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蘊正在整理行囊,阿樓便捧著個賬本進來了。

“女郎,傷藥已入庫一百二十五箱,還有餘下的藥材,姚大夫說,今夜加點趕製,明晨應該能出來。”

說罷他將賬簿遞到馮蘊的手上。

有這些日子購買藥材的花費,農具坊的日產和收益,以及長門莊的開銷和結餘,都記得很是清晰。

上面的符號,有別於時下賬房記賬的方式。

這是馮蘊單獨交給阿樓和邢大郎的。

眼下,阿樓也是半個先生了,在長門莊的授課時間裡,會向其他莊裡人傳授女郎所教的記數和算學。這種數字簡單好用,更為清晰,哪怕不識字的人,也很快就能掌握。

馮蘊粗粗看一眼,在賬本上籤個字,交給阿樓。

“等下我會讓邢丙安排藥品裝車,慢慢運往石觀縣碼頭。”

阿樓對女郎的敬佩,全從眼睛裡溢了出來。

其實他很想陪著女郎去信州。

就像以前一樣,女郎去哪裡他就去哪裡。

可眼下不行了。

身為長門莊大總管,他的事情也越來越多,手底下帶了兩個副管事,還是忙得腳不沾地……

不知從何時起,阿樓發現自己也成了頂頂重要的人物了。

可他最喜歡的還是給女郎駕車。

馮蘊看他盯著自己不動,微微抬眉。

“還有事?”

“女郎。”阿樓的臉漲得通紅,憋了許久還是沒有說出自己的想法。

不是不敢,是知道不該。

“小人會看好莊子的。女郎定要平安歸來。”

馮蘊點頭,“莊子裡的事,我都安排好了,按部就班,不要出岔子就行。”

阿樓道:“我會的。女郎,你要不要歇一會兒?”

這兩天每個人都很累,都是熬夜頂著,馮蘊也不例外。

明兒天不亮就要出發,阿樓看著她通紅的眼睛,很是心疼,馮蘊卻是笑了。

“我不困。這會子精神好得很。”

去信州的東西都帶齊了。

馮蘊的目光又落在抽屜裡的那隻風鈴上。

那天曹開來送信,她把風鈴和信一併交給了他。

可眼下一直等不到裴獗的訊息,馮蘊不確定他有沒有收到……

她皺了皺眉,又從風鈴上取下一隻松果鈴鐺,放在隨身的行囊裡……

阿樓看著她的舉動。

“女郎……”

馮蘊沒有回頭,吩咐他道:

“桌案上有張拜帖,送到將軍府交給平原縣君。”

房間裡安靜一下,阿樓應諾。

馮蘊抽不出時間來,讓阿樓帶了拜帖去將軍府,請平原縣君來花溪村,接一下阿左和阿右。

她在的時候,這兩個孩子在莊子裡放著也就放著了,一旦她離開安渡,自然不放心。

本來敖家人就是想託付給濮陽漪,她只是順理成章地把孩子交回去。

不料阿左和阿右得到訊息,當場便掉了眼淚。

“舅母……”阿右抱住馮蘊的大腿,仰著小腦袋,眼淚在臉上流,卻癟著粉嘟嘟的小嘴,不說話。

這種長得好看又乖巧的小姑娘,對馮蘊來說殺傷力極大。

她受不得阿右的眼淚,趕緊將人抱起來坐在圓墩上,替她擦眼淚。

“哭什麼?下次再來玩便是。”

阿右嘴巴扯了兩下,眼淚掉得更厲害了。

阿左眼巴巴地看著馮蘊,但不哭鬧。

“下次我和阿右,就來不了了。”

父母不會再讓他們出門。

阿右點點小腦袋,“舅母讓阿舅來接我們吧……”

有阿舅來接,阿母會依著阿舅,阿父不肯也不行。

小傢伙說得嚴肅,與平常那一副混世魔王的行徑大為不同。

馮蘊笑道:“好,等見到你們阿舅,我定會告知。”

哄一鬨孩子罷了,什麼好聽說什麼。

阿右阿左卻聽得感動壞了。

一左一右抱住馮蘊的胳膊,依依不捨。

“舅母見到阿舅和阿兄,記得告訴他們,阿左和阿右很乖,沒有頑皮,沒有討嫌……”

“對!更沒有吵著要跟舅母去信州……”

馮蘊摸了摸他們的腦袋。

“當然要說的,不止這些呢,還會說好多好多你們兩個的乖巧……”

阿左的小臉略帶羞澀,學不來妹妹那樣對著馮蘊撒嬌,而是咬了咬下唇,紅著眼睛道:

“等舅母回來,我和妹妹應是回中京去了。舅母不要操心我們,外面兵荒馬亂,舅母長得好看,要小心被人搶了去……”

馮蘊想笑,眼角都彎了起來……

不知為何又突然間想到了渠兒,悲愴湧上,再笑不出了。

阿左此刻那種不捨,委屈,又強迫自己像大人一樣思考,不得不接受不得不從的結果,還要反過來安慰大人的模樣,與她的渠兒何其相似……

她抱了抱阿左,就像當初抱渠兒那樣。

“好。我答應你。”

“還有右右,還有右右。”阿右哭嘰嘰地在馮蘊身上擦眼淚,“我也很乖,不吵,聽話……”

“是是是,還有你。”馮蘊又反過來抱她。

小姑娘滿意極了。

“舅母,等仗打完,你是不是就要嫁給阿舅了?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常常來找你。”

這麼點的小姑娘,怎麼就能琢磨這些事情呢?

馮蘊哭笑不得,“不嫁的。我就住在這個莊子裡,以後你們來玩耍,我便接待你們。”

阿左和阿右聽到她不肯嫁,都有些失望。

“阿舅好可憐。”

“阿母說得很對,阿舅是大木頭,大冰坨子,沒有女郎要嫁他……舅母,你可憐可憐阿舅吧。”

馮蘊一個頭兩個大。

哄孩子真是比干活累多了。

幸而,不到晌午,濮陽漪的車駕就到了。

同她一起走下馬車的,有崔稚。

上次不歡而散,馮蘊還以為她不會來了。

看到崔四娘子眉頭微蹙的模樣,她猜又是濮陽漪硬拉過來的,不由好笑。

“縣君,崔四娘子,有勞了。”

院子裡一片忙碌,婦人們圍在一起幹活,成堆的藥品往外搬,製藥的仍在繼續,看上去繁忙,卻亂中有序,有條不紊。

濮陽漪看著這番景象,一臉佩服。

“馮姬好本事,竟搞到這樣多藥材,這些全都要製成藥品的?”

馮蘊嗯一聲,“帶到信州去。”

濮陽漪是蜜水裡泡大的,是活在這個時代最富裕階層的人,對戰爭的認識和馮蘊不同。

可這一刻,看著各司其職螞蟻般穿梭在簡陋小院裡的村裡人,心裡竟生出一種脹脹酸酸的情緒來。

她得做點什麼。

濮陽漪想著,將頭上的金釵和腕上的鐲子取下,再想一下,又卸掉腰上的玉佩,一股腦塞到馮蘊的手上。

“馮姬大義,我出不了什麼力,就湊點錢吧。”

馮蘊拿著看一眼,不客氣地收下了。

“多謝平原縣君。”

又回頭告訴邢大郎。

“記上。這次出錢的,出力的,我都會在村裡立碑亭,將他們的名字寫上去。”

立碑亭,傳萬世,何人不想?

濮陽漪眼睛都亮了。

“等我回京,會稟報阿母,讓京中貴女貴婦都出出力,順便為馮姬請功。”

馮蘊笑著謝過。

兩人有說有笑,那樣的熱情,讓崔稚乾站在身邊很是侷促,尤其阿左和阿右都看著,要是不做點什麼,就要鬧笑話了。

但她不像濮陽漪這樣熱愛華衣美服,飾品更沒有她那麼張揚,渾身上下最值錢的便是手上的鐲子,還是阿母在她及笄時贈送的,還有一隻釵子,是敖夫人送的,她都捨不得。

於是左思右想,一張臉紅透了。

“我身上沒有帶值錢的東西……”

馮蘊早看到了她的尬態,笑一下。

“崔四娘子有心,便是最好的支援。”

崔稚是李桑若的外甥女,但馮蘊慣常不搞遷怒,只要對方不主動招惹她,她便不會兩樣心看待。

崔稚扯了扯嘴角,不再多說什麼。

馮蘊見濮陽漪東張西望,趕緊讓小滿把阿左和阿右的東西都打包出來,交給濮陽漪的僕從。

“眼下我抽不開身,就不招待二位貴客了。”

剛落地就攆客,濮陽漪沒有見過這樣橫的。

要是別人,她非得跟人家大吵一架不可。

濮陽漪瞥馮蘊一眼,看她憔悴成這樣,又原諒了她。

“你不用招呼我們,我就四處走走。不用管,我自便。”

馮蘊:……

這個平原縣君真是不拿自己當外人。

言情小說相關閱讀More+

穿成炮灰女配後美美逆襲了

夏因貝

苗疆聖女穿成攝政王妃了

易水輕荷

離婚後,神醫暴露身份成為萬人寵

紫薯派

掉入盜墓,我無所畏懼

椒鹽味奶糖

寵妾滅妻,這屆王爺會讀心

菟白

閃婚豪門大佬,我在戀綜全網爆紅

流星歲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