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蕾沒到過魔都,最起碼在她近十年裡沒有到過,只是這並不代表她對魔都人生地不熟,在確定要到這邊之後,便透過圈子裡的關係找了這邊的熟人。

至於郝運就更方便了,魔都的網點分部經理還配了尋呼機,再加上楊蕾現在還兼著他的助理,於是在來之前就決定將接待的活交給網點,她的關係則負責打聽公司註冊,以及聯絡大飛機專案處。

所以有了明確的目標分工,楊蕾在到了魔都沒一天,便透過拜訪將事情打聽的差不多,第二天一早到工商局提交了申請,就馬不停蹄的開始完成第二項任務——看房子。

當然看房子,也只是真的看看,這會兒的房產中介還屬於新鮮事物,房產的買賣雖然早已放開,人們的買賣也只是透過熟人外加口口相傳,貼售房廣告的都沒有。

好在,這是對外人而言,不說之前主業就是買房子的郝運,單單楊蕾找的這些人,就出了個先看房子,再去房管所確認產權,最後再找所有者談的流程。

如此有車還有帶路的,楊蕾幾人一下午時間,便將WLMQ路和長樂路上的宅子看了個七七八八,接著眼瞅天色暗了下來,楊蕾就看向了旁邊的朱景宏:“朱師傅,咱們今天就到這吧,回去休息下準備吃晚飯了。”

看了有些陰沉的天,原本想再走兩家的朱景宏點點頭:“那行,咱們回,我看天要下雨。”

旁邊,一直跟著沒怎麼開口的許劍鋒聽到,開口道:“是去招待所還是回你們公司?我爸先前說要過來——”

“噢,咱們去招待所吧,許叔叔不方便到公司。”

楊蕾說著看了眼郝運,後者卻瞅向了李鐵和羅蘭:“李鐵你和羅蘭回去嗎?”

“我們去看十里洋場,你們先回去吧。”

羅蘭開口說到,李鐵嘴巴動了動便沒開口,他感覺這天氣去江邊吹海風,是腦子過熱的表現,只是礙於媳婦說出了口,他智商再不及格,也知道反對是什麼下場。

“啊,那等許叔叔來了,一起去吧?”

楊蕾眼前一亮,她也聽過十里洋場的說法,不過這落在朱景宏耳朵裡,卻同樣是腦子過熱的體現,便開口道:“現在太冷了,你們去的話得多穿點,我就不去了。”

“現在江邊的風還是不小的——”

許劍鋒飛快開口提醒過,寒冬臘月天跑到江邊吹海風,這要是都吹感冒了,就屬於招待不周:“要去也要多穿點再去。”

聽到江邊太冷了,羅蘭瞬間想起在波士頓吹海風的經歷,那次她還是第一次見那麼大的風,當時只感覺足夠的爽,後面感冒了一個星期,當即改口道:“那算了,咱們回去暖和。”

隨著羅蘭聲音未落,旁邊轉出了兩個戴著紅袖章的老太,操著口生硬普通話道:“你們幾位同志是做什麼的?”

“阿婆,這是我的朋友,從首都過來玩的,我帶她們轉轉。”

許劍鋒飛快介面用魔都話說了,戴著紅袖章的老太便瞅瞅幾人,繼續用魔都話開口道:“你們玩就光明正大的玩,不要這樣聚在一起竊竊私語——鬼鬼祟祟的。”

老太說的既急又快,實際上她說慢了,以楊蕾為首的幾人,包括朱景宏也聽不懂,只是幾人雖然沒聽懂,卻也從她警惕和嫌棄的神情上,看出這說的不會是什麼好話。

郝運便轉頭看了眼網點經理戴文同,後者連忙開口道:“她說咱們不要這樣鬼鬼祟祟的聚一起。”

“誰鬼鬼祟祟了?”

楊蕾面色陡然一變開了口,這年月男女一起鬼鬼祟祟的說法,就是變相在指責作風不好,這對於任何一個男女而言,都是殺傷力巨大的風評:“我們正大光明的在這裡看房子,倒是你不聲不響的從旁邊跳出來橫加指責,到底是誰在鬼鬼祟祟了?你認為我們有問題,可以去找公安來抓我們啊——”

“她要是公安,早就把咱們抓走了,這種拿著雞毛當令箭的——”

羅蘭突然用英語說到,不過說到半句後醒悟楊蕾和郝運聽不懂,這倆英語據說還在學習階段,瞅著兩人滿是問號的眼睛,正要繼續開口時,旁邊傳來了個聲音:“唉,你們在這裡啊,房子看的——”

笑眯眯的許茂華招呼著才到了旁邊,便從現場的氣氛上感覺到了不對勁,瞅過幾人後看著紅袖章道:“阿婆,這幾位是咱們市裡的客人,你們不要打擾她們——”

“這是咱們市裡的許副市長——”

秘書接著給兩個紅袖章介紹過,便接著開口道:“有什麼事情稍後再說。”

眼看兩個紅袖章被秘書擋住,許茂華衝著楊蕾道:“你們看的怎麼樣了?有沒有想中的?”

“許叔叔,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我們沒進去看,只是看看地段——”

楊蕾也沒再繼續和紅袖章計較,因為計較狠了會仗著年齡賣慘,最後自己佔了便宜也會跌份:“現在看的差不多了,正準備回去。”

“啊,下雨了,那就趕快回去。”

許茂華抬頭看了看天空,這會兒已經淅淅瀝瀝的下起小雨,於是楊蕾便和郝運幾人到了路邊,各自鑽進車裡後一路回到魔都飯店,簡單收拾過找了個客廳坐下,許茂華也就說起了先前聽來的訊息:“上面已經決定和麥道公司簽約了,而且條件裡面還涉及到了生產廠房的問題,即便是建國院士能夠參股進來,保守估計也要尋找新的車間廠房,你這邊看看怎麼和建國院士說?”

“廠房的事兒不是問題,問題是這個專案到目前為止的總支出費用是多少,我們也好根據這個費用來決定出資比例。”

楊蕾並不是什麼計劃都沒有,便拿著特批光彩實業的檔案跑到魔都,她來之前從鄭建國那裡得到的機宜裡面,就點出了這個專案的關鍵點,是三機部願不願意將專案打包立項。

因為在這之前,該專案從想法到立項,甚至包括後期發動機仿製生產,全部都是以命令的方式下達,沒有建立起科學統籌的執行機制。

單以仿製的渦扇8發動機來說,擔任仿製研發任務的魔都長征機械廠,便在生產完12臺任務後,就沒再已經掌握的生產工藝和技術基礎上,繼續進行研發和改進,而是完成了任務後繼續開展其他專案生產。

鄭建國想要這個專案不假,但是他要的並不是專案本身,當然目前仿照研發成功的飛機和發動機也不錯,畢竟自打飛機1980年試飛成功以來,在兩年時間裡去過東北也到過烏魯不齊,更7次降落在氣候條件極其惡劣的LS,一百多架次的飛行中累計飛行時間150個小時,各項引數也完全達到了當初的設計標準和要求。

但是與飛機和發動機相比,鄭建國看中的還在於這個平臺,而這也是他參與到裡面來的主要目的,因為這個平臺在那個一窮二白的條件下,肩扛手磨的打造出了這架大型噴氣式客機。

而在這架飛機上天之前,全世界只有美利堅蘇維埃不列顛法蘭西四個國家,擁有從設計到製造的能力。

如果單以經濟利益最大化的目的,鄭建國會像之前那樣,選擇不列顛或者法蘭西進行合作,然後拿到國內來組裝進行生產。

出於這個目的,鄭建國對於這個專案便想打包參股,也就是把飛機設計製造和發動機兩個團隊納入裡面,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收購飛機設計製造再給發動機專案組訂單,否則他控制不了發動機專案組,也沒有任何意義。

誰不知道航空發動機,被叫做工業皇冠上的明珠?

然而,這個要求卻不能說出來,所以鄭建國給楊蕾的要求,便是讓魔都把整個專案的花費都算到裡面,如此他雖然要拿的錢會增加不知多少,可也同樣把涉及到的所有專案團隊和成果,拿到了手裡。

畢竟,我投錢和你合作,你把研究費用加到成本里面,那麼研究團隊和成果,也都是共享才對。

於是,許茂華就被巨大的餡餅給砸中了,他之前想的是說服鄭建國答應下來,最多再投點錢建設個新廠房,這對鄭建國壓根就沒啥壓力。

不想,在聽到楊蕾提到了這個專案的所有支出費用,許茂華是眨了眨眼才化解掉內心深處湧出的狂喜,故作鎮定道:“這個費用可就大了,從1970年開始,單就我瞭解的部分,少說也有兩億多——建國院士想佔多少股份?”

“這要看是怎麼合作了。”

楊蕾知道現在談話都只屬於意向,也沒豪氣干雲的說錢不是問題,因為這涉及到專案的定位問題:“最理想的狀態,是直接收購整個專案組,也就是我們公司給三機部交一筆錢,這個專案的團隊和成果就都是我們公司的了。”

“這不可能。”

即便許茂華做夢都想讓鄭建國來投資,他連說這很難的膽子都沒有,畢竟在捂汗賣瓜子的傻子只是請人多了些,就被上下一頓猛批差點拉去打靶,現在誰答應這個條件都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沒結果。

彷彿早就有所預料,聽到這個答覆的楊蕾也沒感覺意外,神情不變的開口道:“其次就是合作,我們拿一半的研發資金,佔一半的股份,後續共同承擔研發資金共享研發成果,我們公司認為國家不會同意。”

“因為後續共同承擔研發資金。”

許茂華神情緩和了下,鄭建國拿一半資金佔去一半成果,這在他看來壓根算不上問題,打著鄭建國的名義向上面申請,遇到什麼問題就請鄭建國出馬,成功率可比之前的合作高多了。

但是,如果國家能承擔後續研發資金,那麼這個專案也不會有現在的困局。

楊蕾點點頭,繼續開口道:“再其次就是魔都和三機部共同承擔一半研發資金,我們公司承擔一半,這樣市裡和三機部的壓力會比較小,考慮到股份的分配問題,市裡可以用生產線搬遷產生的土地土建工程入股。”

許茂華面現思索的點了點頭,接著起身後笑眯眯開口道:“嗯,我能感受的到你們公司的誠意,可這件事牽扯重大,相信你們公司也有所預計,不過不管最終結果如何,我都會盡力為你們公司提供服務,我就不打擾你們休息了。”

“非常感謝。”

楊蕾跟著站起身,許茂華便轉頭瞅過旁邊的許劍鋒,開口道:“劍鋒,這幾天你陪客人們好好轉轉,咱們魔都還是有不少可以玩的地方——”

許劍鋒連連點頭的時候,許茂華也沒再多做停留的轉身離去,留下楊蕾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便和郝運打了個招呼,回到房間裡給鄭建國撥了電話,簡單說過後就聽這貨開口道:“你先把公司註冊下來,那邊的事兒還是需要和三機部談,重點不在魔都那邊。”

聽到這貨要掛電話,楊蕾連忙開口道:“噢,對了,聽市裡的意思,可能需要重新建廠房和生產車間。”

很快,電話裡傳來了鄭建國的聲音:“這些都是小事兒,大不了我把專案都搬去善城,也算造福家鄉了。”

“——”

眉頭一挑,楊蕾脫口道:“那你知道你戶口現在在哪嗎?”

“——”

電話另一頭,鄭建國還真被這個問題問的磕絆了下,接著開口道:“戶口在哪不重要,重要的是出生併成長的地方,它在記憶裡有著不可替代的地位,我爺爺奶奶的墳還在三里堡了,嗯,好些年沒給他老人家掃過墓了。”

一句話被引的想起了記憶中的家,鄭建國發現腦海中浮現的,竟然是上輩子和黃大妮住在三里堡的磚瓦房,接著才是考上大學前住過的茅草屋,以及那透過糊了報紙窗戶鑽進被窩的寒冷冬夜。

想到這裡,鄭建國便有了個股回家給爺爺掃墓的衝動,於是放下楊蕾的電話,就給老爹鄭富貴打了過去,不想才說完這個想法,話筒裡傳來了不滿聲:“現在不過年又不過節的,哪有掃墓的說法?想給你爺爺掃墓,等到過了年清明去,到時候家裡氣溫也高了,孩子們也都再大點了,那個墓不是什麼時候都能掃的!”

“唉,那就等清明,還是您想的周到。”

有些心塞的鄭建國說了,接著又問過城堡的情況正要掛,鄭富貴的聲音傳來:“噢,還有個事兒,你二姐她小叔子在學校裡面被欺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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