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薊遼總督洪承疇等人已然來到第一波矮牆壕溝前,此處的山勢也較前段更顯傾斜,再加民夫取土堆牆的緣故,給人一種忽然就陡峭起來的感覺。

這段斜坡上,聳立著第一道防守用的矮牆,高度約只到各人的胸口位置略上一些,雖然不高,但夯築得非常厚實,矮牆後的官兵,可以依託矮牆架設火銃對前方的敵人進行射擊。

第一道矮牆,若是從外面看來,其高度差不多約有將近二丈,蓋因矮牆前有一道大壕溝,深達一丈半有餘。

其前面又有兩道小壕溝環繞,這小壕溝深也差不多一丈,寬都是半丈左右,壕下也同大壕溝一樣置有尖利的木刺,木刺前端更是用火烤過,尖硬無比。

三道壕溝之間,相隔一、二步不等,他們之間的平地上,皆層層置放大塊尖利的石頭,還間夾擺放了一些拒馬鹿角,更是在地上時不時的撒上些鐵蒺藜。

前日,張誠就說到這裡每三道壕溝配一道矮牆,便是一波防線,因為是自上而下俯視,依雲州二式燧發銃的犀利,第二道矮牆後的銃兵,勉強可以打到第一道矮牆前的韃賊,再加各個高低不同的火炮轟射,便是三重立體火力打擊。

那時候,眾人還不明白“三重火力”到底是怎麼個打擊法,此時大家到實地一看才知其中的奧妙。

古人誠不欺我,到底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看到實景的眾人,終於明白張誠當初說的是怎麼一回事啦。

聽人講,永遠不如親眼見!

置身於長嶺山防線上的眾人,無不為眼前的一切所震懾。

就見這一道矮牆不遠後又有一道斜波,斜坡上又有矮牆,隨後又是斜坡,又是矮牆,如此,三道矮牆,順著山勢,一道比一道略高,一波波聳立在眾人眼前。

…………

宣北軍獨石步營和輜車左部的官兵們早已入駐長嶺山上,看到他們肅然齊整,精勇強悍的樣子,這樣的將士定然能做到毫不畏懼,血戰不退。

他們當中的銃兵個個握持著樣式新奇的精良火銃,想象著他們從矮牆後打出一次次齊射……

在場眾人都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眾人上瞧瞧下望望的紛紛猜得著,就算是自己領軍來攻打這長嶺山防線,第一個反應,也是揮師逼向第一道矮牆,應對矮牆後官兵們的抵抗。

卻未能首先想到頭上還有兩道矮牆,還有更多的銃炮,正冷冰冰地注視著自己,用他們那犀利的銃炮從頭上瞄著自己,確實是顧下就不顧上,顧上便不得顧下的情形,想想就足以讓人毛骨悚然啊!

眾人歎服,單單隻看眼前的這些佈置,看似簡單,但仔細一想,頗有非凡之處。

寧遠團練總兵吳三桂是昨日時才趕到杏山的,他麾下步兵都隨中軍大隊一起前來寧遠,而他本是留在寧遠安排守護糧秣和城守諸事後,率領家丁親隨急急追來。

他前日並未與眾人一同視察長嶺山,也沒有聽到張誠要如何佈防,但今日他隨同前來,親眼看到長嶺山上的種種佈置,氣勢恢宏,壕溝矮牆更是環環相扣。

他站立在一處矮牆上,俯覽著道道壕溝矮牆防線,暗思自己是想不出如此防線的,不由心生感嘆:“歎為觀止,吾不如也!”

不只是吳三桂,在場的其他諸位鎮帥當初也多有覺得張誠好不狂妄,可此時親眼所見,無不信服。

更何況,他們看到矮牆後那一排排裝備精良,氣勢昂揚的軍卒,如果還有任何疑問的話,怕不是瞎子了。

看來前日張誠所言非虛,單單攻這三道矮牆,若是運用得當,將士得力,怕韃賊即使有三萬人一時之間,怕也難以攻下來!

神機營前營總兵陳九皋、大同總兵王樸、前營副將符應崇更是洋洋自得,當日,只有他們幾人是堅定支援和相信張誠所言,現在如何,都傻眼了吧。

楊國柱則是眼神奇怪的望著張誠,他越來越覺得張誠難以琢磨,他總覺得自己似乎越來越看不透張誠,而他身邊的親將郭英賢卻興奮不已,他見張誠又出了風頭,真心替張誠高興。

中協分練總兵官左光先與身旁的遼東協守總兵孟道交頭接耳,他前日聽了張誠的設想,便有心效仿,今日實地看後更是堅定了這一想法,此刻,正與孟道討論著五道嶺的自家防線,該如何照搬長嶺山的佈置。

洪承疇面色雖仍一如既往地沉穩,但其內心已是波瀾壯闊,他前日聽張誠講述自己長嶺山防線的設想時,便聯想到徐文定公的銃城,今日親見之下……

他目光深邃的望著前方通道兩側佈置,在心下沉吟:該處通道,好似一個張開的幽暗大嘴,左右兩側各有一道凸出的矮牆拱衛,宛若城牆上的馬面一般。

可以想象得出,若韃賊攻擊該通道,除了正面的抵抗之外,還要面對來自側面的火銃射擊,若再配上遠處的火炮轟擊,這一處處並不寬敞的通道,可就是一處處吞噬血肉的殺戮地帶啊!

而且這些凸牆的前端又是如此尖銳,竟連城牆上馬面的那些死角都沒有,放眼前方的數道矮牆,皆是這般凹凸凹凸結構,有若一段複雜的齒輪圖案,與大明各處城牆傳統的直來直去線形建築結構,可是大不相同。

不只是洪承疇驚異不已,連總監軍張若麒也連連驚歎,隨來的其他官將更是不用說啦。

各人由通道入內,先是往右面走了十數步,再左轉才進入第二道矮牆,又往前行十數步遠,進入第三道矮牆之後,入眼既是一片較為平緩的坡地,約有數十步寬度。

在這裡他們看到,一些宣北軍士卒仍在忙碌著,他們正用石頭、大木修砌起一座座整齊倉房屋舍,作為前面三道矮牆防線士卒們所需火藥、糧秣、藥材等重要物資的儲存之所,而士兵們則居住在周圍一個個軍帳內。

眾人又繼續向內走去,坡地的後方,又是壕溝矮牆,與先前防線的佈置相同。

從此處至山頂廢棄墩臺周邊,又是三道壕溝矮牆,而墩臺的東南、東北兩個方向上,正在修建的炮臺,每個方向各是兩座炮臺分別建在山石凸出處,用來架設神機營前營總兵陳九皋支援的那四門紅夷大炮。

這裡視野開闊,可以附視全山,料想在這裡開炮,定可以有效對山腳,或是平川處的敵人壓制轟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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