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在做什麼？！”
一張張A4紙摔在了孫治平的臉上，那副好不容易找金屬系異能者修理拼在一起的眼鏡此刻又被這紙張磕碰砸入地上。
還好，沒有再次摔成兩半。
“基地規劃圖，我和其他幾位同事對我們基地現在的規劃探討了很久，作出來的這個規劃。”孫治平抿了抿嘴，蹲下來將一張張摔落的計劃書撿起來，沒有管規劃局裁決者黑沉的臉色反而繼續解釋道，“基地這麼多人，現在的規劃十分不合理，連基地入口那邊都住滿了人，萬一出現喪屍……”
“哦？依著你們的意思……是要擴建？你知道當初我們這基地就建在懸崖高地上，易守難攻，哪裡都好，就是這地不大，如果擴建……”
“不是，我是說可以將別墅那邊……”
“夠了。”孫治平的話還沒說完，對方已經將他的話打斷，說了自己很忙，不願再聽他說下去。
“……”孫治平緊緊捏了捏計劃書，目光有些滲人地盯著坐在那的規劃局裁決者。
見他一旁杯子裡還有剛剛開水沖泡的紅茶，茶香四溢，看著角落裡的煤炭，孫治平都不得暗歎一下這日子過得真的很不錯。
大約時注意到了孫治平的目光不對勁，規劃局裁決者再一次呵斥了他，說他這麼冷的天沒想過怎麼幫著基地裡的人扛過寒季，這時候卻就想著基地規劃，太過急躁，說他年輕氣盛不懂事。
“我們計劃書最後有關於住房改造，就現在的住房，對於普通人來說根本熬不過去這個寒季。”孫治平的語氣不算軟，甚至帶著一絲怒火，他遞給他的計劃書，他根本沒有仔細看。
或者說他只看了關乎他們自己利益的地方——比如別墅區外圍的防禦工事拆除、一棟別墅可以改造入住三戶人家，這一類怕就是對方氣急敗壞的理由吧？
“嗬。”對方涼涼的目光看向眼前這個與他們格格不入的新人，他年輕、他富有銳氣、他的身周圍圍繞的全是與他這般的年輕人，在大雪落下前他們還鼓動那些百姓跟他們對抗。
現在又來搞這麼一出，他們真當基地裡的材料夠麼？
若是所有人都要求吃好喝好穿得暖？
這些需要的材料和資源哪裡那麼充足？
再說了，別墅區本身原來就是旅遊開發投資時建的，材料什麼自然都是頂頂好的，他說拆說改建，哪來的材料補上？拆掉的材料又該如何呢？
有回收利用的渠道麼？
他們一心想透過討好普通人來擠入上層提高自己的話語權，殊不知——利益根本就不是這樣分配的。
孫治平再一次將自己的計劃書遞給對方，目光沉了沉，一聲不吭的離開了辦公室，只是屋外撲面而來的涼意讓他緊了緊身上的衣服，頂著大雪他再一次朝著所有人所謂的外城而去。
外城，他們川宇基地都知道，進了基地之後先是一圈雜亂無章的磚瓦房、棚戶樓，再然後是一片擁擠的老舊的居民樓，以老舊居民樓為界，一頭的擁擠、雜亂破舊是外城的代名詞，另一頭整齊、寬闊、安全的地方則用內城指代。
“村長，大家還好嗎？”頂著風雪，孫治平走進於村他們蓋著的簡陋房屋，看著眾人圍坐在一起，角落裡還在在城外砍掉的樹木，中間那堆火是他們寒冬唯一的取暖東西。
“還好，還好。”老村長笑了笑，眼角的皺紋更深了深，孫治平看向他人，這屋子不大，卻坐滿了人，人多相互取暖是正常的。
“唉，就是早知道天這麼冷雪還天天下個不停就不蓋這麼多屋子了，好幾個屋子都沒人住了現在，大家都擠在一起暖和的呢……可惜了空著的房子，前兩天被大雪壓垮了。”老村長砸吧砸吧嘴，“人沒事就好。”
那一副萬事不愁、十分滿足的模樣倒是讓孫治平緊皺的眉頭鬆了鬆。
“是啊，人沒事就好。”孫治平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
“對啦，昨兒咱們村上又有幾個人有了異能啦。”老村長開懷的笑了笑，“這樣到時候領物資花樣都多點。”
可是這訊息並沒有讓孫治平感到一絲高興，反而他的心底產生了一絲擔心。
“你們昨天是又帶著其他人下山獵殺喪屍了？”孫治平說完，老村長笑容微微一僵，吶吶解釋道，“這、這不是試一下是不是真的有可能嗎？這世道普通人活得就是比咱們異能者艱難，小孫你庇護他們一時不能庇護他們一世不是？真的有了異能，不是皆大歡喜嗎？”
老村長思忖著將心裡話慢慢說道：“這也不是我逼著，是他們自己願意下山，生死關頭若是激發了異能以後的生活便能更加順遂，若是死了……興許……那就是命，畢竟沒有異能的早一天死了和晚一天死了有什麼區別？”
老村長說著，圍在火堆旁的有人也舉手贊同老村長的做法，說道：“對，下山是我們自願的。孫參事你是不知道，這他孃的大冬天，異能者發棉襖、發碳、發食物，到了咱們普通人這邊就發食物而已，棉襖、木炭什麼的通通沒有。”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這件事孫治平還真的不知道，他是知道異能者的待遇是比普通人好，但是這種差異，而且在這個季節了，這是要逼這些普通人去死嗎？
“就……就前段時間吧……”回答這問題的人在老村長威懾的目光下漸漸不再開口，同樣的，老村長望著已經氣得身子有些顫抖的孫治平，想要開口去安撫他。
“村長，我知道……”孫治平一隻手捂住胸膛，笑了笑道，“我曾經也安慰過自己，物資不夠，緊著異能者使用。可是，普通人他們不是隻靠賣慘得到食物啊，他們在天這麼冷還出去掃雪，去除冰，他們做的也很多，結果，只是發食物嗎？”
孫治平忽然覺得自己先前帶領其他人說一起爭取自己應有的權利，結果，現在所有的一切彷彿成了一場笑話。
眾人沉默，像是預設了這個事實，孫治平在人群中掃視了一圈，人群中還是有普通人的，他將自己的目光落在他們那裸露出來的雙手，他們的手早就因為在冰天雪地裡乾的活而滿是凍瘡。
孫治平想起了剛剛回來的路上路邊還有已經不知何時被凍死的人，手裡還拿著掃帚，那副模樣不斷在自己的腦海裡迴盪著。
“小孫……”
“普通人的勞動和物資發放我會和上面反應……只是，如果別人知道普通人面臨絕境的時候會增加擁有異能的可能，你們知道會帶來什麼後果嗎？”
孫治平越接觸這基地裡上層管理人，他就忍不住渾身發抖，這個世界真的已經沒有適合普通人的活法了麼？
還是說，只是這裡沒有？
關於物資分配問題，孫治平最終被因為他一個規劃部的有什麼理由插手資源分配的事情而被駁斥。
甚至自那日之後他便發現以往和他交好的人也有一部分疏遠了自己，他意識到，他，被排斥了，被孤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