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其羅子爵小心翼翼地走在城堡的走廊裡,儘管已經來過很多次,但他至今仍未適應這裡面的環境。

陰暗、森然,種種特點猶如恐怖故事裡面鬼怪居住的地下城,這裡的主人為什麼會喜歡住在這種地方?

肯特伯爵,還真是一個在各方面都讓人捉摸不透的人啊。

揣著自己的小心思,安其羅拐了一個彎,在一處空曠的地方停了下來。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緩緩地走到一扇高大而華麗的房間門前。

門口一左一右站著兩個持戟的衛兵,看到安其羅接近,一下子將武器互相交叉住,擋住了房間門。

衛兵冷冷地上下掃視著安其羅,那種眼神讓他感覺自己像被餓狼盯上的小羊羔。

記住,自己是一名貴族,而眼前站著的這不過是兩名士兵,自己還是他們領主的客人。

他恢復了一些傲氣,努力使自己不至於顯得膽怯,挺起胸膛用自己在掌璽總管位子上鍛煉出來的腔調大聲說道:

“拜爾丁掌璽總管安其羅子爵,應肯特伯爵的邀請而來。”

該死的,自己都見過伯爵好幾次了,可他的這兩個貼身衛兵卻還像不認識自己一樣。

安其羅不僅僅是憤怒,除了受傷的自尊,他隱約覺察到自己內心潛藏的某種惶恐。

初期前來投奔的滿懷希冀已經蕩然無存,剩下的只有寄人籬下後的惴惴不安。

兩名衛兵仍然站著不動,繼續盯著安其羅,擋住房門的武器也沒有撤回。

安其羅閉上眼睛,靜靜地等待著。

一分鐘,還是兩分鐘,總之感覺如同一個世紀般的漫長。

終於,一個聲音從厚重的木門後面傳了出來:“進來吧。”

安其羅輕輕地呼了一口氣。

兩名衛兵撤開兵器,其中一個將房門輕輕地推開。

他調整了下心態,慢步走入了房間。

“哐當”一聲從身後傳來,房門的關閉讓安其羅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

這是肯特伯爵的書房,空間非常寬大,然而氣氛之詭異比房間外面猶有過之。

明明是大白天,房間的窗戶卻用厚厚的帷幕嚴密地遮擋住,透不進哪怕一絲絲的陽光。

偌大一個房間的照明僅僅靠一尊落地燭臺發出的微弱光亮,一個人正坐在燭臺旁邊的藤椅上,全神貫注地翻看著一本厚厚的書籍。

“他看得清上面的字嗎?”

安其羅剛冒出這樣的想法,藤椅上的人就說話了,雖然沒有抬頭看他。

“子爵先生,請坐。”

馬爾茨·肯特伯爵指了指燭臺另一旁的椅子。

這是一個有著蒼白面板和陰鷙面容的男子,鼻子很尖,若有若無的黑眼圈圍繞著深陷的眼窩,雖然僅是中年,頭頂上的毛髮卻已經是半禿。

“感謝肯特大人。”

安其羅嚥了一口唾沫,強撐著發軟的腿走到藤椅邊坐下,雖然他也不清楚自己的腿為什麼發軟。

“那麼,安其羅子爵,來跟我談一談拜爾丁的事吧。”

肯特伯爵漫不經心的說道,目光仍然停留在自己的書上。

對方終於肯提到拜爾丁的事了,安其羅欲哭無淚。

自己幾次面見這位伯爵,但每次都是一兩句話後就被輕飄飄地打發回去,唯一和他待得時間比較長的一次見面就是被留下來吃了頓午餐,席間對方竟然一句話都沒說過。

這次必須要抓住機會。

“肯特大人,阿爾達的領主保羅·格萊曼擅自扣押我們的主君——麥隆·迦納德伯爵。”

“而我們,為了維護拜爾丁的榮耀,起兵對抗這位蠻橫的領主,但最終實力不敵。”

……

安其羅花了近半個小時的時間,將導致自己流亡的“前因後果”細細地講述了一遍。

“自己的主君還在對方手上,就這麼急著起兵,你們還真是忠勇可嘉啊!”

肯特伯爵突然說了這麼一句,毫不掩飾話中的嘲諷之意。

安其羅臉上一紅,隨即正色道:“確實,當時我們被對方的惡行和汙衊衝昏了頭腦,他的那份通告想必也分發給了您一份,究竟是什麼程度的無廉恥心才能編造出無中生有的事情?”

“所以,你到我這兒來是為了……?”

“伯爵大人,請您一定要為我們做主,請您一定要幫我們奪回拜爾丁!我們……我們現在無處容身。”

然後房間裡就陷入了沉默。

安其羅就這麼等著,就在他越來越煩躁的時候,肯特伯爵開口問道:

“那麼,我能得到什麼呢?”

赤裸裸,毫不掩飾。

安其羅心裡頓時大怒,之前為了有個強力的外援,自己孝敬了眼前之人多少財物,現在自己真的需要幫助了,對方竟然還要獅子大開口。

但他的憤怒一絲一毫地不敢表現出來,仍舊用謙卑地語氣說:“肯特大人,我現在給不了您什麼。”

肯特伯爵搖搖頭:“我不是說現在,而是指將來。將來你取得拜爾丁之主的位子後,能給我什麼呢?”

安其羅心頭巨震:“大人,麥隆·迦納德還活著呢,我……我……”

“哼哼,我們就沒必要藏著掖著了,除了你們那位少不經事的小少爺,老迦納德的事你以為能瞞得住誰?既然已經做出了第一步,開弓哪有回頭箭的道理?”

僅僅是片刻間,對方的話就讓安其羅冷汗涔涔。

肯特伯爵也沒有催促,就這麼靜靜地等著他的回覆。

“肯特大人……”安其羅終於說道:

“如果您能幫助我獲得拜爾丁領主的位子,我就割讓給您一個鎮子的土地。”

對方沒有回應。

安其羅咬咬牙繼續加價:“兩個鎮子!”

一陣尷尬地等待後,仍然沒有等來希望中的回應。

“一個男爵領!”

……

在屢次加價無果後,安其羅終於要崩潰了,對方的胃口太大了。

但他不能放棄,如果不抓住這顆稻草,他真的就什麼都沒有了。之前自己四處尋找外援物件,只有這麼一位做出了回應,現在看來當時自己真是瞎了眼。

他只好無奈地說出讓自己心頭滴血的話:“一半的拜爾丁領土,這是我最後的底線了。”

肯特伯爵的手指動了,慢慢地在椅子扶柄上敲打著,似乎在考慮著安其羅的話。

安其羅這才注意到,伯爵的指甲又長又尖,讓人一看就頭皮發麻。

他硬著頭皮說:“伯爵大人,再割的話拜爾丁就只剩下一座布圖雅城了。”

“好吧!就這麼說定了。”

肯特伯爵終於同意了,安其羅長舒了一口氣,隨即又無比地心疼起來。

“你先回去吧,等我準備好了會通知你的。”

伯爵下了逐客令,安其羅也只好遵從,他站起來朝對方鞠了一躬,慢步離開了房間。

他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太猴急。

從他進入房間到離開,伯爵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那本書,自始至終都沒看他一眼。

待房門被關上之後,肯特伯爵終於合上了書籍,把它放到一旁的小方桌上。

然後,他拿起了方桌上的一個水杯。

這是一個瓷器做的水杯,精美非常,上面繪製著一朵惟妙惟肖的玫瑰花。

伯爵並沒有喝水,而是不斷把玩著手中的水杯,看得出,他非常喜歡這種器皿。

他看著水杯自言自語道:“現在,就讓我看看你們誰出的價碼更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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