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崇禎十一年,十一月十五日,高陽。

在高陽駐紮的盧象升等人,今日又接到兵部的軍情傳報,清軍多爾袞部連克完縣、唐縣、慶都等縣,有兵圍定州之意,朝廷命盧象升引兵趨定州。

清軍豪格部重新匯聚後,已克蠡縣、博野二城,命陳新甲領麾下兵馬往祁州進軍,以為救援。

命高起潛率遼東各鎮四萬將士,趕往河間府方向,監視清軍嶽託部動向,伺機作戰,防備虜騎進一步深入畿南。

同時,命督察諸軍的首輔劉宇亮率京營數萬將士,也奔河間府方向進軍,配合高起潛部遼東各鎮,合力對抗清軍嶽託部虜騎。

十一月十六日,盧象升領軍拔營,頂風冒雪,奔定州方向而去。

經過幾日的休整,加上繳獲糧谷頗多,更有高陽城百姓勞軍送來的五百餘石糧谷,將士們暫時告別野菜熬粥的時光,連日飽食,體力和精神也都恢復如初。

孫承宗領高陽百姓勞軍,送來豬羊數十頭,對戰豪格時,還有收繳的雙方傷馬、死馬數百匹,好在已轉入冬季,天氣嚴寒,這些死馬都用粗鹽處理過,可以儲存上個把月,絕不是問題。

盧象升領宣大三鎮將士,拔營而走,孫承宗率家中諸子孫,以及高陽的鄉紳百姓出城相送,趁著盧象升與孫承宗話別之機,張誠特意找到孫鑰,再次囑咐他,務必以護送傷兵到保定為由,將孫閣老也請到保定,主持大局。

兩萬多人馬的大軍,再次啟程,不過,此刻就比前時多了好些的騾馬和大車,還有一些臨時打製的獨輪車,在高陽城中又收購了一些大車和獨輪車。

一千多石糧谷,數百匹死馬,都在中軍押運著,盧象升部宣大軍此時士氣正盛,糧谷也算充裕,至少可以堅持到月末,不是問題。

大軍仍是按之前行軍時的排布,以宣鎮總兵楊國柱的正兵營為前鋒,盧象升督標營加張巖右翼營,以及山西鎮參將姜名武部為中軍,軍中的糧秣、馬肉,都是集中在中軍部中,統一押運著。

中軍之後,就是大同總兵王樸的中部,虎大威部山西鎮軍馬依舊為後部,大軍在官道上綿延數里,將士們鬥志昂揚,踏著殘雪,奔赴新的征程。

…………

十一月十七日,盧象升高陽城下之戰,斬獲的清軍首級千餘顆,加上孫承宗堅守高陽,所斬獲的清軍首級百多顆,運至京城。

這次的清軍首級,比前次張誠等人獻捷時還多,京中百姓紛紛上街圍觀,一時間,萬人空巷。

十一月十八日,首輔劉宇亮率軍進至保定府,便停滯不前,反覆派出哨騎,偵查虜騎動向。

十九日,高起潛部遼東軍拔營起寨,自高陽起兵,奔河間府任丘縣境而去。

二十日,陳新甲部宣大軍進至博野縣境,遇千騎東虜,與戰不勝,退兵至高陽城下紮營,以為休整。

同日,原兵部尚書、太傅孫承宗領闔家老幼,護送盧象升部傷兵至保定,在城內尋得多處宅院,安置傷兵,悉心照料。

二十二日,祁州被清軍破城,糧谷財貨洗劫一空,人口丁壯,皆被擄掠,充為隨軍奴隸。

…………

崇禎十一年,十一月十八日,定州境內,寒風陣陣,濃煙四起。

正是時值隆冬苦楚,寒風可裂肌膚的時候,在離唐河不遠的一片樹林內,張誠麾下前哨的夜不收正靜靜潛伏著。

他們個個都是大襖氈帽,一副普通民戶裝扮,幾人的身旁,多匹騾馬就拴在旁邊的樹上,馬嘴都上著嚼子,以防止它們嘶鳴。

此刻,他們正機警的四下裡張望著,過了唐河,往南不遠就是定州城。

再往北邊方向,幾十裡外就是慶都城,如今大軍剛過博野縣境,才行至定州境內,清軍分兵南掠,到處都有虜騎蹤跡。

盧象升也是不敢率軍疾行,大軍每日只行進四十餘里,還要披甲行軍,各將都是將麾下最精銳的夜不收派出,四下裡探查。

這時,夜不收們都是極目四顧,這裡一片平原,天地之間,似乎除了麥田就是河流,除了河流就是麥田,幾乎每間隔數里就會有一個小的村堡。

這定州的西面太行山遠望在際,但其境內卻是地勢平坦,一望無垠,更有沙河、孟良河、唐河橫貫全境,土肥水美,農田村堡遍佈。

不過此時為寒冬蕭條的時節,似乎到處都是一隊隊身著白甲騎著馬匹的騎士,他們不在官道上行走,凍得堅硬的麥田也非常適合策馬奔行。

不時還可看到遠處,一些臭臭輕煙騰空而起,那些當然不是什麼炊煙,而是清兵四處劫掠,焚燒村莊留下的痕跡。

幾日前,盧象升領軍拔營後,便偵騎四出,查探各處清軍動向虛實,以為大軍定行止,這其中唯有盧象升督標營的哨騎和張誠麾下夜不收,所行最遠。

連日,陸續探得清軍大隊已進定州,除有一部駐於定州城下,監視城中守軍外,清軍分小隊四下劫掠,此時還有小隊清軍,從慶都境內劫掠完,正陸續前往定州。

昨日幾人路過慶都城東南的堯母祠時,便在那裡遇到百多個正白旗的清軍,幸好幾人出來哨探,都是一人三馬的配置,那些清軍跑不過他們,才免去一場惡戰。

後來,他們又瞧瞧的殺了個回馬槍,捉得一名韃子步甲兵,將他活生生的剝皮折磨致死後,才稍微解了幾人被苦追數十里的心頭之恨。

此時見周邊並沒有什麼動靜,一個夜不收忍不住對身旁一個滿面鬍鬚的壯漢說道:“牛頭,這天寒地凍的,鬧一口咋樣嘞?”

說著話,他就自懷裡掏出了自己的菸斗,剛拿出火摺子,準備著要美美地吸上一口。

“不可,你小子活膩了嚒?煙火會洩漏我等蹤跡給韃子知曉。”

那被稱作牛頭的壯漢,厲聲喝止著。

隨後他又嘆了口氣,繼續輕聲說道:“我們隊中的丘鬍子,就是吸這勞什子,才被韃子哨探發現並擒走的,等俺們發現屍身時……哎……那個樣子……真叫慘啊.....”

他說起此事,語聲竟有些哽咽,眾人一時都是沉默下來,夜不收本就是個極危險的兵種。

尤其是自今年秋張誠領兵入衛勤王以來,只他麾下軍中就己經有近十個夜不收在出哨時傷亡,更為可怕的是,如果在出哨時,落在了韃子兵的手上,那才真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所以,他們外出哨查之時,亦是格外小心謹慎,根本不用煙火,只吃些光餅、麥飯之類的行軍乾糧,雖然沒有什麼味道,好處就是不用生火,這樣就提高了隱蔽度,也省去做飯的時間。

若是捉到活的清軍哨騎,也是一般盡情的折磨,逼問出所需軍情後,大多是極盡所能的折磨致死,好似唯有如此,方能解其心中所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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