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帆別哭,看阿帆難過,叔心裡更難受。阿帆乖,不哭,等叔能下地了,就去給阿帆買飴糖吃。”

聽到“飴糖”,楊錦帆破涕為笑:“叔都這樣了,咋還記著飴糖?”

懷顧君默默來到楊錦帆身邊,掏出懷裡的手帕,遞給她。

“擦擦吧,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怪沒出息,也怪醜的。”

楊錦帆給了他一個白眼,接過手帕往臉上胡亂抹了一把,聲音還是抽抽搭搭的。

“叔,能不能告訴我,這三個月你經歷了些什麼?我以為叔離村是去別的村投靠親人去了,沒想到一連三月才在江南西路尋著你。我的人若是晚去一步,都不會有如今你我相見的機會。”

二癩子抿了一下蒼白且乾裂的唇,似是不想多言,手握成拳緊了又緊,痛苦溢於言表。

楊錦帆還想再問,懷顧君攔住了她:“阿帆!叔不想說就別問了,等叔身體再好些,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與咱們說。”

“好吧,叔再休息會兒,我去看看藥熬好了沒。”

楊錦帆拉過被子蓋住二癩子的手,也不再多問,轉身要去給他端藥。

“阿帆,”二癩子喊住了她,“藥的事不急,你過來坐下,我將這幾個月發生的一些事一一說給你聽。”

聽到這話,楊錦帆乖乖回到床邊坐下,讓徐雨湘去燒了一壺熱水,懷顧君也留下來聆聽他的回憶自敘。

想起從前人人喊打的日子,二癩子痛苦地閉了閉眼,再睜開前儘量讓自己的情緒穩定。

“阿帆可還記得我在離村前與你說過的話?”

楊錦帆點點頭:“自然記得,叔說過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回村了。”

“嗯,沒錯。你們雖是小輩,在古溪村生活了多年,也總該聽過一些關於我的傳聞……都是一些不好的事。”

說著,他便將頭低了下去。

“叔,那些都過去了,他們說的,阿帆從來不信,君哥也不會相信的,對吧!”

楊錦帆急於表達什麼,轉頭看向懷顧君。

二癩子卻苦笑一聲:“我知道阿帆是想寬慰我,只是那些也不是傳聞,是真事。自從我娘去世之後,我那個爹將家底都輸光了,成天只會喝酒和賭博,喝醉酒還要發瘋打人,我這些年要不是靠著手腳不乾淨,怕是早就餓死了。”

“叔,這麼多年你過得這般艱難,咋還要時刻顧著我啊?我在楊家是吃不飽穿不暖,但我還有爹孃護著,可叔就一個人,被村裡人嫌棄,還要想著我……”

二癩子笑著,努力抬起手來拍拍她的小腦袋。

“傻丫頭,因為叔第一次見到你就感覺你跟村裡那些孩子不一樣,那堆小孩裡,就數你的眼睛最乾淨,你也從來沒有跟著他們起過哄,甚至還會對我笑。那時候我就想啊,我怎麼過無所謂,我要盡我所能給這個孩子多點溫暖,從那以後,日子也有了盼頭。”

楊錦帆眼眶紅了,原來原身也曾是別人的救贖。

“那叔為何還要撇下我離開,一走就沒了訊息?”

“自從我那個醉鬼爹死了之後,我也就孑然一身。村裡人對我如洪水猛獸一般避之不及,我也不想再渾渾噩噩的過完下半輩子,就想著出去闖一闖,做一番事業。成功了,就將你接過去享福,失敗了就死在外面,除了對不起我娘,也沒什麼好丟人的。”

“那叔怎麼成了如今這副模樣,莫不是急於做出成效,所以劍走偏鋒,被人下了套?”

“唉。”

二癩子長嘆一口氣。

“我離開古溪村後,本想先去投靠我舅家,可是想到自己的名聲,還是打算出去外面漂泊。原先我在鎮上做苦力,攢了一點盤纏,就去了江南西路,在那邊發現一家賣衣服的鋪子生意還挺火爆,便想著找他們掌櫃合作一下,就算合作不了,我謀個苦差事也行。”

他停頓一下,仔細回想起當時衣鋪一些不尋常的舉動。

“只是我總感覺那家鋪子有些不對勁,可沒找出究竟是哪裡不對勁,想著合作的定金已經交了,索性就搏一搏,聽他們的話去了江南東路進貨,我在江南東路的交接客棧足足等了半月有餘,也不見人送貨來,就去了江南東路的分店裡詢問原因,結果他們什麼也不說明白,只說這是東家的事,他們也管不著。”

“我尋思著這不就明擺著欺負人嘛,要去找他們理論,生意做不成,至少拿回我的定金。可他們非但不退我定金,還暗中安排了打手,要不是有人救我,只怕我此刻早就在閻王殿報道了。”

二癩子盯著纏在自己手上的紗布出神,心裡湧起一陣又一陣的恨意。

沒想到那些人做事會這般狠辣,挑斷了他的手腳筋,還要將他活活打死!

楊錦帆聽到二癩子口中說的不對勁的衣鋪,第一時間腦海中就跳出了“品衣閣”三個字。

“叔別激動,你還記得自己當時想合作的那家衣鋪叫啥名字嗎?”

二癩子咬牙:“當然記得,那家衣鋪叫‘品衣閣’,我聽說他們是從上京一路開到江南這邊的,即使只是一個分店,也能在貧瘠的小鎮上生意火爆。”

回想起那時的場景,如今才發覺有諸多的不對勁,他心中一陣悔意。

“我當時也是被豬油蒙了心,只看得到他們生意火爆,就一個勁兒往上貼去,沒注意到背後的小動作。錢貼進去了也沒什麼,索性也不多,就是覺得挺對不起自己做苦力的那段時間。”

自我安慰般地嘲諷一笑:“命是保住了,就是後半生都成了拖累別人的廢物。”

楊錦帆像觸電一般眼睛滕然睜大。

果然是品衣閣!

懷顧君也驚奇,上京來的,什麼人會有這般大的權力,能明目張膽的欺民斂財?

景德帝?

不應該的,他是一國之君,坐擁國庫,就算殘暴之名在外,也不會這麼作踐百姓。

楊錦帆看著二癩子萬念俱灰的表情,不禁出聲安慰道:“叔別擔心,你的手腳筋已經縫合好了,只要好好休養,會恢復如同從前那般的。”

“當真?!”

二癩子激動,哪家大夫竟有這般本事,能接好手腳端斷筋,還能恢復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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