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地裡,星鸞已經帶人回來,知曉寶船的現世後,她立即分出一部分人去供公輸誠和柳茹調遣,而她則留在營地裡,守在沈未白的帳外。

沒想到,來到百涯島的第二天,就能找到傳說中的前朝地宮,發現寶船。

如此順利,讓星鸞及其他人臉上都帶著淡淡笑意。

但是,守在沈未白營帳外,星鸞也敏銳的察覺到了一絲寒冷的氣息。

她能感覺到主公的情緒似乎不太好,是發生了什麼讓主公不高興的事麼?

星鸞在心中想。

她也很想進入營帳去問問,可是沒有得到沈未白的允許,即便是她也只能守在外面。

“星鸞姑娘。”

星鸞抬眸,看向了朝自己走來的尹千雪。

“辰王妃。”星鸞斂去眸光。

尹千雪笑容淺淺,沒有皇族的傲慢,也不在乎星鸞的規矩是否符合禮數,她只是看了眼星鸞身後的營帳問,“她在休息嗎?”

“是。”星鸞應道。

沈未白從未在他們這些屬下面前,正兒八經的說過與尹千雪的關係,但他們這些屬下也能看得出主公待這位辰王妃的態度是不同的,所以星鸞對她的態度還算好。

至於主公不願說的往事和故人,他們也不會去好奇追查。

主公以前的身份是什麼,有什麼重要呢?他們只知道,主公就是主公,沈未白是他們主公,是選擇了追隨一生的人就夠了!

尹千雪本想去找沈未白說話,但聽星鸞說她在休息,便只能作罷。

營帳內的沈未白並未休息,靜靜的坐著,將帳外兩人的交談都聽了進去。甚至,聽到了尹千雪離開是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若星鸞此時進來,就會發現沈未白的臉色十分難看,精緻絕美的臉上只剩下冷峭。

沈未白眸光落在面前的《九玄神功》下捲上,眸光又冰冷了幾分。

怪不得……

之前,沈未白就在疑惑,為什麼《九玄神功》會被老鬼找到,為什麼沒有和下卷一起放在寶船之中。

現在她才明白,《九玄神功》的上卷不止一本,而是有很多本,在創造出來之初,上卷就被拓印了無數本,分別送到了各派勢力之中,給女子修煉,只不過很可惜,那麼多年以來,也只有沈未白一人能修煉成功。

為什麼只有上卷?

為什麼只有女子可以修煉?

因為,《九玄神功》的上卷,原本就是給鼎爐修煉的功法!

所謂鼎爐,那是修行界中的一種說法,是一種比採陰補陽更惡毒的邪功,透過成為鼎爐的女子,吸盡其所有功力,可以最快速度提高自身修為,而被作為鼎爐的女子,被用過後,便會極速衰老,暴斃而亡。

這些,都是清清楚楚寫在《九玄神功》下捲開卷篇中的。

恐怕,前朝皇帝沒想到,最後來到寶船,開啟密室拿到《九玄神功》下卷的人並非是他們的後裔,所以把一切都直白的寫在了下卷中。

簡單來說,就是前朝皇帝也明白,要想登仙,破開這個世界的屏障,去尋找他們的祖地族人,光是靠找到青帝衣冠冢,造出堅硬不催的寶船是不夠的,還得有悠長的壽命以及超凡的力量。

所以,他們耗盡天下武學奇才,高手之力,以蒐集來的修仙問道秘聞為基礎,創造出了《九玄神功》,能助修煉的人踏入修行之門。

他們更清楚,修行講究天賦與資質,而且以現如今的天地靈氣濃度,根本不適合修行,為了達到目的,他們就想到了利用鼎爐採補之法。

《九玄神功》上卷是給鼎爐修煉的,鼎爐越多越好。

下卷,則由後裔子孫修煉,透過下卷中的功法描述,修煉了下卷的人可以感應到修煉了上卷的鼎爐,然後將其找到採其元陰,奪其修為……這是修行捷徑,鼎爐越多,採補越多,那採補之人的功力就會越高,突破修行境界,增長壽命,擁有了問仙途的資格。

沈未白能憑著《九玄神功》的感應找到那間密室,也是因為上下卷的這種牽制。

除了她用《九玄神功》的內力開啟石門之外,還有另一種方法開啟石門,那就是血脈印證。

搞清楚這些緣由,沈未白才能深切的體會到前朝皇帝們的算計!

真是一步步,一環環,算計得清清楚楚。

只不過,他們恐怕也想不到百密一疏……想不到《九玄神功》上卷在江湖中流傳那麼多年,唯一煉成的只有沈未白。

而更想不到,沈未白的機緣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多,因為偶得了冰魄劍,學到了裡面的攝魂術,毀了他們的後裔傳人,又找到了寶船,拿到了那個可以牽制她的《九玄神功》下卷,並知曉了他們的所有算計!

“呵……”沈未白髮出冷笑。

《九玄神功》下卷只能男子修煉,她拿到了又有何用?

後面具體的練功步驟,沈未白完全沒心思細看。

原以為能解決自己修煉功法的問題,卻沒想到知道了這樣一個事實。

沈未白嘆了口氣,眉宇間有些疲憊。

《九玄神功》下捲上說,上卷是要激發修行的天賦及靈根,這麼說來,她算是有靈根和天賦的嘍?

若是這樣……那她的靈根是水系靈根,還是冰系靈根?

‘……因靈根不同而不同……’

這句話就可以判斷,修煉《九玄神功》之後,並非都會如她這樣,內力冰寒刺骨,能凝聚成型!

所以說,她現在算是半隻腳踏入了修行者的行列?

而且,極有可能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修行者?

沈未白嘴角泛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她將眸光重新投向了《九玄神功》下卷之上,驕傲如她怎麼可能甘願成為別人的鼎爐?

最可靠的辦法就是,將其毀掉,讓下卷徹徹底底的消失,這樣就沒有人知道這個秘密。

沈未白的眸色變得晦暗難明起來。

……

三天,足足三天時間,眾人才將寶船裡的財物都搬空。

從明洞帶過來的三艘海船艙下,無法完全裝下那麼多財富,只能把一部分放在甲板上。

即便如此,三艘海船的甲板上,也都堆積成了小山。

“我們到明洞後,辰王派來接應的船應該就到了。”君悅兮對尹千雪道。

尹千雪頷首,沒有言語。

臨行前,姬雲廷說君悅兮會協助她完成這次任務,更會保護她的安全。

可是,一些細節,姬雲廷告訴了君悅兮,卻沒有告訴她。

所以,在君悅兮說出之前,尹千雪甚至不知道姬雲廷安排了船在明洞接應。

有些東西,終究還是不一樣了!

尹千雪眼底升起淡淡惆悵,‘換一個活法!’不得不說,那日,柳茹的回答,真的撼動了她。

她想要尋找著重生的答案,又覺得兩情相依,就該繼續前緣。

可是現在——當姬雲廷的野心滋生,當她重活一世後,她卻覺得有些累了,倦了。

這三日,尹千雪不止一次的在心中問自己,‘為什麼自己沒有想過換一個活法?’

柳茹說,在那場大火之前,她是一個被禮教束縛,只能按照世人眼中女子模樣去活的人,哪怕心有不甘,也只能妥協。

但,在那場大火之後,在所有人都以為柳茹已死之後,她覺得渾身的禁錮都消失了,她終於可以活出屬於自己的精彩。

多寧人羨慕啊!

尹千雪眼底的惆悵化為羨慕,但也只有如此。

一切都準備就緒,他們即將返航。

到了明洞,就要分道揚鑣。

尹千雪登船前,再一次走到沈未白麵前。這三天,她大姐姐深居淺出,幾乎都是在自己的營帳中不見任何人,作為妹妹,她理應關心。

“大姐姐,到了明洞,我便要回去了。”尹千雪說著話,眼睛盯著沈未白,想要看清楚她的神情。

但,卻一無所獲。

尹千雪在心中氣餒,她本就不該抱有希望,從小她都無法看穿大姐姐的心思。

“嗯。”沈未白帶著清淺的笑容點了點頭。

尹千雪心中嘆了口氣,“大姐姐接下來有何打算?”

沈未白含糊的道:“可能四處走走吧。這天下很大,還有很多地方我沒有去過呢。”

尹千雪心中又是一嘆。

看樣子,大姐姐是真的打算置之事外,不關心那些皇權鬥爭了。

這樣,也好!

“若我思念大姐姐了,要如何找大姐姐?”尹千雪問。

在沈未白還未回答之前,她又道:“水月山莊太遠了。”

沈未白笑道:“是啊,水月山莊太遠了。不若,我要是去瑤城的話,再去見你?”

“大姐姐還會去瑤城嗎?”尹千雪不確信的看著她。

沈未白給了個模稜兩可的答案,“或許吧。”

尹千雪眼中滿是失望。

沈未白抬手在她額頭輕彈了一下,“我遊歷天下,四海為家,不必找我。”

見尹千雪雙眸泛紅,她又道:“若有急事,便送信到瑤城的奇貨居。”

奇貨居本就是水月山莊旗下的買賣,把這一點透給尹千雪倒也沒什麼所謂。

如此,尹千雪的心情才好轉。

返航,尹千雪並未與沈未白同船,目送她與君悅兮、卓雲染他們登船之後,沈未白才對星鸞吩咐,“通知瑤城那邊,暗地裡多多注意辰王府的動靜,若有什麼不對,暗中派人保護她。”

“是,主公!”星鸞領命。

“主公,寶船……”公輸誠小聲提醒。

沈未白挑眉,“先走。上船之後,通知仙萊島上的人來開走。”

仙萊島是位於東海外的一個小島,幾年前就被沈未白買了下來,作為以後海上貿易的中轉之地。

如今,正好可以把寶船藏在那裡。

……

沈未白沒有隨船返航,而是直接穿過南海海峽,進入滄江,於匯水登岸,入了迦南境內。

在她到達迦南境內的時候,尹千雪他們也到了明洞。

辰王派來接應的人,尹千雪認識,在見到她後,便說辰王在江臨等她,一起回瑤城。

回瑤城……這就代表了,這次來江臨之事已經完成,無論過程如何,姬雲廷都達成了他的目的。

瑤城!

尹千雪站在碼頭,眺望瑤城的方向。

回到瑤城,等待著她的又會是什麼樣的腥風血雨?

太子與辰王之爭,又會如何?

還有,她那位二姐姐在太子身邊,又會如何出謀劃策?

一想到這些種種,尹千雪就深感疲憊。還未徹底離開,就開始懷念起和沈未白一起的日子,那是與深陷宮廷完全不一樣的生活。

三船靠岸,尹千雪卻沒有再見到沈未白的身影。

派人去打聽之後,才知道,大姐姐早就乘小船離開,不知去了何方。

尹千雪聽而失笑。

她這位大姐姐當真是和以前不一樣了,眼中不再有權勢名利,只有天高海闊。

真凰命格?

真正的鳳凰怎會被困於一方天地?真正的鳳凰,應該是自由自在的遨遊天際,四海八荒皆可去!

尹千雪在心中喟嘆。

……

明洞碼頭的茶寮裡,一間茶室內,身著黑衣長袍的男子,頎長玉立,輪廓深邃,膚色如玉,五官昳麗如妖,尤其是那雙眼清透如茶,攝人心魄。

茶室中,除了風青暝之外,還有千殺四人陪伴。

他們一路日夜兼程從大齊趕到明洞之後,主子就包下這間茶室,一直靜靜的在窗前等待。

窗外對應的,正是明洞碼頭。

每日從明洞碼頭來往的船隻,都會落入他們的視線之中。

“公子。”玄清從外面回來,將打聽到的訊息送上,“南衛辰王妃已經出現了,看樣子他們已經順利取回了前朝寶藏。”

尹千雪回來了,那他的阿姐呢?

風青暝不在乎什麼寶藏,只在乎那個出海尋寶的人。

“去找一個叫星鸞的人,若找不到,就去請他們的管事來見。”風青暝沒有回頭,只是向後扔出了一塊玉牌作為信物。

玄清接住玉牌後,又一次退出了茶室。

這一次,玄清去了差不多一個時辰才會來,她還帶回了一個人,卻不是風青暝口中的星鸞。

“諸位是……”公輸誠拿著沈未白的玉佩進來,就警惕的打量幾位陌生人。

風青暝轉身,冷冷清清的眸光落在了公輸誠的身上。

公輸誠一看到他那雙與眾不同的眼睛,雙眸倏地一縮,低聲道:“北齊,齊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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