

但一看到是白凝發的,她立刻冷靜下來。

之前林特助讓她把一份檔案交給白凝,還叮囑不能翻看。

她記掛著這是,立刻回覆,【白小姐您好,如果貨物出現瑕疵,需要做鑑定報告,我們可以上門取貨,當然您也可以讓人送到店裡。】

白凝回了個簡單的,【我明天過去。】

小菲立刻回覆,【好的,我在店裡等您。】

白凝得到肯定回覆,緊張的心慢慢平靜下來。

她敲了敲額頭,腦海裡彷彿亂成一團漿糊的感覺,有所減輕。

她打算躺下睡會,結果手一不小心,將水杯碰灑。

整杯水都灑在了木質地板上。

她往外看了一眼,主宅這個時間點是沒有傭人在的。

她去衛生間拿了條毛巾,將地上水擦乾後,很快回到床上躺下。

墨晟淵是天擦黑的時候回來的,他看到床上女人睡著,走到床側,拿起水杯看了一眼。

水杯裡的水還剩一點底。

就在這時,白凝睜開眼,看到男人正盯著杯子看,她微微蹙了蹙眉,“你回來了。”

墨晟淵嗯了一聲,“還渴嗎。”

白凝盯著杯子看了兩秒,搖了搖頭。

墨晟淵將杯子放回去,坐在床邊上,手指勾著她的髮絲掖到耳後,“餓不餓。”

白凝又點頭。

“那我們下去吃飯,已經做好晚飯了。”

她掀開被子下床,身體晃了一下。

她忽然抬起頭,“墨晟淵,我是不是生病了?”

男人眸色一滯,繼而勾了勾唇角,“怎麼了?”

“我總是能夢到爸去世的場景,明明我在夢裡恨得要死,可醒了就沒有任何情緒,我甚至……記不清那天的事,越來越模糊。”

她眼眶發紅,看向他時,帶著無助失落的孤單感。

墨晟淵眼底浮現一絲凝重。

神經受損嚴重的第一表現就是記憶出現遺忘或者差錯。

他雙手握住她的手臂,“阿凝,別怕,你擔心的話,我們去醫院檢查,嗯?”

白凝搖搖頭,“我……我只是怕忘了那些仇恨,我爸爸不該死的!他不應該用那麼痛苦的方式死掉!”

“墨晟淵!我怎麼能忘呢!是宋晚螢撞死我爸的!是她!我要她死!我要她給我爸陪葬!”

她眼淚不停的掉,聲音愈發激烈。

墨晟淵點頭,“好我答應你。”

“可……”白凝頓了頓,她往後閃躲,“可她是知知的媽媽,你真的忍心嗎?”

墨晟淵胸膛劇烈起伏。

他的確不忍心。

就算宋晚螢罪大惡極,也擺脫不了是知知母親的身份。

他斡旋許久,仍舊找不到一個平衡的點。

眼前是深愛的女人,他看不得她掉眼淚,看不得她痛苦折磨。

可另一邊是女兒的生母,他可以將她交給法律制裁,按照法律判定,宋晚螢會入獄,卻不會失去生命。

他眼底浮現掙扎,但還是點了點頭,“你放心,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

白凝密長的睫毛被淚水粘在一起,她忍著哽咽,主動抱住墨晟淵。

男人感受到懷裡的溫暖,眼底的糾結瞬間退散。

能看到她如此依賴自己,墨晟淵覺得,做什麼都是值得的。

而此刻的白凝,眼底清明一片。

她再沒了剛剛的不安和掙扎,明亮的眼底只有一片冷意。

她是故意裝出那麼委屈的樣子的。

墨晟淵既然愛她,就會為她改變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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