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修允原本以為自己是睡不著的。
結果這樣安安靜靜地被小姑娘抱著，他竟然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顧修允一向醒得早，他醒來的時候，天還沒亮。手機定的鬧鐘還沒醒，應該還沒到四點半。
他垂眼看見謝冰夏死死拽著他的衣襟，腦袋埋在他胸口，心頭的戾氣散了些，合上眼慢慢地等天亮。傅挽被鬧鐘吵醒的時候二話沒說，下意識一蹬jio要爬起來，揉了揉眼睛看著身邊綁得嚴嚴實實的顧修允，想起昨晚他說的話。
於是二話沒說給老班請了個假，定了個十點的鬧鐘，一覺睡到十點。
謝冰夏自從進高中，從來就沒超過七點半起床過。作為不熬夜不死星，這一覺睡得傅挽心滿意足，爬起來哼著跑調的《小星星》給顧修允解了綁。
只是他的手腕被勒出了一道淤青，傅挽心疼地替他揉了揉，“下次我給你綁松點啊。”
顧修允：“……”
傅挽洗漱好，便撲向了自己的大衣櫃。
她挑了一件杏色娃娃領襯衣，黑色半身百褶裙，一件落肩黑色針織外套，杏黃長襪，就抱著衣服溜進了浴室。換好衣服出來，顧修允也從隔壁換好衣服過來，他也穿了一件黑色針織外套，白色襯衫黑色長褲，乾乾淨淨溫溫和和的打扮，讓他原本陰鬱冷淡的風格微微折中。
傅挽穿上黑色小皮鞋，啪嗒啪嗒跑到書桌前把書包裡的書全都倒出來，然後把空書包背上了。
顧修允站在衣櫃前，隨手拉開抽屜，從裡面拿了個什麼，向謝冰夏招手。
傅挽老老實實走過去，少年傾身，在她鬢邊夾上了一個珍珠髮夾。
本來就是乖巧學生氣地遮了半張臉的其下巴短髮，這樣一夾上個文靜可愛的珍珠夾，更像是個又乖又甜的小女孩，安靜無辜。
傅挽看著全身鏡裡的自己，心道養女兒也不過如此叭。
顧修允開了門，阿姨做好的早餐已經涼了，傅挽拿到微波爐加熱好，兩個人吃了個早飯就勁直去了醫院。
顧修允沒有提前預約，好在顧家在醫院這邊給顧修允安排了綠色通道，竟然也沒排多久隊就見到了主任醫生的面。
“請13號，顧修允到七號診室就診。”
電子音的女生響起，傅挽起身拉住顧修允的手，勁直往診室的方向走。
兩人相貌出眾，早就有不少人關注兩個人了。目光沒有聲音，卻讓人更加敏感不自在。
傅挽就像是完全察覺到這些一樣，神態平靜安穩，候診的時候老老實實對著手機玩貪吃蛇。要就診了牽著顧修允帶頭走到七號診室門口，敲了敲門，開啟門領著顧修允走進去。
李主任已經和顧修允很熟了。
“坐，最近怎麼樣？”李主任開口像是親近閒談，但是其實很有目的性。
可能是心理醫生自有的一套規矩理由。
顧修允淡淡道：“老樣子。”
李主任隔著眼睛眯眼看向病歷，“還是失眠煩躁，情緒不受控制，有暴力傾向，覺得四周有人在跟蹤和要謀殺你，幻聽幻視……”看向傅挽，“這小姑娘是女朋友？”
傅挽忽然有種見家長的緊張感，下意識回答道：“是的，爺爺。”
李主任笑了笑，“有了女朋友就是情況好了很多啊，小姑娘不錯。”
“嗯。”顧修允平日是不會理會這樣的打趣的。
李主任對著電腦翻了翻，“三個多月了，藥早就吃完了對吧？”他也指望顧修允這尊大佛回答他，對著電腦啪啪啪輸入著，“一般都只給開一個月的藥，我給你開兩個月的，下次吃完藥就趕緊來開藥，知道了嗎。”
顧修允神色淡淡，傅挽在候診室外面就查過這位李主任的資料，是這所醫院的副院長，很是權威，這樣的醫生向來一號難求，通常都是大家掐著點搶號，所以醫生的時間也很寶貴。
傅挽連忙道：“謝謝爺爺，我盯著他來的！”
顧修允淡淡道：“你不是說了，吃藥改變不了認知。”他的唇邊勾起一絲嘲諷的笑，“天生的大腦器質性病變，就是一個天生的瘋子。”
李主任先看了傅挽一眼，懶得理會顧修允道：“在我眼裡，你們和普通人都一樣，只是病了。好了，出去吧，小姑娘收拾收拾這小子啊。”
傅挽一把把顧修允扯了出去。
明明謝冰夏的力氣是拉不動他的，可是一對謝冰夏，他就下意識依從。
顧修允皺了皺眉。
“去繳費拿藥。”傅挽垂眼看向處方，她對不少精神類藥物都要涉獵，所以輕易就能看出來用量非常非常大。
而精神類藥物普遍副作用很大，這樣的用量，絕對不可能好受。
傅挽揉了揉鼻尖，帶著顧修允去交了費，然後去視窗拿藥。
醫生一下子拿給了傅挽幾十盒藥。
傅挽抱著自己的小書包不知所措，她以為自己能裝下九種科目各自習題書的書包絕對能裝下一切，但是，今天！她失策了！！
最終，傅挽直接扯掉顧修允的外套，直接拿外套兜著帶回了車上。
機智如她！
顧修允看著傅挽抱著一包藥腳步輕快的背影，有點失神……傅挽聽到李主任的話到現在，情緒一直很平靜，半點嫌棄害怕也沒有。
但也表現得過於平靜了，讓他還是，想要去試探。
傅挽吭哧哼哧把藥放上車，和顧修允坐在一起，看著他道：“我請了一天的假，我們去玩吧。”
顧修允點了點頭，“先吃午飯。”
“吃完午飯，我們去醫院看看我媽，再然後去遊樂場坐夜景的摩天輪。”傅挽迅速規劃好時間，她在這個位面能待的時間不多了，唯一的牽掛也就是顧修允和謝娟了。
至於宋息蔡玉陳佳佳孫景明這些人，她就算死了也只是增了一個遺憾。
謝娟和顧修允的話，應該是天塌地陷吧。
傅挽這樣想著，彎了彎眼角，“就算我不在的時候，也要好好吃藥。不吃藥的話……”她貼近少年的耳朵，低聲緩緩道：“失眠的時候，夢裡沒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