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督,三桂願為大軍前驅,供督臣驅策!”

松山堡薊遼總督行轅中軍大帳內,寧遠團練總兵吳三桂立身而起,抱拳請命。

眾將經過剛剛一輪的動員表態,此刻在吳三桂的表率作用之下,立即紛紛起身請命,尤以神機營前營總兵陳九皋最是積極。

按照前時軍議的部署,他們神機營無須過河,只是負責在女兒河南岸建立炮營陣地,隔河炮擊對岸清軍的防線即可。

如此一來,對岸的清軍便無法對神機營將士構成威脅,雖然其漢軍旗也有三十餘門紅衣大炮,但女兒河岸如此長,隔河對轟,準頭自是難以掌握。

就算偶有炮子飛到己方炮陣之中,那傷害也是有限,只要沒有了韃賊虜騎的威脅,神機營炮手還是很精銳的。

而膽氣漸雄的陳九皋也更為豪氣,只見他大大咧咧站起來,對眾人說道:“‘趁他病,要他命!’,咱就記著宣府張鎮帥對俺說過這話,現時想來真是太他孃的有道理了!”

他眉飛色舞的繼續說道:“不管他洪太因何而離開錦州,反正咱就趁著他不在,挾長嶺山新勝之餘勇,奮力一擊,渡過女兒河,直逼錦州城下,與城中祖大帥合力夾擊奴賊。

如此,豈不快哉!”

眾人見平素大大咧咧的陳九皋,此時竟也學著文縐縐的說話,卻很是不倫不類,紛紛竊笑不已。

但“趁他病,要他命!”這句直白的話語,卻引起了大家的共鳴,接連的勝利已使他們此前對韃子的恐懼,逐漸一點點地減弱。

而此刻,隨著黃土嶺、石門山大捷之後,又是更為輝煌的長嶺山大捷,更擊殺奴王多鐸,現在奴酋黃臺吉又急急返回瀋陽城。

在他們看來,好像韃子已然成了強弩之末,遠沒有往日那般兇猛狠辣,這使得明軍上下士氣空前高漲。

最後,薊遼總督洪承疇與眾將又將攻打女兒河的細節之處,逐一敲定,除了各部進攻的次序,還有個個要點,攻打的部隊都有哪些。

當然這裡敲定的只是計劃,到時候還要根據戰場情勢變化,進行一系列的調整,或許先攻會變成後進,而唯一不變的可能就只有神機營了。

諸事議定後,薊遼總督洪承疇又請王承恩講上幾句,以鼓舞士氣,畢竟他的身份可是代表著當今皇上。

王承恩也不推辭,他面上滿是笑容,語氣也十分和藹,對著眾人說道:“咱家離京之時,皇上曾對咱家有言,要咱家將陣前用命的將士們都記下來。

無論何人,只要是忠心為皇上辦事,陣前用命,即使隻立下微功,皇上亦會不吝封賞。”

他接著又道:“如宣府的張誠,才只幾年功夫,便從一個小小的千總,升任宣府一鎮總兵大帥,更榮任鎮朔將軍之名號。

望今日在座的諸位地方大員、總兵大將,都能以之為表率,以之為楷模,忠勤王事,奮勇殺奴,咱家這裡都看著呢,只要是真心為皇上盡忠,咱家都會如實記錄,奏聞皇上。”

王承恩在這裡自然不便為張誠多說話,畢竟軍略部署上的事情,他雖也略知一二,但卻自愧不如洪承疇許多。

不過,對於如此大的戰事,竟然沒有安排宣府兵馬前來參戰,卻叫王承恩無法理解,雖然此前洪承疇私下向他表示,宣府兵馬連番征戰,正需恢復體力與士氣,為最後的決戰做好準備。

但他還是有些不能理解,正好趁著今日軍議,他便藉著激勵眾將奮勇之際,再次將張誠提起,以示對洪承疇這番佈置的不滿之意。

然話到此時,王承恩卻又突然轉了話鋒,只聽他繼續道:“不過……”

他隨即便面色陰沉起來,一雙眼睛也眯成了一道線,提高了本就十分尖細的嗓音,繼續對著眾人道:“若是有哪一個在這邊渾水摸魚,不肯盡心王事,但只叫咱家知曉,定有你的好果子吃!”

王承恩陰鷙的眼神,再加上此刻冰冷的語氣,大帳內眾官諸將無不打了一個激靈,就連那幾個粗鄙武將的坐姿都瞬間端正了起來。

最終,洪承疇當眾宣佈三日後的清晨,發動渡河之戰,爭取一舉攻過女兒河北岸去,大軍直進錦州城下。

…………

“什麼?”

清國睿親王多爾袞滿臉不敢相信的神情,急切問道:“你說皇上遇襲?”

下面跪著一個正白旗的牛錄章京,他臉上滿是驚恐之色,急忙回道:“回王爺話,是阿巴泰貝勒親口告訴奴才,說皇上在大淩河堡西十餘里外遇襲,如今正藍旗已全部出動,搜尋南軍哨騎。”

多爾袞面上神情不定,他十分神秘地問道:“皇上現在何處?可曾受傷?”

那牛錄章京急急回道:“據阿巴泰貝勒說,皇上現在大淩河歇息,似乎並未受傷,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受到了驚擾,鼻衄之症又犯了。”

“哦。”

多爾袞眉間閃過一絲狡詐的神情,吩咐道:“你暫時不要再回阿巴泰那邊去了,且先退下去歇息吧。”

待那名牛錄章京退下後,多爾袞的心情竟如大海般波瀾壯闊起來,久久不得平息。

他在軍帳內反覆踱來踱去,可心胸之間卻越來越顯雜亂,最後竟披起一件貂皮製成的斗篷,來到了軍帳之外。

幾名戈什哈隨在他身邊,來到了一處山丘之上,仰望著遠處乳峰山上的明軍燈火,心裡竟有一絲莫名的興奮。

就連他自己都不是十分清楚,到底是因何而起的興奮。

黃臺吉,不知還能活多久,在多爾袞看來或許命不久矣,但也或許還能活很久,不過至少讓多爾袞看到了一絲希望。

其實,這些年裡他小心翼翼的伺候著黃臺吉,為的不就是這一天嗎?

他不由想起當初老憨王歸天之時,四大貝勒前來逼宮的情景歷歷在目,是黃臺吉逼死了自己的母親,當然還有代善這隻老狐狸。

當時自己三兄弟雖然掌控著後金實力最為強盛的兩旗兵馬,但卻輸在了年幼上,未敢在四大貝勒的逼迫之下有所反抗。

時至今日,自己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僅有十五歲的小孩子,而是大清國的睿親王,名正言順的領有滿洲八旗中的正白旗。

而且,自己的兄長阿濟格此時也領有鑲白旗,即使他與自己多有不合,但畢竟是血肉相連的親兄弟,多爾袞相信一旦沒有了黃臺吉,單憑豪格必然無法再使自己兄弟反目。

念及此處,他不由想起自己的弟弟多鐸,心中陡然升起一腔恨意,多爾袞將牙齒咬得“咯噔咯噔”直響。

他恨恨地怒罵道:“張誠,有你無我,本王定叫你愛不得好死!”

多爾袞之所以會如此惱怒,全因為弟弟多鐸與哥哥阿濟格完全不同,雖然他們三個人都是一奶同胞的親兄弟,但之間的差異也是有目共睹。

阿濟格年歲最長,卻也是頭腦最為簡單的一個,作為大哥的阿濟格,也曾經想要成為一個能夠保護弟弟的勇士。

然而以他的頭腦,又如何是黃臺吉的對手,隨著四大貝勒被黃臺吉一一收拾後,便輪到了他們兄弟。

慣於使用離間計的黃臺吉,也用同樣的方法分化了他們兄弟三人。

他藉著阿濟格頻頻犯錯,竟然剝奪了他的正白旗旗主貝勒身份,而將正白旗再交由弟弟多爾袞當旗主。

如此,阿濟格便以為是弟弟多爾袞用計謀奪取了他的旗主之位,自此便深恨起弟弟多爾袞,竟因此逐漸與豪格走到了一處。

可多鐸卻不是如此,多鐸雖然性格暴躁了一些,但是他可並不傻,將黃臺吉的手段都看在了眼裡,而且他也承蒙多爾袞的數度保護。

因此,多鐸深知多爾袞對他和哥哥的愛,更是對於多爾袞的心思縝密,佩服不已,無論何事都會向哥哥請教,對多爾袞的話也多是言聽計從。

最為難得的是多鐸雖然年幼,卻已戰功赫赫,先一步在大哥阿濟格之前,被黃臺吉封為豫親王,要知道這時的大清攏共也沒有幾個親王。

由此可見多鐸之能,確非阿濟格可比!

而黃臺吉之所以對多爾袞很是忌憚,其中自然也有多鐸的一大功勞。

可現在,正值最好年華的多鐸才只有二十七歲,卻被明將張誠擊殺在了長嶺山下,叫他如何能不恨?

多爾袞接著又想到了黃臺吉的幾個兒子,未見有多出色的人物,也可能因為他們還都年幼,未有表現的機會。

唯一一個已經成年的兒子,便是大清國的肅親王豪格,且還是實力不俗的正藍旗旗主。

但別人可能會對豪格有些懼怕,不過,多爾袞卻是十分看不上自己的這個侄子,然現在想來,如果黃臺吉真的出了什麼意外的話。

豪格,自己的這個傻侄子,還是有極大可能成為大清國皇帝!

“哼!”

多爾袞不由想到:“豪格算個什麼東西,若非有黃臺吉,他十個豪格又能如何?”

“皇位?”

多爾袞的眼中精光閃現:“本就是他黃臺吉從我兄弟手中奪去的,憑什麼就不能叫他還回來!”

想到皇位的多爾袞,竟然又繼續想到了黃臺吉的幾個妃子:“哼,一個海蘭珠,就使你神魂顛倒?

為了一個女子,竟置十餘萬大軍於此,置我大清國未來於不顧,怎還陪做我大清國的皇帝?”

多爾袞的頭已經轉向了盛京城方向,眼中也滿是惡毒的目光:“海蘭珠就是個病秧子,看是命不久矣。”

“哼,最好也把黃臺吉這個肥豬一起帶走。”

“那時,大貝勒也不見得就一定會支援豪格,若是本王再使些手段,這大清國的皇位是誰來坐,還不一定呢!”

多爾袞美得連嘴巴都裂開了,他甚至想到自己做了大清國的皇帝后,黃臺吉後宮中的幾位妃子,還都年輕貌美,又豈能使他們獨守空房?

海蘭珠身有舊疾,估計是活不久了,可她的妹妹卻也是不錯的!

對。

本布泰,如今才不到三十歲的年紀,正是風華月貌之時,她與海蘭珠是親姐妹,一脈血緣傳承,自然都是草原上的美人。

多爾袞似乎對這位被黃臺吉封為永福宮莊妃的本布泰,情有獨鍾,本布泰秀麗端莊的容顏,似乎比其姐海蘭珠更勝一籌。

這正是人類這一物種奇怪的地方,千人千面,每一個人對事物的看法都會各有不同,每一個人的喜好也有所差別。

而這種差別,更是完全用任何科學來解釋。

就如黃臺吉只鍾情於海蘭珠,而多爾袞卻時常惦記著海蘭珠的妹妹莊妃本布泰,一想到這裡,他就會替本布泰不甘。

“哼,憑什麼本布泰就排在第五位?”

多爾袞甚至惡毒地想到:“等本王坐上皇位,本布泰就是唯一的貴妃。”

他的眼中似乎已經看到,本布泰正一身華服,陪伴在自己身邊斟酒相戲,他的眼中已滿是黃臺吉莊妃本布泰的身影。

接著又是一股怨念,恨恨地道:“你一登上皇位,便嚴令禁止‘轉房婚’,難不成早已算到今日之事了嚒?”

其實,“轉房婚”乃是蒙古、後金這些愚昧地方的一種普遍婚俗,最早主要源自於家產繼承問題。

在他們看來,妻子也是夫君的財產之一,應該由繼承人一併繼承,而一旦不按這種制度來執行,可能就會產生家產外分的事情。

在古代遊牧民族中,向來是男權社會為主,他們憑力量來決定一切,再有家產攢起來也不容易,若是一分再分,更是無法在草原中生存下去。

所以這種婚俗才一直保留了下來,直到黃臺吉建立大清,改元稱帝后,為了全面向先進的漢文化學習。

才開始著手改革滿洲的婚姻習俗,他明令規定“不許亂倫婚娶”。

據《清太宗實錄》卷十一記載,“不許娶庶母、嬸母、嫂子、侄婦等”便是明令禁止的行為,但這一規定卻沒有觸動異輩相婚和姐妹同嫁一夫的婚俗。

而且,即使“不許娶庶母、嬸母、嫂子、侄婦等”這些規定,也沒有被堅持執行,在原本那個世界的時間線裡,多爾袞和他的侄子福臨,便都曾經違反過這一規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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