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海樓內,洪承疇聽完劉子政關於“三不如建奴”之論後,竟輕輕的點著頭,顯得對其所言很是讚許。

他開口說道:“先生所言諸事,我亦憂心如焚。除先生所言者外,還有我大明諸鎮將士不論是操練,或是軍心戰意,又或是從指揮上說難以同心合力,確也稍遜與建奴。且軍馬也不如虜方之強,火器也已非我方之專長矣!”

劉子政也是點首說道:“是啊!火器本是我大明的抗虜之利器,建奴雖也有所掠奪,終是不多。但從崇禎四年正月起,虜方也學會製造紅衣大炮,尤其是孔賊投奴後,其操炮之技亦有所提升,今日虜方火器之多,操用之熟,已可與我們大明勢均力敵,我方長處已不復在了。

至於騎兵,建奴本是以遊牧為生,又加上蒙古各部歸順,明顯優於我方,再說四王子這人,雖是夷狄醜酋,倒也是彼邦之英雄人物,為人豁達大度,善於用人,更善於用兵。

今天他能夠繼承老奴基業,降服蒙古諸部,又東征朝鮮,南侵我國,左右逢源,可見絕非等閒之輩,斷不能輕視。”

他們正談到這裡時,忽然有中軍副將陳仲才進來稟報,錦州祖大壽派人給薊遼總督洪承疇送來密書一封。

…………

洪承疇拆開密書粗略的看了一遍,連連點頭,隨即吩咐陳仲才讓祖大壽派來的人在此好生休息幾天,不必急著趕回錦州去,以免被建奴哨騎捉生,洩露軍機。

洪承疇隨手就將密書遞給了劉子政,他看過後想了一想,才道:“祖大壽其人雖然並不十分可靠,但他的這個方略倒是值得洪督重視。”

洪承疇也是點頭說道:“確是如此。祖大壽雖曾行詐降之策,那也是大淩河被圍日久,糧盡援絕,不得已而為之。

但自他重回錦州之後,確是頗見忠心,我等也不能因他曾向奴酋詐降過一次,便猜測他現在也想著投奴。

他如今更建議我率大軍到了寧遠之後,需步步為營,實不宜冒進,務要持重為上。

學生覺得此議甚佳,先生以為然否?”

劉子政面上凝重的說道:“我此番前來,所能向洪督建議的也只有這四個字‘持重為上’。萬萬不可將國朝十數萬精銳之士作孤注一擲……”

劉子政還待繼續說下去,洪承疇的親信幕僚李嵩卻在此時走了進來,他報說那傳旨的小太監想買一匹戰馬,好回去獻給宗主爺王德化,此外他還要十匹貢緞,十匹織錦,且都想在山海關城裡購買。

李嵩也不避諱劉子政,直接說道:“這哪裡是他想購買,分明就是索賄嘛。也不想想,山海關又非江南之地,哪裡有什麼貢緞與織錦這些物件?”

洪承疇卻是淡淡說道:“何必管他要些什麼,全都折銀給他就是了,反正都是朝廷的銀子,又不是要你自掏腰包。這些人可是得罪不得,好在他還是個小太監,口氣並不算大。”

李嵩退出後,洪承疇又向劉子政問起對於張若麒這個人的看法,只聽他說道:“劉先生,朝廷選派的監軍張若麒就快到任,你看此人該如何應付?”

劉子政略有些玩味的回道:“洪督問我,倒不如問自己。洪督在朝中做官經年,又久歷戎行,何等模樣的官場人物沒見過,經驗定是比我多多。

我所慮者也就只有一事而已。”

洪承疇驚疑的問道:“先生所慮何事?”

劉子政拂著花白鬍須,說道:“哥舒翰潼關之敗,洪督還記得麼?”

洪承疇聞言不覺一驚,他說道:“劉先生何以提及此話?難道是看我也會遭遇潼關之敗乎?”

劉子政臉上顯出一絲苦笑,答道:“我在洪督跟前實不願提到勝敗二字。但以哥舒翰之能,乃唐之名將,軍中威望素重,也甚得唐玄宗信任,更統大軍二十萬守潼關。

本是必勝之局,然卻因奸相楊國忠之讒言,終在玄宗一意催逼之下,未能持重,遂致大敗虧輸。

而今遼東戰事,亦是如此,未來不管何人促戰,洪督都要盡力抗一抗,拖一拖,總是以緩為要,以持重為上!”

洪承疇嘆息道:“若是對別的皇上,有時尚可以用‘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話抗一抗。可是對於今上卻是不同,方面軍帥,自當別論,但凡是文臣,對聖旨誰又敢於違拗啊?”

洪承疇說完看向與劉子政,兩人相對苦笑,都是搖頭嘆息。

片刻後,洪承疇又開口說道:“劉先生,學生今有君命在身,不能久留此間,未與先生暢談,心中深以為憾。

為免學生重蹈潼關之敗,今再請先生能助我一臂之力,拜請先生留身軍中,為我贊畫軍務,請萬萬不要推辭。”

洪承疇說畢,便自座位上站起身來,對著劉子政就是深深一揖。

劉子政也連忙起身還禮,道:“辱蒙洪督以至誠相待,過為稱許,使子政感愧交併。自從遼陽戰敗,子政幸得九死一生,殺出重圍,然復遼之念,耿耿難忘。

無奈諸事皆與願違,徒然奔走數年,遼東之事卻愈不可為,這才回到關內,自此便不再關心國事,更不願多問戎機,今生已矣,寄跡京師僧舍,細注兵法,以供後世之用。

今日子政雖殘存一腔熱血,然已是蒼髯老叟,筋力全衰,不堪再作馮婦,辱蒙洪督見留,實在是不敢從命。”

洪承疇起身又是深揖一禮,道:“先生不為學生一人設想,也應為國事著想。國家安危,全繫於此之一戰,先生豈能無動於衷乎?”

劉子政聽了此言,默思片刻,眼淚刷刷的就流了下來,他說道:“洪督!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國事唯艱,我亦心焦。

子政倘無忠君愛國之心,缺少一腔熱血,斷不會少年從軍,轉戰塞外,九死一生,傷痕斑斑,瀋陽淪陷,妻女同歸於盡。

今子政之所以不欲再作馮婦者,只是對朝政早已看穿,對遼事早已灰心,怕子政縱然得侍督臣左右,不惜馳驅效命,恐也未必能補實際於萬一!”

洪承疇見他已悄然改口稱自己“督臣”,便知此事見有希望,還哪裡肯依,更是加意苦勸,極力懇請他留下襄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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