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挽咬掉最後一口紅薯瓤，“我不怕呀，我一見到你，便覺得十分親切。”
祁衡垂眼看著少女一張有點醜的臉，她笑起來的時候杏子眼彎起來，讓人覺得莫名有些懵懂呆愣，不過這股子懵懂勁兒倒是讓人討厭不起來。
他暗自嗤笑，什麼親切，來倒貼他的各族美人都是這麼說的。
這個圓臉醜姑娘的姿色，按平日裡他的排面，他從來是不多多看一眼的。
——怕眼睛疼。
但是念在對方算是幫了自己，祁衡輕咳一聲，看向少女笑道：“本尊乃是新任的酆都鬼王。”
傅挽看著面前鬼氣森森的祁衡，她自然是半點不怕的，只是從火堆裡再撥出一個紅薯來，拍掉了上面的灰，用袖子墊著遞給祁衡，“鬼王會餓嗎？”
祁衡：“……”
還真會。
香甜的紅薯味兒飄在空氣中，半點法力不剩的鬼王大人不吃飯的話，怕是能當場餓暈。這也不能怪他，畢竟他的法力恢復不了，要給身體補給的話只能靠食物了。
雖然對於鬼物來說，吃血喝肉才是最好的選擇。
祁衡順手接過那隻烤紅薯，毫無興趣地掂了掂，彎腰捏住少女肉嘟嘟的臉頰，在她耳邊低聲幽幽道：“你知不知道，鬼王餓了是要吃人的。”
傅挽一把捂住自己的胸口，“色狼！”
祁衡淡淡地掃了一眼傅挽的平胸，收回去了手，猩紅的眸子裡高高在上地看著她，“你這姿色，本尊……給本尊做丫鬟都不夠資格。”
雖然原身確實算不上大美人，但是小美人還是算得上的。
在這兒，算是十里八村一枝花。
簡稱村花。
傅挽面無表情指著門道：“門在那，請滾！”
或許是為了應景，原本掩著的門忽然被風吹得哐噹一聲，頓時大門洞開，冰冷凌厲的秋風撲面而來，吹得炭火嗶啵作響。
祁衡剛剛解凍的身體被風吹得一抖，下意識捂住了衣襟，但是還是咳得臉色泛出病態的潮紅。
傅挽也沒想到這門這麼應景，頓時也有點想笑，只好將炭火撥了撥，忍住笑意看向祁衡：“還滾麼？”
對方咳得答不上話。
房間裡頓時安靜了下來，只能聽見呼呼的風聲，祁衡的咳嗽聲。
由於風實在太大，不過數息之間，房間內被炭火聚起的熱意頓時被吹了個精光，現在冷得像個冰窖似的。傅挽尋思著，由著祁衡這麼被吹好像也不是一回事。
就在這時候，祁衡才咳得抖抖索索地道：“不過，你算是本尊的半個救命恩人，本尊還未報恩，如何能走？”
傅挽差點笑場，只能崩住笑道：“我不需要你報恩，”她用下巴朝門口抬了抬，笑得非常單純，“你走吧。”
祁衡：“……”
想他一向惜字如金，今天竟然栽在了說錯話上。
祁衡做了一回心理鬥爭，十分不要臉地表示：“多謝你的烤紅薯，本尊還想要一個。”
他從前當人的時候，粗糠樹皮都吃過，偷來的紅薯土豆更算是不錯的伙食。如今數千年的歲月過去了，反倒覺得這種東西不堪入口。
這世上有什麼不堪入口的呢？只要能吃，就能活命。
這個道理他是再明白不過的。
傅挽撥出一個小紅薯遞給他，轉身去把門關上了。炭火被風吹得燒得非常快，傅挽用燒掉的灰蓋了蓋，這才抬頭看向啃紅薯的鬼王大人。
“我看你身上沒有受傷，現在醒了，能走麼？”傅挽一邊烤火一邊問道。
對方沉默了一會，“不能。”
傅挽：“為什麼？”
祁衡似笑非笑地看向傅挽，猩紅的眼裡一片調笑，“本尊賴上你了。”
“哦。”傅挽起身把祁衡的衣服遞給他，“你當真是什麼鬼王？”
祁衡一時之間沒有回答。
傅挽撓了撓腦袋，做出了一個稍微有些茫然的表情，“我倒是沒見過什麼神鬼妖怪，無論你是不是，”傅挽沉默片刻，“如果你不會引來傷害我家人的壞人，你若是一時無處可去，我倒是可以收留你。”
祁衡抬起一雙猩紅的眸子看向面前一臉誠懇的小姑娘，只是覺得她傻。
正常人看到這樣一雙眼睛，早就嚇得不行了，偏偏她一本正經地說一見他便十分親切。如果不是因為她明明可以在他最脆弱的時候下手，他一定會懷疑她的身份。
不過，他還活著，還法力全失。
“不會有人能找到我。”祁衡看了眼面前的圓臉小姑娘，忽然傾身搭上了她的肩膀，輕笑道：“收留本尊，本尊日後必定還你百倍報酬。”
傅挽眨了眨眼睛，誠懇地問道：“你能告訴我，你到時候要還我什麼麼？”
祁衡：“……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的東西可多了！”圓臉小姑娘說起這個的時候，一雙杏子眼彷彿在發光，“那套藍色的襦裙，唐家的豬肉脯，陳記的飴糖，一隻胖胖的貓咪，還有在盛夏時節吃一碗刨冰。”
……全都是葉冬娘想要的東西，傅挽想說話的時候，這些話就脫口而出了。
祁衡似笑非笑地看著葉冬娘，忽然意識到，面前的這個女孩子，只是個活在小山村裡十幾年，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天真小姑娘。
甚至也不懂這世上最貴重的東西是什麼。
他敲了敲床邊的桌子，沉聲道：“只要有錢，這些就都可以得到。”
傅挽心道，可不是麼？
對於大部分人來說，目前所有的不快樂都可以用錢解決掉。當然，等到了有錢之後也會面臨更深層次的不快樂。
但是有錢這件事本身，已經非常快樂了。
“屆時，我會給你一輩子也花不完的金銀財寶。”祁衡說這話的時候，神色矜持而高貴，透著股習慣玩弄人心的冷漠和霸道。
傅挽抿了抿唇，低聲嘀咕道：“誰知道你到時候是不是能變成有錢人呢？”
祁衡的耳力很好，自然能聽清楚對方的嘀咕。
“你說什麼？”他自然不願意自己被質疑。
傅挽露出一個真誠而樸實的笑容，“我說，我知道村子外邊有一窩小奶貓，想讓你幫我抱來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