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裡,沈未白緩緩走著,她的手搭在腰間酒壺上,深邃的雙眸中探不到底。

玄功再度異變的事,她沒有告訴任何人。

唯一可以商量的老鬼,又遠隔千里。

而且……

沈未白並不覺得,從老鬼那裡可以得到答案。

相反,玄功再度異變,會讓老鬼更加擔心,也更加內疚。

獨自走到礦山之上,沈未白隨意的坐在雪地裡。

北漠草原的積雪很厚,也很鬆軟。

那點冷,也影響不了沈未白,坐下之後,她取下酒壺,連飲了三口。

烈酒入喉,讓她體內如烈火焚燒,蘊養經脈。

‘是什麼引起的異變呢?’沈未白眸中光澤變幻莫測,面無表情。

若玄功會不斷異變,那對她來說到底是好是壞?

沈未白不畏死,卻討厭死得不明不白!

思及此,沈未白皺了皺眉,又喝了一口酒。

當烈酒在散於四肢百骸後,她深吸一口氣,緩緩閉上眼睛,讓自己進入了空靈狀態。

隔絕視覺之後,原本應該一片黑的世界,卻在沈未白大腦中呈現出了一個新的角度。

黑色褪去,從一點光明開始,慢慢以沈未白為圓心,向四周延伸。

她四周的一切,都被‘看’在眼裡。

而且,是以上帝視角來看。

那種感覺,就好像是3D、4D……

前世的時候,沈未白對這方面並不是很瞭解,也不知道在行業內是怎麼劃分3D效果,4D效果,甚至5D、9D效果。

此時的她,可以像鷹一樣,從天空俯視大地,也可以如塵埃般仰望天空,還可以無死角的‘看到’自己的四面八方,甚至十里之外,百里之外的地方。

這種奇異的能力,彷彿與漫天冰雪有關。

因為,經過三天的研究,沈未白髮現只有被雪覆蓋的地方,她才能‘看’的到。

比如說,若是天空沒有飄雪,她就無法從天空俯視大地。

而沒有雪覆蓋之處,她也‘看不見’。

最開始,沈未白以為自己擁有了修仙小說中的神識。

但後面,她發現她只是藉助了雪為媒介,‘看’到了被雪覆蓋的地方。

她曾測試過,即便有雪覆蓋,她此刻能達到的最遠距離,也只能達到方圓百里。

其實,這已經是一個很大的範圍。

因為,這個範圍內連王庭都包含在內。

‘內力可以凝為冰,還可以雪為媒介窺視萬物?難道《九玄神功》是從某種冰系修真寶典中演化而來?’

玄功的再次異變,讓沈未白不由自主的放開了思維。

她都能夠穿越了,就算這個世界曾經擁有一個修真文明,又有什麼奇怪的呢?

但是,讓她費解的存在依舊有。

按照前世她被‘普及’的修真概念來看,修真,修仙都不是人人可修的。

首先一點,就是要有天賦,幾乎所有涉及修真、修仙元素的文字記載中,無論是前人所撰,還是後人編寫的小說裡,都離不開‘靈根’二字。

沒有靈根,就無法修仙,這似乎是一個常識。

老鬼曾經說過,《九玄神功》挑人,在她之前無人能修煉。

所以,她是具備了所謂的‘靈根’?

但是,老鬼明明說過《九玄神功》是前朝遺物,而且還遺失了部分。

修真文明就算真的存在,也與今時今日相隔太過久遠,《九玄神功》真的是從那個時候流傳至今?

或者說,《九玄神功》之上,還有一本奇書,那才是真正的修仙寶典!

另外,除了靈根,修仙必備的就是所謂的天地靈氣。

這天地靈氣是什麼?

沈未白不明白。

一個個疑問冒出來,想得沈未白頭疼。

以至於她腦海裡呈現的立體畫面都震盪了幾下。

“車到山前必有路……萬一被我胡亂修煉,還真的破碎成仙,找到辦法回到我原來的世界呢?”沈未白拋開雜念,自己安慰自己。

暫時不去想太多的沈未白,漸漸沉浸在這新鮮的視角之中。

隨著天空再度降雪,沈未白‘看’到的天地也越來越廣。

……

冬季的北漠草原,其實很荒涼。

尤其是在大雪冰封的時候,牛羊馬匹都被圈在了圈裡,人們也躲在帳篷裡取暖,天地之間一片靜謐,只剩下不染雜色的雪白。

就連野獸的蹤跡也極少發現,彷彿都被這寒冷的世界嚇到,躲在了自己溫暖的巢穴之中。

偶爾出來覓食的動物,也很快就消失在雪白之中。

就在這種聖潔而荒涼的世界裡,卻又幾個人裹在厚厚的大襖裡,騎著馬在雪地艱難前行。

他們的目標,似乎是王庭。

也不知道他們在雪地裡行走了多久,馬匹和身上都被雪籠罩,與四周的白色融為一體。

“公子,再往前走就是歸胡人的王庭了。”崖柏打馬上前,將走在最前面的人迫停。

最前面的人,緩緩抬起頭,露出一雙茶色的眼睛,裡面透著執著近於偏執的光。

他的臉被圍巾包裹,看不真切,但就只憑著一雙眼,就足以傾倒眾生。

“讓開。”他的聲音有些啞,卻透著稚嫩。

一聽就知道年紀不大。

此時,他身後的三人也圍了上來,與崖柏一起將他圍在中間。

千殺、朱琰、方輿,還有崖柏都是他的影衛,他們唯一的任務,就是要保護他的安全,以性命相護。

“公子,崖柏說得不錯。我們從北靈關一路找過來,都沒有找到尹姑娘的蹤跡,或許當日您認錯了人。歸胡的王庭不能輕易去,您……”方輿擔憂皺眉。

他看著少年那雙與眾不同的眼睛,這是混入歸胡王庭最大的破綻!

“我不會認錯。她既然出現在鐵浮屠中,那就一定在王庭。”風青暝似乎認定了這個可能。

四人面面相窺,心中無奈極了。

“公子,若那少女真是尹姑娘,她是南衛貴族嫡女,又怎會與歸胡人的鐵浮屠一起?”朱琰嘗試勸說,希望自己主子能理智一點。

崖柏也道:“或許……只是人有相似。”

他真是搞不明白,當日隔著那麼遠的距離,只能看到一個模糊輪廓,為何主子就認定了那歸胡少女,就是他要找的人?

“公子天色將晚,我們還是先找個地方暫且休息一晚。”千殺見雙方僵持,只好先一步妥協。

方輿也道:“即便現在我們繼續往前走,也很難在天黑之前趕到王庭。就算趕到了,我們要如何進去?”

少年沉默著。

他的影衛們都覺得要謀而後動,都認為他太沖動。

但對他來說,找阿姐無需什麼計劃。

他找阿姐也從來不是什麼衝動,這個念頭從他離開阿姐的那一天起,就一直藏在他心中。

到了王庭,直接潛入找人,一日找不到就找兩日,兩日找不到就找三日……歸胡人的王庭也就那麼大,他堅持不斷找下去,終有一日能找到阿姐!

什麼人有相似?

這天底下,還會有誰能與他阿姐相似?

他不信,他會認錯阿姐!

“公子!”

“請公子三思!”

“公子!”

四人的相勸,讓少年眸中的光芒黯淡了些。

“且休息一晚。”最終,風青暝採取了四影衛的提議。

這並非妥協,而是因為這裡離歸胡王庭已經不遠,他需要休息養足精力,才好潛入王庭。

……

‘阿炎!’相隔幾十裡外的沈未白,震驚的睜開眼睛。

她難以相信,自己竟然看到了阿炎。

那小傢伙怎麼跑到了歸胡人的地盤,他莫不是忘了自己是齊皇之子?

齊國與歸胡人幾百年的恩恩怨怨,若是被人察覺他的身份,恐怕汗王會直接拿他去祭旗!

以雪為媒介,沈未白能‘看到’百里之內任何地方。

但是,卻聽不到聲音。

所以,她只‘看到’了阿炎帶著寥寥幾人,就出現在了草原腹地,王庭附近。

突然,沈未白想起昨日納蘭跟她提過的一件事。

每到隆冬,王庭會舉辦冬獵,王庭裡勇士會只帶兩天的乾糧出發,搜尋藏於各處過冬的動物。

有獵到雪狐的勇士會得到汗王的獎賞。

而今年的冬獵會在明日舉行!

沈未白臉色微微一變。

阿炎就在附近,豈不是很容易與冬獵的人相遇?

‘這死孩子真是不怕死!好好的齊國不待,大冷天的跑到北漠幹什麼?’沈未白磨了磨牙,因為阿炎的‘肆意妄為’生氣。

“不管怎麼樣,先讓他離開。”沈未白從雪地起身,運起輕功,踏雪而行,朝風雪鎖定的位置而去。

……

北漠的冬天,黑夜來得特別的早。

千殺幾人才剛剛找到一個合適之處紮起帳篷,四周就暗了下來。

唯一的光源,就是三頂帳篷中間的火堆。

千殺四人輪為兩班值夜,一左一右兩頂帳篷保護著中間最尊貴的人。

草草吃過乾糧後,少年就回到了中間的帳篷裡,打坐運功。

他還未來得及告訴阿姐,離開她的這幾年,他已經不似當年那般弱小,他可以保護自己了,甚至可以保護她!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燃燒的火堆突然晃動了幾下,帳篷外瞬間安靜了。

風青暝緩緩睜開眼,茶色的眸中滿是凌厲和警惕。

“何人來訪?”過於安靜的四周,讓風青暝知曉千殺四人已被來人制住。

而在他話音剛落之際,腳步聲緩緩響起,漸行漸近,一道纖細而高挑的影子,也被外面的篝火映照在了他的帳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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