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靳新朋見張誠目光炯炯的注視著自己麾下家丁們,心中不由泛起一絲得意,他自認比不上張誠帶來的那些百戰老軍。

但是在獨石這邊,他麾下這近三百家丁可是獨一無二的存在,已然是獨石口最強的力量了,他能夠這些年一路升遷,多少都是借力這部家丁力量。

“將軍,那個守在北柵關的把總沙忠旺您前時在北柵關是見過的,他是嚴慶榮的人,手下也有近百強悍家丁,那邊的把總薛敬是指揮僉事薛大人的族侄,手下也有百多家丁,堪稱精銳。”

張誠順著靳新朋的指點看去,沙忠旺他已然見過,今日更多的目光卻是集中在那薛敬身上,遠遠的看不清面貌,但那人身材確實魁梧,頗有些軍人的氣勢,其身後的那些軍士也都很精壯。

片刻間,在靳新朋的指點下,張誠已將校場上的開平衛駐軍大致看了個遍,八百多軍士中,有近一半都是老弱。

他們個個身上軍服破爛,很多人更是面黃肌瘦,神情萎靡,沒有絲毫官軍的氣勢,連手上拿著的兵器也是鏽跡斑斑,一看就沒有經過保養。

這些人接觸到張誠掃視的目光,都是神情麻木,眼中臉上皆沒有表情,在張誠看來,這些人已經廢了。

唯一好些就是剛剛靳新朋指點出來的那幾百各官私養的家丁,他們中幾乎都是青壯,衣甲兵器也頗為齊全,不過他們的陣列紀律也是稀稀拉拉,典型的烏合之眾。

就是靳新朋引以為傲,由他親信靳勇和邱應泉統領的那近三百的家丁,也談不上什麼陣形佇列。

即使在張誠的眼中如此這般不堪,但是這些家丁們,放在當今大明各處邊鎮衛所,卻已經是最主要的作戰力量了。

在教場北側的高臺上,張誠掃視著教場上那些開平衛的軍士們,臉色難看,大明邊鎮衛所軍隊的敗壞,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這些兵能打仗嗎?

張誠對此深深表示懷疑。

張誠身上披著的正是勤王時,崇禎皇帝御賜的那套金盔金甲,陽光照射下,光芒四射,吸引了臺下不少的目光,加上他是新任上北路分守參將,又是首次檢閱軍馬,底下議論聲也是不斷。

在他身旁另一邊,是僉書官嚴慶榮、吳志忠和指揮僉事薛良清等人,而鎮撫官劉志、賀飈,經歷官曹金旺則站立在靳新朋那邊。

一眾人中,開平衛指揮僉事薛良清的臉色最是不好,關於張誠昨日組建幕府一事,他於當晚就已知曉,畢竟在這獨石口各方人員相互傾軋,打聽訊息還是很容易的。

何況,張誠原本也未準備要隱瞞此事,作為分守一方的參將,張誠自設幕府確為有些不太合規制。

可如今的大明朝,不合規制之事情那可是多了去了,關鍵不在於合不合規制,歸根結底還是在人,要看不合規制之人是誰!

張誠現在不說如日中天,權傾一方,可也是簡在帝心,又得閣臣、督臣都寵信之人,更得當今聖上親口允諾可便宜行事之人,縱有小錯,又有何妨?

薛良清的胖臉此前一直都是紅光滿面,看上去憨態可掬,富足得很,可最近這些時日,卻是面色蠟黃,沒有一絲笑容,好像誰欠著他八百吊一般,連目光都顯得冰冷且陰鬱。

張誠卻不理他,莫說是他,區區一個開平衛指揮僉事,就算宣鎮總兵楊國柱親來,見到今日的張誠也是要客客氣氣。

…………

校場的周邊,尤其是北面高臺這邊,都是張誠麾下軍士,他們或持械站立,或策馬巡弋著,每個人都是盔明甲亮,精神抖擻,渾身散發著懾人的殺氣。

這才能有資格稱之為軍士,他們個個年輕,身材粗壯,特別是紀律嚴明,他們不論是持械肅立,還是策馬巡弋,一隊隊一排排不止整齊劃一,更沒有一絲雜音。

這種軍紀軍容,尤其是他們身上散發出的殺氣,讓校場中站立的衛所軍兵看了都很是畏怯,就算靳新朋、嚴慶榮、薛良清等官將養的那些家丁,神情間也多是敬畏。

望著臺下良久,張誠大聲問道:“靳大人,這開平衛軍務果有如此破敗麼?”

靳新朋久任同知,一直主管開平衛驗軍和營操諸務,衛治下軍兵無此敗壞,張誠當然是要問他靳新朋了。

靳新朋也是不動聲色的抱拳,沉聲答道:“將軍,這操練軍兵就需要銀錢糧餉的支撐,如今田地產量逐年遞減,收支不足,下官也是有心無力啊!”

軍士們要進行最基本的操練,每天至少粗糧是要管飽的,否則會體虛無力,就是繞著這教場跑上幾圈,都容易體力枯竭,重則昏迷。

而如果要加大軍士們的訓練量,那麼每天還要加上一些肉食,否則高強度的操練,那些軍士可能很快便會尿血而亡。

可如今北路屯政荒疏破敗,錢糧已近枯竭,靳新朋還要養著自己的那三百家丁,衛司確實是沒有能力再維持滿員的駐軍。

張誠又問道:“獨石口按說該有近一千五百餘的軍兵,為何校場內的操備官軍卻是如此之少?”

靳新朋沉聲道:“不敢欺瞞將軍,這開平衛內眾軍戶都是勤於農事,卻仍收不足供養如數之軍兵的糧谷,下官也只得發些軍兵下去屯種,以補糧谷之不足。”

大明邊鎮衛所七分屯種,三分城守,稱為操備官軍,即各衛司屯守之兵卒。

衛所的屯糧徵收上來後,一部分上繳,一部分便是用來供養堡內的軍官與這些操備官軍,餘者雜差官軍與屯軍便是勞役耕種。

明初軍屯所出幾乎能完全滿足全軍需求,所以兵強馬壯,將士也安心。

不過在宣德年後,衛所操軍大量逃亡,大批屯軍便被徵調為操備守軍,原種屯地轉歸餘丁耕種,事易時移,明中後期已經普遍為正軍充伍,餘丁撥屯。

此時各地衛所操備官軍繼續大量逃亡不說,餘下的也多徒有其表,一年難得操練幾天,心思只是忙著自己家小與田地。

就算有青壯,也要留下來耕種,捨不得充為正軍,只是讓家內老弱頂替。

而且那些官將們為了養活自己家丁,不但剋扣糧餉,也鼓勵這種現象的存在,好讓他們藉此吃空餉。

說來說去,非常兩個字:糧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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