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衝下去,把韃子逼近壕溝裡去!”

千總田明遇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漬,大聲怒吼著指揮部下刀盾長槍兵衝上矮牆,迎擊衝上來的韃子兵。

剛剛數百鑲黃旗的韃子兵,為了躲避萬人敵轟炸,他們連滾帶爬的從矮牆上衝下,可沒想到宣府軍盾兵早已結陣等待,只得倉促應戰。

一番激戰過後,衝過來的鑲黃旗韃子被斬殺殆盡,田明遇知道萬人敵頗為金貴,不可能無限制的用來阻敵。

就算大帥已將此番運來的近一半都留給長嶺山這邊,可這裡的戰事又非一日可決,往後需要萬人敵的地方多著呢,他這次也就能投擲一輪二百五十餘顆。

剩下的還是要靠麾下將士近身血搏才成,正如自家大帥所言:“沙場搏戰,最終還是要看近身肉搏的結果。

一支軍隊就算裝備了再精良的盔甲、火炮、火銃、戰車等裝備,可若是不敢與敵人肉搏血戰,終究是無用。

惟有敢與敵近身血戰,且能夠憑肉搏殺退一切強敵者,才有資格稱為一支真正意義上的強軍!”

但凡是張誠講過的話,在宣府軍中都被奉為經典語錄,像田明遇這樣的中級軍官們,甚至人手一個牛皮套的小本子,上面記錄著許多“兵事堂”講過的要點,此外就是張誠平日裡給他們的訓話內容。

在宣府軍中,各級將官對於張誠都十分崇拜,甚至將他奉之為神靈下凡一般,因此對於他講過的內容,自然是除了熟記於心之外,更是記錄在自己珍藏的小本子上,以便於日夜翻閱。

而今,左部的冷兵們在田明遇的帶領下,紛紛縱身躍上了矮牆,他們如猛獸般嘶吼著朝著正暈頭轉向的韃子兵殺去。

雖然說這是長嶺山守軍與韃子的第一次近身血戰,但宣府軍卻佔盡了便宜。

他們不只是居高臨下,韃子兵先被火銃轟射,又被滾木礌石砸擊,最後更是萬人敵轟炸,能夠活下來的韃子兵本就為數不多,且大都身上帶了各個帶傷。

巨大的萬人敵轟鳴聲,也震得他們腦袋嗡嗡直響,許多都是神情麻木,見守山明軍殺來,只是憑多年戰場經驗養成的直覺,機械性地揮動手裡盾牌、刀槍迎戰。

他們這種狀態,又如何是宣府軍將士的對手,這幫子小老虎們可是憋了整整一天半的勁!

從昨日韃子開始攻山時起,他們就盼著能有機會殺奴建功,可韃子卻被宣府軍的一頓銃炮轟射,就給打退了,這叫他們如何不氣。

今日,終於有了出戰立功的良機,又如何能不興奮,雖然說在車營擲彈兵的轟炸後,才出擊,大有拾人牙慧的嫌疑,也確確實實是佔了很大的便宜,但現在他們已經不在乎。

果然不出意外,韃子們被殺得節節敗退,許多人都擠在木板橋上,壓得那些木板“吱吱”作響,似乎隨時都有斷裂的可能。

而之前滾落到壕溝裡的韃子兵,也在一堆屍骸中艱難爬起,他們手中的武器都已丟棄,只想著要爬上木板橋,儘快離開那滿是屍骸恐怖至極的壕溝。

然此時,清軍陣中尚未傳來退兵的號令,後面的韃子兵不敢退,仍是不斷向上湧來,第三道壕溝鋪設的木板上,清兵也是越來越多。

“咔……咔……咔吧……”

果不其然,脆響傳來,終於一塊長木板不堪重負,碎裂斷開。

一陣陣驚呼怪叫連連,旁邊幾個木板橋上的韃子見此情景,更是驚慌,他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對著那些想要爬上來的韃子兵就是一陣砍殺。

木板橋上憑空多了許多再也找不到主人的斷指!

…………

大明崇禎十四年八月二十八日,申時,松山堡東南小淩河畔的媽媽頭山。

一臉疲憊的張誠手中正拿著長嶺上送來的訊息,他沉聲問道:“你來時韃賊可是已到了長嶺山下?”

“回大帥,卑職來時,韃賊前鋒已開往杏山堡方向,留在長嶺山下的約有數千人馬,看衣甲旗號應是韃子鑲白旗為主力。”前來送信的小校杜劍回道。

張誠將手中的信放在一旁,問道:“你是何時離開長嶺山的?”

“回大帥,卑職是卯時末離山,那時韃子兵馬不多,還未完成對長嶺山的合圍,周邊也只有少數哨騎活動。”

“嗯。你先下去歇息去吧。”

待那名送信的小校離去後,騎營主將張廣達就急切問道:“大帥,是否連夜發兵,往救長嶺山?”

張廣達與陳錚同為當初四大哨總之一,又同是鉅鹿之戰突圍的兄弟,平日裡也更為親近,甚至在張誠首肯之下,結成了兒女親家。

對於陳錚的安危,他又如何能不關切?

張誠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滿是沉穩與堅毅,對張廣達道:“不急。往救長嶺山,還需總督行轅的調令才行。何況,現在所知訊息還是卯時末發出,估計馬上就會有新的訊息傳來。”

張廣達雖然有些急切,可見張誠如此沉穩,也自然不好再說什麼,但面上的神情仍是有些焦急。

張國棟此時在一旁出言提醒道:“大帥,張監軍就在娘娘宮,離此不遠,是否可請來共議軍務?”

張誠聞言也點了點頭,對幾人說道:“爾等嚴守娘娘宮周遭,繼續清繳韃賊殘餘。本帥親去娘娘宮尋張總監,共議軍略。”

“喏。”

待張國棟、張廣達等人退下後,張誠又對張明遠吩咐道:“明遠,你拿我令箭信物,親自去河口請大同王總兵速來娘娘宮議事。”

“喏。”

片刻後,張誠帶著長嶺山送來的書子,在張成芳等百騎護衛離了媽媽頭山營地,往娘娘宮方向而去。

…………

原來就在昨日,張誠的宣大兵馬攻下黃土嶺後,因眾人擔憂娘娘宮魚市場安危,議定宣府軍張國棟部隨大同總兵王樸,南下往援娘娘宮魚市場。

也幸虧王樸、張若麒、符應崇等人的貪財之念,在他們的堅持之下,才得派軍南下。

清國肅親王豪格所部正藍旗韃賊,果然不管不顧黃土嶺對岸陣地,他們輕騎南下,在第二日拂曉偷偷渡過小淩河口,對明軍在河口的囤糧重地,發起突襲。

糧谷畢竟干係錦州之戰的成敗,在大明也是極為重視,原本此地就駐有洪承疇督標營一部,還有松山守軍兩部。

雖然,大同總兵王樸畏怯清軍勢大悍勇,他行到娘娘宮後便託故不前,但張國棟臨行前可是得了張誠的指示,斷不肯留在娘娘宮陪王樸。

王樸見實在留不住,便也不再強行挽留,正是因為張國棟的堅持,才使得豪格近萬韃虜折戟小淩河口。

按照韃子事前所獲得的情報,小淩河口囤糧重地,除山西總兵李輔明的數千殘兵外,就只有洪承疇督標營一部可堪一戰,但也只有一千六七百人馬。

至於剩下的兩營松山守兵,完全不堪一戰,他們固守堅城或許還可一戰,可拉到野外,恐怕一衝就會潰掉。

山海關總兵馬科在給韃子的書信中,壓根就沒有提及,宣府軍還有一營車兵坐鎮媽媽頭山。

他之所以故意如此,並非是想要用假情報迷惑清軍,而是為了引誘清軍進襲河口囤糧,以此來打擊張誠。

畢竟,他張誠的部下參與了河口守禦,若囤糧有失,張誠也是一樣難逃罪責。

而對於河口囤糧被韃賊劫掠或焚燬的後果,馬科卻毫不在乎,也壓根就沒想那麼多,反正沒糧了也是大家一起餓肚子。

試想一下,己方軍中竟有如此毫無底線之人,為報私怨而不擇手段,完全置民族大義於不顧,又靠什麼戰勝韃清這麼恐怖的敵人?

然而天不從人願,馬科的心願只完成了一半,或者應該說老天爺可能不是正義的,但他絕對還是公平的!

韃子皇帝、諸王大臣們確實對馬科的情報信之為真,尤其是豪格,他現在一心想要在錦州之戰中積極表現,立下了不得的軍功,好將叔父睿親王多爾袞比下去。

所以,他才武斷的決定留阿巴泰的殘軍固守黃土嶺對岸陣地,而自己則帶旗中精銳南下渡河,突襲明軍河口囤糧。

可豪格這一次卻是真的打錯了算盤。

他完全低估了明軍此次的戰心之堅強,戰意之堅決,更是低估了明軍諸將對於錢財的執念!

…………

王樸所部大同兵馬雖然駐軍娘娘廟不再前行,就連總監軍張若麒也留駐於此,但張國棟所部三千餘精銳宣府將士,卻在當日夜間趕到河口駐營。

八月二十八日,拂曉,滿洲正藍旗韃子在豪格親自率領下,盡數渡過小淩河口,嚮明軍囤糧的營寨撲來。

然而卻未出現想象中,那種一鼓而下的局面,在他們面前的竟然是兩處營壘,皆防守森嚴。

不過,豪格對此卻未放在心上,他指揮大清國正藍旗的勇士步戰衝營,怎曾想守軍銃炮犀利,非但未能一舉襲破,反而丟下許多大清國勇士的生命。

豪格並不甘心就此退卻,反而催促旗中甲兵準備第二波攻打,同時,又派出跟役砍樹製造攻堅器械,更取來許多幹草準備採取火攻。

可與王樸留駐在娘娘宮的總監軍張若麒,卻未給他充裕的時間攻打河口營地,張若麒雖然也畏懼韃賊軍勢,但他不敢親身往救河口囤糧要地,並不等於他不願往救。

因為,張若麒的職責所在便是協助薊遼總督洪承疇督運糧草,監督遼東軍事,而且此番又是他自請前來河口處,督辦大軍海運糧草諸事。

若此地有失,他職責所在自然難脫罪責,就算有幸能得洗脫,但總是與自家前途不利。

更何況,現在又不是自己往救,他只不過用手中的職權,威逼利誘大同總兵王樸領軍南下增援,而自己卻仍是坐鎮娘娘宮,等候捷迅。

其實王樸也不願意去河口增援,他只想著與張誠一起撈好處,可不敢自己出風頭,但張若麒畢竟是總監軍,正管著遼東參戰各將官的功過考評諸事。

再者,張若麒也提醒他,南下增援是王樸等人堅持的結果,而且張國棟所部又是因他之請,才隨同南下增援,今正在河口與韃虜鏖戰。

他王樸亦是無論如何也不能不管不顧,否則,以後還怎麼與張誠一起撈好處,如何沾著張誠的光來分潤軍功?

不過,王樸雖答應領軍南下急援河口明軍營地,但也請張若麒立刻修書兩封,分別調媽媽頭山駐紮的宣府軍車營一部南下,以及請張誠速領麾下騎兵增援。

就在王樸磨磨蹭蹭的離開娘娘宮駐地時,得到資訊的張誠也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率麾下騎營將士急急奔南而下。

最終,宣府軍騎營、車營一部,再加大同鎮官軍在小淩河口完成對清軍正藍旗的合圍!

經半日激戰,斬殺正藍旗韃子兩千餘人,更有隨軍旗丁跟役近千人被殺或是被俘,而豪格也只得帶領殘兵急急渡河而去。

此一戰,清軍豪格所部本是達到了奇襲之目的,但受累於明軍山西總兵李輔明的拼死固守,再加明軍陰差陽錯地增強了河口守軍的兵力,且還是悍勇善戰的宣府軍赤城營。

而且,無論是張若麒,還是張誠對於河口囤糧都頗為重視,正是他們的急切救援,才達成了對正藍旗韃子的合圍,成功擊退韃賊。

滿洲正藍旗在清國可以說是一個大旗,其實力僅次於清國皇帝黃臺吉直領的兩黃旗,然經過旗主王爺豪格的此番折騰,非但無功,更使旗中實力大減。

而與之相反的則是,經歷過黃土嶺、小淩河口大勝的宣大官軍則士氣高漲,戰心十足。

尤其是大同鎮官軍,更一掃此前對韃奴的畏怯心裡,其以總兵王樸為代表,竟然開始叫囂著要與韃奴決一死戰。

可正藍旗韃子雖然被明軍殺敗退卻,但他們走時慌亂,仍有許多韃賊散在小淩河西岸,未及渡河而去。

所以,大同總兵王樸負責河口地帶韃子殘餘的清繳,而張誠則率領麾下騎營與車營回防媽媽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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