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凝不想接。

可墨晟淵眼底的堅持,是那樣明顯。

她伸手拿了過來,立刻將門關上。

這一次,他沒有再攔。

白凝沒去拆那個盒子,隨手扔在了床頭櫃上。

她靠在床頭,看著外面的天空出神。

十二點的時候,密集的爆竹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醫院裡沉睡著的老人被驚醒,罵罵咧咧地轉著輪椅回到床邊。

孤獨的小朋友,雙眼悽悽地看著絢爛的煙火。

白凝則是躺好,閉上了眼睛。

墨晟淵於凌晨兩點,輕輕推開房門走進來。

床上的人呼吸平穩。

他只敢在這個時候,近距離地接觸她。

走到床邊,瞥見未拆封的盒子,他眸子裡的暗光一閃而逝。

緊握成拳的手緩緩鬆開,抬起後,將她臉龐的髮絲捋到一邊。

他靜靜盯著她的睡顏,低低呢喃。

“阿凝,新的一年,我們重新開始……”

白凝第二天被過來換藥的護士驚醒。

“恢復得不錯,還是注意別用力別沾水,可以出院回家養著。”

白凝立刻將手臂抽走,緊張地搖著頭,“我不出院!我還沒好!”

護士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生怕她扯到傷口,“好,再等等,但你不能一直在這裡呀,床位緊張,醫療資源不能浪費。”

白凝緊張地低下頭。

“你的朋友在外面坐了兩天了,還是不要見他嗎?”

白凝眼神瑟縮了一下,沒做聲。

護士不再勸說,換好藥後,立刻離開。

房門開啟時,她看到墨晟淵站在門外的身影。

沒刮鬍子,穿著昨晚的衣服,有些憔悴,又有些狼狽。

“阿凝,我們談談。”

房門像結界,她不允,他便不會踏進一步。

同樣的,她也沒辦法從這裡走出去分毫。

白凝揪著被子,終於點頭。

墨晟淵喜出望外,立刻走進來,但也只是站在床邊三步遠的距離。

白凝緊張到呼吸都停止了,等著他開口。

“你沒有想對我說的嗎?”

男人沙啞的嗓子,像被煙燻了兩天兩夜一樣乾澀。

白凝曲腿坐在床上,怯懦的眼睛裡寫滿無助迷茫。

她咬了咬唇,“我想離開這。”

墨晟淵喉結動了動,“好,我給你辦出院。”

白凝呼吸頓住,“不是。”

墨晟淵的眼睛,緊緊盯著她。

他怎麼會不知道,她所說的離開,是什麼意思。

“阿凝,你去哪,我都會陪著你。”

一句話,讓白凝蒼白的臉色,更加透明。

她身體開始發抖,硬生生忍著,回了句,“我知道了。”

就算用死來逼他做選擇,他也不會放過她。

白凝的心,涼了大半截。

她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只能順著。

她默默在心中倒數,還有十五天。

墨晟淵見到她乖順的模樣,心中疑惑。

思來想去,只覺得她瀕死一遭想清了。

他試探著往前走了兩步,見她沒有反抗,站在了床邊。

“阿凝,你想回家嗎?”

白凝眼神一痛。

換做以往,她會反問他,哪裡是家?她沒有家了。

可今天,她靜靜地點頭,“好。”

墨晟淵疲憊的臉上浮現笑意,他記不得多久沒有這麼開心了。

“那我們明天出院,爸現在能動了,我們一起回家。”

白凝忽地攥緊了拳頭,“他身體還很虛弱,再養養,出了正月再說吧。”

她不能讓爸爸回到莊園,進去再出來就難了。

她暫時回去,也只是為了把成霖帶出來。

否則就是殺了她,她也不想再回到那個地方。

墨晟淵被那一絲喜悅暫時矇蔽了眼睛,沒發現白凝的異常。

“好,明天有專家團隊給你的手做檢查,結束後,我們就回去。”

白凝低著頭,沒說話。

“阿凝。”

她又仰起頭。

“我給你的禮物,不看看嗎。”

白凝喉結酸澀得厲害。

墨晟淵來到白家十幾年,每年都會給她準備禮物。

她每一年,都是歡歡喜喜地期待著禮物是什麼。

可無論是什麼,她都很開心。

相比較於禮物,她開心的,是他的心意。

可曾經讓她無比歡喜的禮物,現在卻掀不起心底一絲波瀾。

不。

只會讓她覺得虛偽厭惡。

她扯了個藉口,“我的手用不上勁,回家再拆。”

墨晟淵看了她一會,似乎在分辨真假。

可看她蒼白的臉,空洞的眼,終究忍住了那股剋制的衝動。

白凝覺得自己這次鬧出的動靜,多少讓墨晟淵變了一些。

他對她的容忍度高了一些。

她提出要去白千山那裡時,他沒有拒絕,而是陪著她一起去。

白凝在電梯裡試探著問,“成霖在哪,我想見他。”

墨晟淵眼尾壓緊,“他很好,等你痊癒了再見他。”

白凝知道,他仍舊是說一不二的性子,他的底線,仍舊沒人能碰。

在白千山病房裡呆了一整天,墨晟淵時不時和他們聊幾句。

晚上的時候,他被墨家十幾個電話喊走。

白凝終於鬆了一口氣。

白千山謹慎地看向門外,“溫醫生將假身份和護照都辦好了,讓你放心,等到正月十五晚上,你找個藉口出來,我們就能離開。”

白凝臉上浮現一絲恍惚。

“阿凝,你跟爸爸說實話,你真的能放下他嗎。”

白凝扯了扯僵硬的唇角,“爸,我記打……如果當初他信我,或者沒有經歷這四年多的種種,或許還會天真地喜歡他,可現在一看到他,我就會想起受過的折磨,爸,我好疼。”

白千山眼裡閃動淚花,“是爸不好……”

白凝搖搖頭,趴在他的懷裡,默默閉上眼睛。

白凝不知道墨晟淵在墨家老宅經歷了什麼。

他回來時,周身氣息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她選擇裝睡。

甚至在想,最好墨家的人處處為難他,讓他分身乏術才好。

忽然,她感覺腳步聲停在身前。

她緊張到渾身都繃緊了。

而身側的人,只是拉了把椅子坐下。

墨晟淵兩天沒睡,又在老宅跟那些人明槍暗箭的鬥了一番,累到睜不開眼。

他雙臂疊在床邊,聞著白凝身上那股特殊的淡香,趴著睡了過去。

白凝等了好久,只覺得身側的呼吸平穩綿長。

她慢慢睜開眼,看到他壓著手背,睡著的臉。

他眼下烏青很重,睡著時,眉間也擰成了一個疙瘩。

她抬起手,下意識想要撫平他眉間的褶皺。

可剛一動作,腕上的痛意讓她清醒過來。

她低低地問。

“墨晟淵,如果我們沒有相遇,該多好……”

或許這樣,她在某一天偶然遇到他,還會覺得這個男人是與眾不同的。

她閉上眼,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第二天,墨晟淵親自收拾了她的個人物品,帶她去做檢查。

春節期間,放假的專家被臨時喊過來加班研究治療方案。

白凝對自己的手不抱希望了,傷痕已經固定成型,怎麼可能會恢復。

但是當醫生說,可以嘗試手術加針灸的治療方案,能讓手指恢復八成時,她還是不免心動。

誰不想擁有健全的身體。

她不想被人戴有色眼鏡看待,也不想生活裡處處不適,每一次牽痛,都在提醒她恐怖的過往。

回家的車上,墨晟淵時不時看向副駕上的人。

“醫生說手術成功機率很大,指骨可以矯正修復,植皮可以祛除凸起疤痕,阿凝,你別怕,手術我會全程陪著你。”

白凝心不在焉地望著窗外,“好。”

忽然,手被溫暖的溫度包裹。

她驚了似的甩開他的手。

墨晟淵眸色一沉,但怕她撕裂傷口,堪堪收回了手。

氣氛一瞬間冰冷又尷尬。

白凝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墨晟淵,你為什麼總喜歡和我有肢體接觸。”

男人將車子停在路邊,認真地看著她。

“我說喜歡你,你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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