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知道了孟家人就在外面,那一錢教往外傳遞訊息的小鬼被截下,便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一錢教早先的應對其實沒問題,知道了外面是守歲大堂官在外面,便不敢讓活人,甚至是活物傳遞訊息,而是找了小鬼,借道陰府,守歲人本事大,拿它們卻是沒有辦法。

但偏偏,孟家人卻是這一道的行家,將陰路封的比陽路還嚴實。

當然,所謂的借道陰府,本來也讓人好奇,這世間並無鬼門關,或者按民間傳說裡的講法,鬼門關已經關了,所以人鬼妖祟,才混雜一世。

但又確實可見,世間也有些神秘之處,便如陰間之路,當初洞子李家的小姐,便可以引人去鬼門關,而她在夢裡引魂時,走的便不是陽間的道路,而在陽間,也找不到她說的“黑色大門。”

小使鬼送信有時候會走陽間的道,看在外人眼裡,便是一陣陰風飄了過去,但若是道路遠,又緊急,她們便也會走陰間的道,有些厲害的,千里之途,也是半日即至。

不過,畢竟胡麻所學的本事,與此無關,所以他也只是模糊聽過,卻並不瞭解。

當然,就憑他如此平淡說了出來的兩句話,卻足以讓這妙善仙姑,與不遠處偷聽著的白扇子都嚇得瞠目結舌了。

送信的小鬼被人截了,便已夠害怕的,但如今聽到了是孟家封路,又似乎非常合理,可關鍵在於,教主提到了孟家時,怎麼看起來臉色這麼平靜的樣子?

孟家,那可是負靈人的老祖宗啊……

若是早先知道了大堂官鐵駿過來封鎮子,他們還只是害怕驚慌,還想請人過來援手,那一聽說有孟家人,卻幾乎陷入絕望了。

堂堂十姓出手,又豈是咱這小小的一錢教可以撐得住的?

也虧得如今是私下裡在說這個話,若是在人前說,僅是孟家人這個身份,怕是便一下子要將眾人嚇破了膽。

而如今,好歹妙善仙姑是不食牛出身,對十姓免疫了些,再加上這個訊息是在胡麻口中說出來的,他又表現平靜,倒讓她們略略撐住了一點。

“呼……”

而出了門來,胡麻卻是沒有多看向這位一錢教的教主,只是深深呼了口氣,看向了陰沉沉的夜空,鼻端彷彿隱約嗅到了揮之不去的血腥氣,低低的嘆了一聲,道:“還有麻煩的。”

“今天夜裡,那妖屍恐怕還是會來襲村!”

“……”

“啊?”

這一句提醒,卻讓妙善仙姑與不遠處偷聽著的白扇子心裡一驚,本來他們就擔心著這個,只是被鐵駿的到來給分散了注意力,一聽此言,心裡便慌了。

“那我……”

妙善仙姑急忙道:“我這就去請孫老爺子與湯壇主過來,上壇主,咱們的符甲軍,如今還有多少人能用?”

說來慚愧,一錢教這一日,本來一直在準備對付那妖屍的方法,只是被外面封了鎮子的事惹得人心惶惶,再加上外出尋找妖屍的符甲軍,損失慘重,瞧著便如這一夜啥也沒做似的。

聽到妖屍要來,如今能想到的,便還是請這幾位入府守歲出手相助。

“不用了。”

但聽著她們的話,胡麻卻是搖了搖頭,忽然道:“這妖屍來了,便由我對付好了,你們皆不用插手。”

妙善仙姑大出意料:“這……”

“你們只管安排好自己要做的事情。”

胡麻背起了手,心裡想著猴兒酒給出的主意,也有種興奮連同著期待、緊張等情緒混合來的微顫,低低的道:“鎮子裡面的物件與人手清點出來了沒有?”

“另外這鎮子裡面,百姓多,門道里的高人也多,雖是奔了一錢教來的,但也要小心著,是不是都可信,都穩妥。”

“別趁了外面有強敵,裡面的人倒是先鬥了起來……”

“……”

“啊……”

聽了胡麻提醒,妙善仙姑彷彿才想了起來一樣,連連點頭,旁邊的白扇子,更是適時的插口,道:“難道,正要趁了這個機會,讓那些不可信的全都跳出來,一網打盡?”

“一網打盡?”

胡麻都差點氣笑了,帶著轉生者的優越感看了他們一眼,道:“就你們還要做大事呢?”

“若你們處於劣勢,哪有人是可信的,本來忠於你們的,也會想著把你們綁了,送到鎮子外面去換一條生路。”

“若你們給了他們信心,再不可信的人,也會幫著你們與外面的人對抗。”

“這麼簡單的道理還不懂?”

“……”

說著,才冷笑了一聲,道:“這大堂官過來找們的麻煩,確實屬於無妄之災但誰又能說這個災難,不是一個機會?”

“若是一錢教被他滅了,那自是倒楣,但若是可以將這大堂官逼退,豈不也正是一個讓你們一錢教揚名,給周圍人看看你們這一身本事的好時候?”

“到了那時,大堂官的威懾力掃地,多少本來不想反的人也會反,多少不信任你們的人,也會過來投呢?”

“……”

“我的天……”

妙善仙姑與白扇子都對視了一眼,心裡的激動已經按捺不住。

事情還能向了這個思路發展?

道理不復雜,一句話便點明白了,但是能夠往這個方向想的格局,卻當真不是一般人都能有啊,白扇子已經不停的看向了妙善仙姑,心裡只是好奇,這血食幫小掌櫃究竟是誰?

他與教主有什麼交易,為何一夜之間,教主忽然變得對他言聽計從,恭恭敬敬?

而這小管事,怎麼也像是忽然不裝了,比我們這專門造反的一錢教的人,還要懂得造反這些調調?

至於一錢教的教主,則只是眼睛發亮,身子激動的難以自控,滿心裡只是想著:“是他了,一定就是他了,我還擔心他這教主,師兄們會不肯認……”

“但能說出這種話來的,豈不天生就是我們的教主?”

“難道真如傳說中的,他過了三關十二劫,進了鬼洞,拜了神臺,便得到了祖師爺暗中傳授的天書,一下子開了竅?”

“……”

“……”

“還不快去?”

胡麻心裡壓著沉甸甸的事,對他們便也顧不上人情事故的拿捏了,倒是痛快乾脆一些才好,而這倆人,如今偏就吃這一套,慌忙的答應,立時便去了。

很快,鎮子上面,便已響起了一陣陣吵嚷,餘下的教眾都奉令而行,各種安撫鎮子上的百姓,商賈,同盟,將其儘可能的向鎮子裡面集中,以免妖屍來襲,不明不白的丟了命。

而在鎮子外圍,則是換上了符甲,拿了刀弓的教眾,準備起了一道道符,又從大缸裡掏出來了一桶一桶的汙血,伏於各處,嚴陣以待。

而在他們忙亂中間,胡麻也沒有閒著,在鎮子上面踱步,將不時的從小紅棠身邊的籃子,拿出一樣樣的東西,埋在了鎮子的各個地方,隨時準備好了起壇。

但這只是一個保險,他並沒有打算真的起壇,也不打算向外面的孟家人亮明身份。

這一夜,是場考驗,也是自己的一個機會,但是守歲門道的血食幫小管事的機會,卻與胡家後人無關。

他只是做完了這些佈置之後,才來到了鎮子東首,遠遠的看向了那匹石馬,心裡一直記得,大紅袍提醒過,石馬裡面,似乎也藏了什麼,卻是要解決了這個麻煩,再去將其找出來才行了。

而妙善仙姑與白扇子,率領那幾位廢了修為的法王與教眾,做著其他佈置的同時,這裡也依胡麻所言,擺上了太師椅,準備好了一個大火盆。

旁邊挑起了燈籠,照得四下裡一片蒼白,夜風吹了過來,便照得這周圍,一陣雜亂的影子浮動。

胡麻先檢查過了那火盆,見裡面滿是乾柴,又澆了黑油膏火把投進去,一定會燒得極旺,這才滿意了下來,將一枝火把,塞給了小紅棠,讓她隨時準備點起這火盆。

安置好了,才坐在了太師椅上,看向了外面黑洞洞的夜色,又看了一眼忠心耿耿守在了一邊,臉上仍有驚悸之色的妙善仙姑,忽然想起了什麼,道:“仙姑,你身上這衣服,脫下來!”

“啊?”

妙善仙姑吃了一驚看了一眼旁邊的小紅棠,道:“有孩子在呢……”

“我衣裳破了。”

胡麻抬起了自己的袖子,正是之前被大紅袍抓過,燒出了幾個手印形狀的破爛布條,這趟過來,沒打算呆很久,便也沒有帶換洗的。

他眼睛看向了妙善仙姑身上的道袍,笑道:“你這一身衣裳,倒是做的寬大,恰好我來穿!”

“哦哦……”

妙善仙姑這才明白了過來,忙背過身去,將這件道袍解了下來,只先將胡麻換下來的袍子披上,又叫來小使鬼,去自己的房間裡拿來普通衣裙穿上。

而換上了道袍的胡麻,也是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口中發出了滿意的嘆惜:來了這個世界這麼久,古怪玩意兒也打了不少交道,但這道袍,還真是第一次有機會穿上啊……

瞬間就感覺,這世間魑魅魍魎,都沒什麼好怕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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