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一到,床榻上的男子發出了輕微的哼唧,楊錦帆迅速竄到床邊,盯著他。

許是感受到外界有一道視線一直在盯著他,他猛地睜開眼來。

映入眼簾的是自家熟悉的床帳,還有……一個年輕漂亮的……

男子!

還對他笑!

範子正被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要從床榻上坐起來,卻因為身體躺得太久,根本無法支撐他大幅度的動作,在床上就栽了一跤。

“唔!”

範子正悶哼一聲,楊錦帆趕緊伸手去拽住他的胳膊,將他扶著坐起來。

“大人別急,我長得不嚇人的。你躺了太久,這會兒剛醒,就別做大幅度的動作,等身子將養些時日,就能行動自如了。”

範子正木木地點頭,神情有些呆滯,蒼白的面頰上泛起了不太正常的紅暈。

奇怪,明明對方是男子,怎麼一雙手比女人的手還要纖細白皙?

他不是沒被男子扶過,怎麼記得好像不是這般異樣的感覺?

難道真如母親所說,他多年來從不近女色,是本性喜歡男人?

想到這裡,範子正極力拋去腦袋中荒謬的想法,安慰自己。

這名男子只是長得比尋常男子清秀罷了,他自身應當是沒什麼問題的。

楊錦帆瞥見男子臉上怪異的神色,也沒多問,自顧自給他倒了一杯水送去。

男人嘛,總會有一些常人不太能理解的思維,比如君哥就是其中之一。

範子正被楊錦帆強餵了一杯水,才逐漸回過神來。

“敢問公子是……”

“哦!我是你府上的張管家請來給大人和老夫人治病的郎中,來自歸魂谷。”

歸魂谷?!

範子正驚訝得瞪大眼睛,瞳孔微縮。

歸魂谷不是天下有名的神醫谷嗎?

他何德何能,還能得到神醫親自來醫治?!

不對,公子說他是府上的管家請來的,應該說,張管家何德何能還有神醫賣面子?

楊錦帆滿臉堆笑,似是猜出了範子正的想法,自己解釋道:“大人不會是在想歸魂谷的神醫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沒錯,我是自己來的。”

“我遊歷來到此地,聽聞大人功德深厚,深受百姓愛戴,便打算進城結識仰慕一番,誰成想……”

楊錦帆話語一頓,表情嚴肅,劍眉微皺。

範子正心頭一緊:“神醫但說無妨,可是百姓出了什麼事?”

自從他感覺到身子乏力,經常頭暈目眩到後來昏迷,也不知過了多久,城內城外發生的事,他一概不知。

楊錦帆微微點頭:“是有關大人和百姓的。我聽聞大人原本兢兢業業,愛民如子,可自從鎮上來了一家商鋪之後,大人便以母親病重需要照顧為由,整日閉門不出,對公堂之事置之不理,百姓伸冤無門,權貴肆意妄為,草菅人命,上面的官員也礙於大人之前治洪的功德名譽,不管下手管理,如今城中人人自危,前不久大人府上剛將一對上門尋親的母子二人趕了出去,據說好打傷了那位年輕的母親。”

範子正聽完楊錦帆描述的過程,心中湧起驚濤駭浪。

他明明治理得井井有條的地方,怎麼就變成了這樣?

“那……那神醫可否告知現在是什麼年份?”

楊錦帆眼神示意他冷靜,伸手掖了掖他身上的被子,把一旁屏風上的外衫拿來披在他肩上。

“如今是景德二十年初春,大人,地方百姓水深火熱的生活已經一年有餘了。”

範子正驚訝得嘴都合不攏,身子一直在顫抖,他咬住下唇,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身子。

原來他已經昏迷了將近一年,那自己究竟是得了什麼怪病,怎麼會對外界的事一無所知?

而此時,出了感覺沒力氣外,其他部位都挺好的。

楊錦帆看著他呆愣的神情,問道:“大人可是在想為何自己病了那麼久,這會兒突然醒來,也沒感覺到有什麼極其的不適?”

範子正繼續點了點頭。

“那是因為大人原本就沒病,是受了奸人所害,被一些肉眼看不見的髒東西纏身了,這才昏迷了許久。”

說到奸人,範子正的第一反應就是:“張管家?”

楊錦帆轉到桌邊坐下,慢條斯理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笑道:“大人府上的管家確實不是好人,可也沒那麼大的本事,大人還需再仔細想想,可是昏迷前的那段時日見過什麼人,亦或是家眷見過什麼人,大人的母親也是沾染上了髒東西才長期昏迷不醒的。”

範子正猛地抬頭,紅著眼眶問道:“神醫,下官的母親可還好?”

母親一人含辛茹苦將他拉扯大,如今年事已高,晚年生活他照顧得極好,身體一直康健,只是偶爾操心他的終身大事。

可是後來莫名其妙就病倒了,身子每況愈下,哪怕他尋遍名醫,也無人能醫治。

想到這裡,範子正的唇角已經被咬破了一個口子,楊錦帆起身上前扶住他的肩膀,安慰道:“大人莫急,令堂沒甚大礙,只是長期臥病在床,身體消耗太大,需要將養一段時間罷了。”

範子正的情緒穩定了些,楊錦帆這才轉身回到原位。

“老夫人這次沒事,不代表以後就安全,這樣的事解決得了一回,不一定呲呲都能防住。所以,得抓住問題產生的關鍵所在。”

範子正這次沒猶豫,眼中的紅血絲退了不少。

“母親她甚少出門,吃穿用度都是有府裡的人在操持,最不對勁的那次,應該就是我姨母家的表哥來投靠我,經常蒐羅民間趣事來逗母親開心,也曾帶過不少人回府去母親跟前,帶得最頻繁的是一個成衣鋪的店掌櫃,說是來給母親量尺寸做衣裳,時常上門來讓母親挑喜歡的花色。下官尋思著他家做的衣服樣式還挺別緻,母親也喜歡,就沒多過問。”

“哦,對了!在之前有一個新店的掌櫃來找過下官,說他們東家來自上京,身份尊貴,希望下官多給他們東家幾分薄面,新店難免受別店的排擠,讓下官多照顧幾分。暗示下官這樣做或許以後還能升官晉職,下官不願意做親於權貴的事,就一口回絕了。後來,那個掌櫃便再也沒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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