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人?”

“你說這被你攆得跟狗一樣,是通陰孟家的那個孟家人?”

尋常的話語,實在無法形容二鍋頭這一刻的驚嚇,眼珠子都差點從眼眶裡飛了出來,孟家人怎麼會一點威儀也沒有,孟家人怎麼會被老白乾追得如此狼狽?

一時間血激入腦,暈暈淘淘,還當自己在做夢,下意識便抬起袖子,遮住了臉,同時快速打量著哪裡能躲起來。

但他倒不用捂臉,這時候的他被嚇到了,但是那被封了陰路的孟家二公子,卻也同樣被嚇到了,立時調頭,哪裡敢向他這個方向來?

“究竟是何人,竟有本事把我要走的陰路也封了?”

就在盞茶功夫前,這位孟家二公子,還是不想逃的,對於那位強行將自己按到了轎子上的大長隨,也是滿心的怨念,但如今發現自己連借路陰府,都逃不掉時,心裡倒開始真的慌了。

原本那淺薄的怒氣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心驚肉跳的想法:“怎麼會有走鬼人出現在了這裡?”

無論是對方揮起旗幡,封了陰府之路的本事,還是那引來的陰雷,都是走鬼人的標誌性手段,也就是說,提前埋伏在這裡等著自己的,就是一位大走鬼?

但是,走鬼人這個門道,如今本該人才凋零了才對啊……

自己過來辦這差事,本就是個瞞著人的,心裡有鬼,如今卻是發現一個煞氣重的,一個擅長走鬼手段的,這顆心已是止不住的瑟縮了起來。

“是了,大堂官……”

腳下踩著那雙靴子,就連地面似乎都在飛快的蠕動,生出了一種縮地成寸的奇妙感覺,看著身前那一頂鬼轎子,在自己的眼中愈發的清晰。

“快……”

而一直伴在他身邊的陰丫鬟與抬轎的小鬼,又哪裡能回答他的問題?

回頭看去,大長隨與剛剛留下來斷敵的活人丫鬟,都早已半個影子也不見,連那邊村子旁邊的燈火也已瞧不著,根本不知生死。

“二鍋頭老兄,來的太是時候了……”

但胡麻也不當這是在做夢,反而心下大喜,一聲怒喝,把握著機會趕了上來。

“他是守歲捉刀,定然可以護住我的性命……”

“……”

這一晚上,他也遇險幾回,差點被胡麻砍斷了脖子,也差點被蠱蟲沾身。

“……”

“大長隨呢,他為何還不來?”

“我是孟家的少爺啊,我可能死在這山窩窩裡?”

心裡的熱血也沸騰了起來,就連他手裡的刀,都似乎在這一刻,感受到了他的興奮,迎著撲面而來的勁風,錚錚作響,煞氣滔天。

但卻還是頭一回,真真切切的生出了這種想法,而這個想法一出現,便已經如烈焰一般,呼呼的燃燒了起來,幾乎是瞬間,便已燒遍了他的全身,他的神魂,生成了強烈的恐懼。

“我怎麼可能死在這裡?我才二十三歲,我還遠遠沒到下去伺候老祖宗的時候……”

而也在前面那位孟二公子,愈發被這股子強烈的恐慌所淹沒時,整個人也已經風儀全失,忽然大叫了起來:

而這孟家二公子,心驚之餘,也不顧一切,忽地喊了出來:“快去尋鐵駿大堂官!”

“……”

“難不成,我真有可能死在這裡?”

“……”

這陰丫鬟與抬轎的小鬼,自然也知道厲害,得了他的命令,竟爾真的就勢一轉,挾著這一身蕩蕩陰氣,於夜色裡浮浮沉沉,準備向了石馬鎮子的方向趕去。

可是身後隱隱感覺到煞氣騰騰,胡麻卻已是愈趕愈快,他直驚得連眼睛都有些失焦,不顧一切,再度使出叱令:

“迷迷濛濛,妖鬼同行,令起通陰孟,速至轎前聽封!”

說著話時,人在轎上,便已忽地割破了手掌,將一串鮮血灑落了下來。

這些鮮血,尚未落地,便已燃燒,幽幽蕩蕩,生出了可易察覺的黑煙,伴著夜色,散入了山林之中。

這倒不是什麼高明的術,而是以血為媒,召來山間妖靈遊穢相助,若是有人會在這時趕來幫忙,便等若以通陰孟家血脈之名,與人是結了恩情,要以三牲大祭感謝人家的。

通陰孟家子弟之血,何其珍貴,等閒不會使用在這荒山野地,沒名份的妖祟身上,用了也怕它們背不住,但如今,卻也是沒有別的辦法了。

不指望真能招來什麼厲害東西,只求有東西會被引過來,暫時幫自己攔住後面那個兇戾可怖的傢伙,好讓自己有機會跑到鐵駿大堂官身邊去求救。

當然這樣一來,臉是丟光了,可如今是什麼時候,哪還顧得上這臉面?

呼呼……

隨著他的血媒灑落,周圍山林子裡,混亂的風聲裡,頓時多了無數的竊竊私語聲,無論是遊魂陰穢,或是山裡某些漸漸生出了些靈性來的樹木,野物,都受到了引誘,探頭探腦的出現。

但凡有了一點道行的,都可以感應到這血液氣味裡那異常誘人之物,甚至因此而變得瘋狂,被他血媒裡的咒所使驅使。

靈性高的,還只是被引誘,靈性低些的,怕是直接便會被這血氣給壓住。

但也就在這孟家二公子急急看向了周圍,心裡只是擔憂著自己招過來的東西,會不會都太普通時,身前竟是忽然有一股子清風吹來,直將自己的血液氣味吹得散開。

就連他都不由得心裡一驚,急忙看時,便見前方的山樑之上,妖風滾滾,黑夜如同濃得化不開。

但在這深沉夜色深處,卻又有什麼東西緩緩的浮現,先是一點點的白,後面便逐漸的成形,隱約間,某種兇戾而可怖的氣味交織起了起來,最終,顯出了一隻怪異的影子。

通體雪白,身姿優雅,安靜的蹲在了山樑上,似乎自帶了高貴氣質,與這貧脊荒野格格不入,身材不大,卻神情高傲,隱約有種睥睨之色。

模模糊糊之間,身後數條尾巴,輕輕的在空中搖擺。

“啊?”

這孟家公子見著了這等妖物,心裡先是一驚,本能般的警惕。

但旋即卻是湧現了無盡的喜色:“終是老天助我,一道血媒,居然請來了這等厲害妖物?”

他也不知是不是看見了那隻貓的眼睛的緣故,一時腦袋都暈淘淘的,思維不受控制一般,生出了諸多念想,比如若是被這妖物救了,甚至可以帶它回去,給它一個出身之類的……

當然,他也沒有如此不堪,心裡剛出了不該於此時出現的想法,便忽一個激靈。

“這妖物在迷惑我?”

他心裡驟然吃了一驚,卻是忽地發現,這白貓出現之後,並未接了自己的血媒,也沒有絲毫要去後面,替自己攔住追兵的意思,只是那麼冷冷的看著自己。

那雙詭異的眼睛,就連自己看見了,都腦子一時迷糊,思維慢了半拍,看它臉上,甚至還有隱約的冷嘲神色一般。

而轎子旁邊,幫自己抬了轎子的小鬼,都跑得慢了不少。

“它不是幫我,而是在攔我?”

孟家二公子忽地反應了過來,一時心驚,竟是差點從轎子裡翻了出來。

驚怒之下,忽地一口陰氣,向了那白貓所在的方向吹去,這卻是有些驚怒之下的洩憤了,那白貓所在的方位,並不會攔下他的轎子,只是孟家二公子,又哪受得了這等冒犯?

但迎著這股子陰氣,那隻白貓眼中光澤明亮,竟彷彿露出了冷笑的模樣來,卻是連躲也不躲,身後柔軟修長的尾巴,輕輕的搖了一下。

那孟二公子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便只覺自己身下的轎子,忽然一斜,竟是抬了轎子的小鬼,有好幾只,瞬間便已融化在了夜色裡,轎子頓時不穩。

非但速度一下子慢了下來,就連他也差點一個跟頭翻了出來。

“該死!”

他知道是那妖物出手,隱約間,他也覺得應該是逃命重要,但在這一刻,竟是控制不住,要向這白貓出手一般。

“公子小心……”

同也在這一刻,卻是身邊的鬼丫鬟忽然提醒,抬手扶正了轎子,同時身體化作一股陰風,直向了前方的白貓衝去,卻是發現了形勢危急,再顧不上別的,要拼命護送他離開了。

“這鄉野之地,怎麼連人帶妖,這麼多不懼我孟家威儀的?”

孟二公子,如今都有些糊塗了,自己雖然狼狽,但相應的儀帳,卻還是有的。

那些遊穢惡鬼,自會被吹散,而道行高了些的,想必也能認出儀帳來。

不說盡皆跪於道旁磕頭,怎麼一個兩個的,都敢招惹自己?

當然心裡雖然想不明白,卻也知道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了,回頭看了一眼那位已經被滾滾妖風纏住了的鬼丫鬟,忍著心痛,仍是要繼續向前逃去。

卻在這時,忽然聽到了身後呼呼聲響,這一轉過頭去,便見到月光之下,一物煞氣滾滾,散發出了精光,呼嘯著來到跟前。

卻是胡麻借了這難得的機會,終於趕至了他七丈之內,奮力將手裡的刀,狠狠的擲了出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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