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啟動,明亮的陽光灑進了車內,照在鄭建國身上暖暖的,車窗外穿著的確良的工作人員,正站在出口處面帶疑惑的望來,兩人視線交織後迅速錯開,車子開上了他已經不記得名字的大路。

出了機場,車隊由向西方向變為了向南開,身上沒了陽光的鄭建國依舊打量著窗外,六月底的首都已經進入了夏季,街上的人們也不似上次來時的藍黑灰,白色的的確良和米色成了人們身上的主流色。

不知是寇清凱問的離家時間作祟,還是想看看離開時間內的變化,鄭建國在接下來時間裡,默默觀察著窗外的景緻,直到車隊過了四元橋再次轉向,開上這會兒還是外環的二環路,路邊兩側人流便多了起來。

當然,二環路這會兒還沒出現,不知是否已經有了設計圖,或者說在某些人的腦海裡,公路上坑窪不平的,在車裡都能感受的到。

除此之外,便是低矮的樓房和稀疏車流,看到這裡的鄭建國也就收回了目光,想起什麼的看了眼旁邊的拉斯頓,只見她正靠在座位上,微微探著頭看向窗外。

只是下一刻,車隊經東直門橋向南,鄭建國便見到在窗外遠處的建築上,飄揚著面鮮紅的鐮刀錘子紅旗,飛快由遠及近的伴著蘇維埃大使館的牌子出現,又消失在了視線中。

蘇維埃的克格勃,不會再搞什麼么蛾子吧?

腦海中閃過這麼個念頭,鄭建國就感覺拉斯頓回過頭來,一雙明亮眼睛熠熠生輝時,不想車子一個急剎車,人便被閃了下的勉強坐穩,對講機裡傳來了聲音:“BOSS,前面有人非法停車調頭。”

聲音有些氣急敗壞,以至於用上了非法這個詞,而被打擾了和拉斯頓視線交流,鄭建國脾氣也有些衝,飛快貼在車窗玻璃上,就見到輛212吉普車逆行去了身後。

默默的記下了牌子號碼,鄭建國便開口道:“走吧。”

車隊再次出發,鄭建國轉頭看了眼拉斯頓,便見她正坐直身子雙手捏在一起,發現自己看了才擠出個笑容,卻沒了先前的視線交流的觸動,多了些激靈。

探手按住她捏在一起的雙手,鄭建國露出個安心的微笑,便側身給她了個肩膀依靠著,就聽到個嘀咕聲音:“這不是錯覺呢。”

“怎麼是錯覺?”

鄭建國跟著嘀咕了句,拉斯頓便搖了搖頭,不置可否的開口道:“這些是學不來的。”

“我說了,我也是老過的。”

感受著拉斯頓聲音裡的疑惑,鄭建國笑著說起,他上輩子裡原本以為六十歲能退休來著,那樣便可以拿著退休工資,再返聘回醫院裡過完這輩子,不想結果隨著新的政策執行,還要等上五年才能退休。

只是這輩子裡身邊多數都是年輕人,再加上這具青春身體分泌的多巴胺影響,鄭建國平時的表現雖然老氣,可也並未顯露出花甲之年的狀態。哪怕偶爾在面對卡米爾和喬安娜露出的嬌慣寵溺時,在沒有達到足夠年齡心態的前提下,便以為這是單純的愛意。

直到先前在飛機上,鄭建國和拉斯頓展開過精神上的極致交流,才在事後展露出了無微不至的體貼關懷,於是暴露了真實的心理年齡。

年輕是可以裝出來的,因為人都有年輕過的經歷,只是想要裝老,舉止動作雖然依舊可以學習,甚至透過言傳身教來掌握技巧,作為心靈窗戶的眼神卻永遠不會欺騙人。

所以先前鄭建國的一個眼神,便讓拉斯頓飛快捕捉到了他的感情:“真奇怪,我真的感覺你,好像是個老人。”

“那麼,你就是個小姑娘了~”

鄭建國嘴角劃出了個笑意的嘀咕過,拉斯頓也就飛快看了眼前面的大約翰,眼神閃爍著坐直了身子,轉頭看向窗外,不知瞅見了什麼的面現驚喜道:“你看,那邊有人放風箏了。”

窗外的路邊上,一個半大孩子正扯著個風箏在跑,兩三個孩子也都拿個風箏蹦躂著追,這會兒陽光撒在他們身上,也被他們扔在身後,肆意飛揚的歡笑著。

不過很快,孩子和風箏都消失在了外邊,拉斯頓面上的笑容斂去幾分,鄭建國也就開口道:“過會到家,咱們也可以放下,不過我有好久沒放過了。”

想起上一次放風箏,鄭建國發現還是在8年前,那年他從小學上了公社初中,便知道如果沒有拉斯頓的提醒,他怕是還不知什麼時候想起這個事兒。

於是讓後面車上的郝漢去買了風箏,鄭建國正想著要不要找臺高畫質攝影機,來記下自己和拉斯頓的這段生活,就聽前面副駕駛上的大約翰開口道:“先生,之前那輛吉普車在後面,不知是不是在跟著咱們。”

“郝漢沒發現跟著的這輛車?”

腦海中閃過這麼個念頭,鄭建國側頭看了眼前面的後視鏡,果然發現先前那個號碼的212吉普在後面,現在看來是之前開在後面的郝漢擋住了,才沒引起大約翰的注意。

當然,鄭建國也知道這只是自己的想法,因為這是條南北主幹道,同行的車子簡直不要太多,雖然整個街面上的車輛都不多,可萬一對方真的是湊巧呢?

想到這裡,鄭建國開口道:“不用理他,可能順路。”

嘴上這樣說著,鄭建國卻是被害妄想症發作,不過他並不是認為有其他國家的情報人員在裡面,而是某些知道他,並且自認為不含糊,可以認識下做個朋友什麼的人物。

旁邊,發現氣氛有些不對,拉斯頓面現探尋道:“有事情?”

“沒有,目前來說還沒有。”

拍了拍她的手,鄭建國說完就見車隊停在了建國門交通亭前,這會兒的紅綠燈是個稀罕事物不說,還是透過手動操作才能切換,每天開啟時間是早上7點到晚上10點,交警下班便會關閉。

不過,隨著路虎車隊停下,旁邊遠近的行人和交警望來,一輛212吉普車貼著車隊停下,駕駛員搖下了車窗,相貌普通的面頰上露出打量之色,一雙機靈的明亮眼眸掃過兩輛車,抬了抬下巴滿臉不含糊道:“唉,是鄭建國回來了?!”

“開下窗戶。”

開口讓安迪降下車窗,鄭建國冷冷的開口道:“你找我有事兒?”

“哈,果然是你丫~”

吉普車上的司機眼前一亮,當即推開車門下了車,滿臉興奮的跑到了開啟的車窗前,目光先是打量過鄭建國模樣,嘴巴一張說著便向裡面的人打量過去:“你丫混的不錯,我聽說你還找了兩個姐妹花玩,給咱爺們——”

發現這貨如此自來熟的樣子,鄭建國原本還想著給人留一面下次好相見,不想這貨竟然勾著腦袋撇著眼要看拉斯頓,也就轉身將身旁的拉斯頓遮在身後,開口打斷這貨的話道:“我認識你嗎?你眼往哪看呢?”

“哈,爺——”

趙自立面上的笑容僵硬了下,飛快左右看過,又看了看身後的吉普車,開口道:“我是趙自立,我爸是趙華中。”

“滾蛋,你給誰當爺呢?”

鄭建國的臉頓時拉了下來,趙自立便眉頭皺起道:“爺們想認識認識你,怎麼,認識不起你呢?”

“你說對了,你還真沒資格認識我,滾蛋。”

鄭建國再次點了點頭時,對講機裡傳來了聲音:“BOSS,可以通行了。”

“走了。”

鄭建國說著從趙自立臉上收回目光,安迪將窗戶關上後跟上了前面的路虎車,由二環路方向拐上了建國門內大街,貼著南側輔路開了六七十米的過了古天文臺,車隊再次拐向正南後停下。

大約翰飛快下了車開啟車門,鄭建國則在鑽出車門後,探手接出了裡面的拉斯頓,她還沒站穩便聽遠處傳來了個聲音:“老爺回府嘍。”

拉斯頓從高大牌坊上收回目光,鄭建國便沒有理會到了旁邊的朱景宏,左右瞅過便發現這是個上坡門口,距離輔路足足四五十米,面現滿意的點了點頭:“不錯,我還以為你們會放在入口了。”

“其實對你來說,就應該放在入口。”

朱景宏雙手捏著看了看浪費掉的四五十米路,說完發現鄭建國回頭看來,繼續開口道:“年輕人不跋扈,什麼時候再跋扈?等到我這樣再跋扈?”

“你說的這個詞是儒家文化中特有的——”

鄭建國不置可否的看了眼朱景宏,滿臉不以為然道:“跋扈的本意是指驕橫和強暴,在英文中通常以專橫和盛氣凌人的domineering來代替,而這個詞單純翻譯的話,叫做專橫,這可和跋扈差了十萬八千里,這是因為在歐美傳統裡,取得驕傲成績的人做些橫行的事情屬於正常的表現,否則就說明這個人虛偽。”

朱景宏不知想到了什麼,開口道:“顯然按照你這個說法,你也是有些虛偽的?”

“波士頓的鄭園牌坊,我可以放到路口旁人眼皮子底下。”

鄭建國點了點頭說著又看了看輔路距離,接著開口道:“可首都的鄭園我只能放到這個位置,不過這不叫虛偽,這叫入鄉隨俗,對於所在地文化傳統的一種尊重。”

“拉斯頓。”

嘴上說著,鄭建國衝著旁邊滿是打量的拉斯頓招呼了聲,她便跟上後進了大門,腦海中閃過記憶中鄭園的模樣,很快就發現竟然真的差不多,特別是到了吃過飯跳過舞的堂屋,恍惚間彷彿回到了波士頓。

拉斯頓在打量房屋擺設和建築格局,鄭建國則是帶著大約翰和朱景宏以及郝漢在交接:“和波士頓那邊金庫的玉石製品相比,這邊金庫裡大多都是古玩傢俱為主,當然普通點的都放在你這些屋子裡面了,所以日常使用中也要注意點。”

“臥室裡面不會也是古董傢俱吧?”

鄭建國眉頭挑起的時候,朱景宏點了點頭道:“你的臥室和幾個客房不是,其他房間裡都是,不說以後了,就是現在你這個宅子,也是僅次於故宮博物院的收藏規模,以後只要你老鄭家不沾賭——”

“誰沾賭我會打斷他的狗腿,當豬養起來。”

下意識的接了句,鄭建國滿意的點了點頭時,身後的大約翰便操著口普通話道:“還有引誘孩子們去賭博的,也要打斷腿,當豬養。”

“呵呵,不錯。”

神情一愣,鄭建國面現贊同的開口道:“可以交接了,亞力克在港島忙完了,就讓他過來趟,然後再轉5000萬資金過來。”

“好的,先生。”

大約翰應下後摸出懷錶看了眼,接著開口道:“先生,該準備午飯了,您午飯後還有計劃嗎?”

“午飯後休息下,起來放風箏,然後到景山公園轉轉。”

手指點了點,鄭建國也沒有和朱景宏以及郝漢客氣,開口道:“這裡還沒溫鍋,我就不留你們飯了,等著溫鍋再請你們了。”

“當然,那我們走了。”

朱景宏面帶微笑的看了眼郝漢,後者也就點點頭跟著告辭走了,留下大約翰打量過鄭建國的神情,開口道:“先生,拉斯頓怎麼安排?”

“和我安排到一起。”

鄭建國眼神閃爍了下說到,接著不等大約翰應下便繼續開口道:“大約翰,之前在飛機上面的時候,你沒有做些什麼吧?”

“先生,你是指什麼方面的?”

強制控制著眼神的凝視,大約翰面現探尋的問到,鄭建國也就仔細打量過這個最信任的人,發現眼神沒有閃爍以及雙手虛抓的小動作,微微嘆了口氣後說道:“你知道的,我一直把拉斯頓當成只可遠觀,不能褻玩的——”

發現鄭建國沒有再追問,大約翰便知道自己過關了,懸著的心放下後聽到他卡詞,當即接道:“天使,你是天使的守護者。”

“嗯,是。”

眨了眨眼,鄭建國應下,接著雙手捏在一起,面現無語道:“但是,你也知道我不是個不會負責——”

挑了下眉頭,大約翰面現正色用普通話道:“您不是個渣男,是個好男人,只是不想傷害所有善良的天使,您說過,每個女人的前世,都是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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