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九章肉體畢竟是事實存在的

一間暗室,一塊黑布,一根蠟燭,雲琅跟司馬遷很容易就在監牢裡面完成了小孔成像的實驗。

這是一個開創性的實驗,在此之前,還沒有人重複過墨子的這個成功的實驗。

很多人以為,書裡面記錄的這段話,與公輸般製造的那隻能在天空中飛三天三夜的木鳥,與莊子在《逍遙遊》文裡提到的鯤鵬一般,都不過是一種臆想。

“做實驗是一件非常嚴肅地事情,他能透過小範圍的實踐來證明無窮大的道理,能把構想變成現實。”

司馬遷端著酒碗笑道:“可惜我探索的不是事物,而是人,很多時候你沒辦法用實驗的方法來證明一個人的行為。”

雲琅笑道:“不,不,不,我們正在進行的一項關於人的實驗叫做——聖人計劃。

現在已經脫離了初級階段,馬上就要進入第二階段了,如果全部五個階段的實驗都能夠成功,你就在富貴鎮看到一位真正聖人的誕生。”

司馬遷聽聞此言,坐直了身子道:“什麼聖人?”

雲琅笑道:“一個殺人無數,坐地分贓的人,如今馬上就要變成人人愛戴,人人稱頌的聖人了。”

司馬遷怒道:“他何德何能可以被人如此稱頌?”

雲琅喝了一口酒笑道:“他的外甥因為與人爭論,別人處處忍讓,他外甥依舊不依不饒,結果,在撕打的過程中被對方給打死了。

他的姐姐要求我們實驗的物件出手殺死對方,結果,我的實驗物件在瞭解了事情的經過之後,發現錯誤不在對方的身上,不但跟打死他外甥的人道歉,甚至還賠償了對方五千錢。

我的實驗物件的姐姐聽聞此事之後,就把他外甥的屍體丟在大街上,說那個死去的人是一隻沒有舅舅的野狗。

別人都以為我的實驗物件是無法接受這樣的侮辱的,結果,他親自去了大街上,揹著已經發臭的外甥屍體,親自入殮,親自挖坑埋在野外。

就此一件事,我的實驗物件已經樹立了自己公平的形象,在富貴鎮人人都找他來評判公平與否,聽說啊,經過他評判的事情,還沒有出現一例不公平的。”

應雪林皺眉道:“大奸大惡也需要大智慧,超出人性的大善人,某家一般不會與他交往。”

司馬談大笑道:“陛下這種維護親人,冤枉你入獄的行為雪林兄就能接受嗎?”

應雪林笑道:“陛下委屈我,這屬於人的範疇,是我們能預測的一種結果,為什麼就不能接受呢?

如果雲琅的那個實驗物件在有能力的情況下傷害一下殺死他外甥的那個人,某家完全能夠想明白,哪怕他不理不睬那個殺人者,某家也能理解。

可是,他不但不怪罪那個殺死他外甥的人,反而因為他外甥弄爛了人家的衣衫,就賠償五千錢,這就過了,至於親自揹負外甥發臭的屍體入殮,這就更加的過了。

這些事沒有任何的意義,只是做給外人看的,看樣子云琅的這個實驗物件心中確實有大世界。”

雲琅呲著一嘴的大白牙笑道:“你們看,這就是實驗的結果,在一定的誘惑跟壓力之下,一個人就很容易改變自己的行為方式。

我的一個師兄曾經說過,人對痛苦有一種天然的畏懼感,如果將畏懼感強行去掉之後呢,這個人在遭受痛苦的時候反而會感受到愉悅。

我們的這個實驗目標目前正處在割裂痛苦的階段,如果成功,他真的有可能成為一個真正的聖人。”

司馬遷冷笑道:“假的就是假的,如何能成真!”

雲琅笑道:“騙一個人一時自然是騙人,如果持之以恆的騙這個人一生,即便是假的,跟真的又有什麼區別?”

“我能去看看嗎?”

“當然可以,等我從監牢裡面出去,就帶你去看,你會覺得我們的實驗是有價值的。”

應雪林皺皺眉頭插了一嘴:“某家也想去看看,看看你們是如何誅殺一個人的心。”

司馬談笑道:“同去!”

歡樂的日子總是那麼的少,加上有人見不得這些人歡樂,於是,他們的歡樂日子就更加的短暫了。

所有人的快樂都來自雲氏的食物跟美酒,當張湯不准許張連給監牢裡面送食物之後,每三天一次的聚會就顯得非常的無聊。

如果沒有吃過雲氏的美食,黃饃饃也是一種美味,這種饃饃有一股子淡淡的甜味,且回味悠長。

司馬遷吃了一口黃饃饃打了一個飽嗝,事實上他今天從早上到中午還一口飯沒吃呢。

他悻悻的將黃饃饃放在簡牘上,偷偷看了一眼雲琅,發現這個傢伙捧著黃饃饃吃的非常香甜。

不僅僅把他的黃饃饃吃光了,還看著司馬遷放在簡牘上的大半個黃饃饃有一種意猶未盡的意思。

司馬遷把黃饃饃遞給雲琅,只見他絲毫不客氣,三兩口就把那大半個黃饃饃吃的一乾二淨。

“你應該是一個吃慣美食的人,為何也能吃得下粗糲的食物?”司馬遷猶豫一下,還是問了起來。

“食物對我來說沒有好壞之分,只有能否填飽肚子的區別,有條件的時候我自然喜歡吃好東西,沒條件的時候把肚子餵飽我就很滿足了。”

司馬朗笑道:“你就是一個餓過肚子的。”

雲琅搖搖頭道:“算不得……”

晚秋的風已經逐漸變涼,一股很大的風從高牆外面帶進來好多樹葉,這些樹葉還泛著一絲青色,卻無力抵禦秋風。

喜歡曬太陽的人很多,喜歡在蕭瑟的秋風裡曬太陽的人就沒有幾個了,至於喜歡曬月亮的人,就剩下雲琅一個了。

天太冷,沙子裡的最後一絲熱量也消失了,雲琅就把赤裸的腳丫子從沙子裡抽出來,瞅著天上的明月,想要思量些事情,卻最終一無所得。

這個時候想什麼都是在做無用功,皇帝的陰影籠罩著他,不論他幹出了什麼樣經天緯地的事情,皇帝只需要探出一隻手就能化作一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對於大漢人來說,這樣的壓力每時每刻都存在,只是他們已經習慣了,熟悉到了可以忽略這樣的壓力。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這是大漢人孜孜以求的超脫的目標,卻很少有人能做到。

有些人為此付出了生命,有的人為此付出了名譽,即便是在監牢裡,人們也會憧憬這種美好的未來。

一場秋雨趕走了大地上最後的一絲暖意,冰冷的秋雨拍打在監牢的窗戶上,有幾絲雨點落進監牢,雲琅趕緊將毯子裹得更緊一些。

就在昨日,他的監牢裡還有厚厚的軟床,還有火盆,還有侍女偽裝成囚犯的侍女進來伺候他洗漱。

現在什麼都沒了,皇帝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收走了他所有的特權。

他只好跟對面的司馬談一樣裹緊毯子依靠體溫來抵抗晚秋的寒涼。

皇帝發話了,張連他們自然不敢再踏進監牢一步。

不過,皇帝的話卻擋不住霍去病。

就在雲琅考慮要不要點燃地上的麥草來取暖的時候,霍去病出現在他的面前,手裡提著一隻雞,一罈子酒。

不等他發話,雲琅就奪過那隻雞,撕下一隻雞腿之後,就把剩下的大半隻雞丟給了對面的司馬談。

今天一整天,也沒有什麼人來給大家送吃的……

霍去病找到了一隻碗,給雲琅倒了一碗酒,就很自然的把剩下的酒送給了司馬談父子。

“我問過張湯了,還有二十一天,你就能出去了。”

霍去病找了一處乾淨的麥草堆悠然的坐下來,笑著對雲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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