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長勝等明騎前方約三十步地方,一個身上披了雙層盔甲的噶布什賢兵,口鼻之間鮮血噴溢而出,他的胸口處,更現出一個大大的鮮紅洞口。

鮮血涔涔流出,他面上神情先是愕然,繼而就露出了痛苦怨恨的表情,極為不甘心地滾落馬下。

這個韃子兵確實應該不甘心。

他歷多年征戰四方,才從步甲到馬甲,再到進入巴牙喇營,直到最後選入噶布什賢超哈營,身經百戰,九死餘生之下,美好前程已在向他招手。

卻沒想到,最後竟是被一個如此便宜廉價,還不起眼的小小彈丸,奪去了他充滿了希望的性命!

此時的鉛製彈丸穿透力雖然還有些弱,但動力卻已不小,特別是宣北軍的短手銃,除了製造精良外,還用的是配比精準的顆粒黑火藥。

這個噶布什賢兵被擊中時,立時如同被的大鐵錘重重敲上一般,巨大的力道霎時傳導在他的身上,瞬間讓他受了嚴重的內傷。

口鼻間鮮血噴湧出來,再加上重彈後又跌落馬下,除非他的薩滿大神立時降臨,否則這韃子定是必死無疑!

而在這麼遠的距離還能正面擊中這韃子,可見趙興光的騎術與銃術都是非凡。

一連串的銃聲爆響傳來,清軍哨騎紛紛中彈,跌落馬下,竟有十餘人之多,韃子的慘叫聲不是傳來,他們身下的戰馬也有些被銃彈擊中後,撲倒嘶鳴。

隨著手銃煙霧升騰,對面清兵投擲的一波短斧、鐵骨朵、標槍等物,也遠遠飛來,擊中了幾名宣北夜不收戰士或戰馬。

雖說短手銃是在劇烈顛簸的馬背上發射,打的也都是快速移動著的目標,而且距離也稍遠了些,但是這一輪對射下來,雙方的交換比還是差距明顯。

宣北軍夜不收中,李長勝這邊有一名戰士被標槍貫穿了左側大腿,還有兩匹戰馬被標槍射中,將兩名騎士掀下馬去。

這兩個戰士猛然跌落戰馬,直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被摔得似乎移了位,不過他們也是不敢怠慢,立時向己方戰馬後面翻滾,險險沒被對面衝來的韃子虜騎戰馬踏成肉泥。

雙方手銃激~射,飛斧投槍一陣亂飛的同時,戰馬也交匯在了一起。

他們都避免互相直衝對撞,在臨要對碰一起時,互向左右略微讓開,相交錯而過,但與此同時,又是一陣銃炮、飛斧投槍對射。

其間也有長刀虎槍的交碰,李長勝的手銃並未先期打射,他在雙方戰馬交錯時,才開銃射擊,接連兩銃都各射中一名韃子。

在銃彈的轟擊下,一中胸膛,血箭噴射,一中頭顱,腦漿鮮血迸射四濺,他們都是一頭便栽落馬下,再無聲息。

而那兩名因戰馬被投槍射中,跌落馬下的夜不收戰士,起身後都噴出大口鮮血,接著又被後面的夜不收抄起,拉上了戰馬,脫離險境。

韃子有五十餘人,他們與李長勝交纏在一起策馬廝殺,首先在人數上就佔了優勢,就算剛才僕一接戰之時,先被宣北軍的手銃擊死擊傷十餘人。

但他們在數量和質量上仍是優於明軍哨騎,而且有些落馬未死的韃子也奮力站起,拼命吼叫著廝殺起來。

李長勝這一邊明顯就落了下風,他指揮著騎士們保持緊密騎陣,且戰且退。

…………

萬光金的右翼同樣在包抄時,一陣短銃轟擊,但他們不如李長勝那邊是正面轟射,韃子側身目標更小,戰馬奔策中也更加不好控制準頭。

右翼的短銃轟射一輪,也只擊中三名韃子,擊傷兩匹戰馬,而己方這邊就只有一個戰士的馬匹,被韃子投來的飛斧切中馬頭。

這戰馬痛楚之下狂驚狂跳,馬背上的夜不收戰士難以控制,只能緊急跳下馬來。

其後更有一個戰士運氣不佳,剛剛才扣動板機,一個鐵骨朵狠狠擊中了他的胸口,他胸骨盡碎,狂噴鮮血,滾落於馬下。

卻是被一個韃子葛布什賢兵投出的鐵骨朵擊中,看樣子就算不死,怕也要退役了。

張誠在前次出兵援剿河南之時,就曾與眾將士們約定,凡戰場之上,能勇往無前,拼死力戰者,如陣亡捐軀,除去優恤的銀錢外,家中遺孤皆由開平衛司一體贍養。

其家中老人,贍養至終老一生,並由衛司負責安葬諸事。

而家中的幼年兒女,則由衛司負責贍養至十六歲成年,而後,不論男、女,均可入軍營,或是各處工坊,又或發與定量銀錢,自由謀生。

因張誠在宣府北路的工坊生意興隆,所有的鎧甲軍械銃炮,自有宣北軍直購,而其他如菸捲、細鹽、細糖、玻璃等諸多物品,也是供不應求,因此用工量極大。

為了保證宣北軍的武器防具等軍事物品需求,也為了擴大民用物資的生產能力,以求獲得更多銀錢,養活如此規模龐大的宣北軍。

張誠早就在工坊中大量使用女工,如製備宣北軍袍服軍裝和大軍旌旗等被服坊、旗仗坊各處,還有菸捲坊中也有大量宣北軍將士家屬。

而張誠初到宣北就組建有健婦營,當時雖也屢遭非議,然隨著時日漸久,再加張誠掃蕩宣北群賊,整頓屯田,墾荒修渠。

軍戶們的生活因此得到極大改善,張誠更是大力整頓屯軍,整肅衛司吏治,整個宣北為之一肅,就算不到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的程度,卻也差不多少。

張誠在宣北的威望與日俱增,人們對其的信任感也逐日增加,此前許多看不慣的地方,反而成為張誠在宣北獲得成功的標誌。

以至於後來組建娘子軍的時候,非但沒了質疑與非議之言,各營軍將的家眷們反而還踴躍報名從軍,人人皆以成為娘子軍的一員為榮。

這其中自然有宣北軍的招牌在那,畢竟每月關餉,可是人人有目共睹之事,宣北大地上最為光榮之事,便是家中有人在張提督麾下當兵吃糧。

不止是月月按期關餉,還有諸多隱形的福利在其中,比如憑糧票、布票等軍票,永遠可以買到平價糧谷布匹。

再有就是許多緊俏的物資,也只在宣北開平衛司的各處官店中有售,但凡是在張誠到來後,才從軍入伍的家庭,又有哪一家的小日子不是蒸蒸日上。

而張誠在援剿河南前,所定之事,除了優恤陣前捐軀將士外,便是提出退役這一新的概念。

所謂的退役,主要是指那些陣前負傷,而不適合再從軍作戰的將士言。

這些人的勇敢和忠誠自然是毋庸置疑,因此張誠便決定,但凡有陣前負傷不能再隨軍出戰者,一律由衛司統一安置,轉為地方上的差事。

比如轉為堡城、礦場、工坊等處守衛,或是充當官衙捕快,再或是派往各處校場為教頭等等,甚至還可派往各處馬場、軍屯充百戶,更有各處官方集市的稅卒等等。

正是因為沒有了後顧之憂,宣北軍諸將官軍士們才能如此勇猛,敢於在陣前與敵人以命相搏,若僥倖不死,立得大功一件,不光是封賞優厚,將來在軍中或地方上,那也都是有面子的。

就如同剛才被清軍葛布什賢兵所投擲鐵骨朵砸落馬的夜不收戰士,若是不因此致命,雖未必能因這事立功,但回宣府後退役轉到地方做事,也未嘗不是一樁好事。

不過,總體而言,這麼遠的距離,清騎所投擲過來的短斧、鐵骨朵、標槍等物,大部分都未能扔到宣北軍將士們的馬前,或是扔到但準頭也已不再了。

萬光金這邊只有兩名夜不收戰士落馬負傷,而劉守柱那邊也只是陣亡一人,負傷落馬還有三人而已。

如此,宣北軍這邊第一次衝鋒包抄下來,傷亡不超過十人,且盡是後方衝來的巴牙喇兵或葛布什賢兵造成。

這波衝鋒,李長勝等人卻給那些滿洲正黃旗的韃子,造成了很大傷亡,或被銃彈擊中自己,或因胯下戰馬被射中而落馬,其傷亡共有十八人之多。

其中至少有三成還是清軍中的精銳巴牙喇兵與葛布什賢兵。

他們一共也就五十七騎,只一輪對沖下來就損傷十八名虜騎,如此戰損不可謂不大。

…………

對於宣北軍一方來講,能取得這樣的戰果,一是李長勝等人打了韃子兵一個措手不及,二則是距離有些遠,對方的投擲兵器並未能發揮出其應有的威力之緣故。

標槍、短斧、鐵骨朵等投擲武器扔出來,肉眼是可以瞧見的,若是反應足夠敏捷的話,大多可以避開,或是憑手中兵器格擋開。

在賓士的戰馬上投擲武器,對於技巧的要求也很高,十分講究手勁與腰力的運用,還要懂得藉助戰馬奔騰時的躍起動作才行。

而且,他們畢竟是用人力來投擲,就算裡面有一些技巧,但在顛簸的馬背上投擲,起手速度終究也略慢了些,此時雙方距離又稍遠,韃子投擲過來的精度和力道都很差。

而宣北軍夜不收們的短手銃,擊發速度自不必說,同時其打射出去的銃彈連個影子都看不到,就更別說躲避或是格擋了。

再有宣北軍憑著人多勢眾,他們除卻正面二十九騎對沖外,從左右兩翼還各有二十七騎飛掠包抄,這自然也算是側射,雖然命中率有些堪憂,但畢竟是三面用手銃射擊清軍,多少也提高了一些命中率。

最後也有手疾眼快的原因,就算宣北軍的短手銃無需火繩,憑燧石打火擊發,但畢竟是在戰馬奔騰之時打射。

如此,既要騎術精湛,很好的操控戰馬,還要抓住戰馬平穩的一瞬間,擊發短手銃才能保證準頭。

而即使精銳如宣北軍夜不收這等哨騎,也不是所有人都可憑雙腿控馬疾奔,因此那很少一些騎術高超的夜不收戰士,更是在掠過一瞬間左右開銃,連著打射兩次。

李長勝、萬光金、劉守柱、趙興光等幾人就都連射了兩銃,但也就只有趙興光是兩銃皆射中了虜騎,而大多數都是一銃落空,一銃射中。

但是,更有許多人雖然連射兩銃,卻是兩銃都射空了!

更有大多騎術與反應都略差一些的夜不收,在高速運動的戰馬上,就只來得及打射出一銃,然後雙方人馬就完全錯開了。

不比,宣北軍這邊受傷和墜馬的人員,大多還是有機會救回一條性命來。

那些被短手銃發射出的,高速旋轉飛射的銃彈擊中而落馬的韃子兵,就算是此時不死,日後也是必死無疑,而且還將死得痛苦無比。

不過,那些韃子們的倒黴卻還不止於此。

他們與宣北軍哨騎互衝而過後,本是想與李長勝等纏鬥,但李長勝組織眾哨騎迅速與他們拉開距離,立時又是一陣短銃和手弩激射。

登時便有幾騎韃子翻身滾落馬下,而李長勝也趁著這個機會,向後退卻,與韃子們拉開了距離。

韃子的噶布什賢章京達素,本來還想仗著自己人多,且更為精銳悍勇,正好趁著對面南軍人少,先給他們解決掉。

可沒想到,李長勝他們騎隊中的手炮竟如此之多,本來還以為剛才一通轟射之後,便是自己的主場,也該大清勇士們上陣搏戰,撈取軍功的時機啦。

但有一句話怎麼說: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

他又怎麼能夠想到,如此犀利的短銃,宣北軍哨騎竟能一人配備了兩杆,還不止?

就在李長勝指揮眾哨騎,以短銃和手弩據敵,且戰且退,與韃子拉開一段距離後,左右兩翼包抄的萬光金和劉守柱也率隊兜轉回來。

達素也是沙場老將,對於戰場情勢自然極為敏感,他自知眼前的宣北軍夜不收確實與南國別部軍馬不同。

他們不光是盔甲軍械精良,銃炮犀利,更為難得的還是他們的戰心與士氣,現在對面人數多過自己,正面硬剛恐不是辦法。

何況,剛才的接戰中,己方損失明顯高過南軍,如今士氣也有了些微弱變化。

他當機立斷,呼喝著指揮眾人就要奔後方留守的煙槍、鐵匠他們那邊衝去,意圖將那裡留守的宣府軍哨騎擒捉了,再奪下戰馬。

如此先撈些軍功在手,提振起己方勇士們的軍心士氣,再與剩下的南國哨騎,一決勝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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