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挽即便是暈了過去,還是並不好受。

蛇毒的作用導致她渾身發冷,不由自主地顫抖,渾身都在抽搐,又是肌肉痠痛又是渾身出冷汗,簡直是難受得要命。

趙原回過頭看向從欄杆內想要爬出來的毒蛇,拔出腰間裝飾滿寶石珠玉的長劍,一劍削斷蛇身。

濃稠的蛇血濺到他絳紅的長袍上,染成黑色。

他哐當丟開手裡沾了血的劍,嫌棄地抽出帕子擦拭乾淨手,彎腰抱起了地上的少女。她很輕盈,即便是體弱如趙原,還是能輕而易舉地將她抱起來。

外頭殘陽如血,他抱著懷裡抽搐著的少女,步履從容地往太醫院走去。

好在太醫來得很快,連忙給傅挽處理傷口和解蛇毒。因為時間緊急,太醫就地給傅挽救治,傅挽是躺在地上的擔架上的。

趙原無所事事,於是屈膝坐在不遠處的樹蔭底下,慢條斯理地看著太醫給傅挽施診。

他看著地上的少女,漆黑的眸子若有所思。

過了很久,太醫才擦了擦額頭的汗,走到趙原身邊來稟告,“陛下,雀美人已無大礙。”

趙原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衣襬向傅挽身邊走過來,垂眼看著地上的女子,他皺了皺眉,看向太醫,“怎麼看起來這麼醜?”

太醫:“……”

一臉的烏青浮腫誰還能好看呢?

但是太醫只能唯唯諾諾道:“那老臣給美人開幾副解毒消腫的藥。”

趙原點了點頭。

傅挽還暈著,宮女將她送回了自己住的地方。她醒過來是第二天早上了,一醒來就察覺到自己滿身都浮腫了起來,抬起手腕已經粗得和個蓮藕似的。

傅挽沉默片刻,默默地把手臂往袖子裡藏了藏。

但是這麼個小動作,完全沒有躲開趙原的目光。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傅挽浮腫的手腕,然後目光緩緩轉到她的臉上,然後扯了扯唇角,露出一個有點傲慢的笑容,“別遮了。”

說完,幾步走到梳妝檯前,取了菱花銅鏡丟進傅挽懷裡。

傅挽接過來一看,明亮的鏡子裡的鸞娘胖了一個度,整個臉都是浮腫的,襯得眼睛都小了一圈。

傅挽:“……”

趙原走過來,坐在傅挽的身邊,伸手撐著下巴看著傅挽的臉,“你不是想要勾引朕嗎?”他伸手,拂過少女睡得鬆散的鬢角,“看著自己的臉,你還能勾引得出來嗎?”

傅挽一言難盡道:“陛下,我什麼時候說要勾引您了?”

對方抬起尊貴陰鬱的鳳眼睨著她,“你迫不及待地往朕的榻上爬,不是想勾引朕……”他修長冰冷的手指劃過她的側臉,指尖拂過她的唇,俊美冷鬱的臉湊到了咫尺之間,“難道是朕的床榻睡覺更好麼?”

傅挽耿直道:“陛下,之前只有您有床榻,我只能上去擠一擠。”

“呵。”趙原收回手,隨意倚靠在床欄上,幾縷睡亂的長髮散落下來,襯得他蒼白陰鬱的臉頹敗極了。

傅挽覺得心頭微微一跳,咬了咬唇,想起了自己的任務。

好像還真是去勾引趙原來著。

傅挽略微一思索,露出一個妖豔的笑容,盯著自己的大胖臉就湊上去了。她伸手攬住男人的手,仰起嫵媚而肉乎乎的臉,露出了一個無害的表情。

“陛下,您的頭髮亂了。”她伸出手,輕輕地將他臉上垂下來的碎髮拂到他耳後。

趙原伸手握住傅挽的手腕,傅挽猛地收回手,臉色轉為平靜冷淡,“陛下,您這是做什麼?”

“愛妃的衣裳也亂了。”他面不改色地轉而將手落在她的衣領上,伸手緩緩將她原本有些鬆散的衣襟拉了上來。

傅挽微微垂眼,避開了趙原的目光,只是淡淡一笑,卻沒有再靠近他,只是傾身倒下去繼續睡覺了。

她翻了個身,背對著坐在床沿上的小皇帝。

趙原神色如常地坐在床沿上,只是一向陰鬱深沉的目光是落在已經躺下去的少女身上。他伸手將自己的碎髮拂到鬢邊,垂眼對著少女微微皺眉,漆黑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暴躁的戾氣。

他看著床上眉宇間有些倦怠神色的少女,她似乎已經又快要睡著了。

趙原略微抬起下巴,轉身朝著外面走了出去。

殿外陽光寡淡,厚厚的積雪蓋在赤紅的宮牆頂上,遠處梅林的梅花開得夭夭灼灼。他穿得單薄,大步走出去,木屐踩得積雪咯吱作響。

趙原偶爾咳嗽一聲,卻轉身朝著不遠處的蛇窟走去。

蛇窟照舊守著不少人,都是防止裡面的毒蛇跑出來,誤傷了其他人的。

趙原不怕這些,邁著輕快的步子走進了陰冷更甚的蛇窟。裡面滿是慘叫聲,只要往下看一眼,就能看見不少在蛇群裡蠕動顫抖的人,他們已經被啃食得鮮血淋漓,卻還是沒有死,伸出白骨森森的手企圖爬出來。

他只是看了一眼,便嫌棄地移開目光,淡淡道:“齊王真是……”

偽君子,最是噁心。

“將他們撈出來。”趙原看向身邊的侍從,唇邊泛出一絲冷笑,“用牛車拖著,丟在齊王府門前。”

“是。”侍從是半點不敢違逆這個小祖宗的。

趙原垂眼看著蛇窟裡恐怖駭人的畫面,像是看到了什麼滿意的東西,風輕雲淡地繼續道:“記得給它們餵飽,若是朕的人再被咬到了,你們的腦袋,也都別要了。”

看守蛇窟的侍衛們一個哆嗦,連忙應了。

趙原走出蛇窟,側身對著大太監道:“伴伴啊,你說,齊王這樣覬覦著朕的皇位,為什麼天下人都稱他為賢王呢?”

“陛下才是這天下名正言順的皇帝。”大太監微微彎腰,語氣恭順。

趙原唇邊扯出一絲複雜陰沉的笑意,一步一步走進陰影中去,勁直將大太監甩在身後,語調散漫,“亂臣賊子,得而誅之。”

大太監一個寒噤,連忙跟了上去。

少年天子身量單薄,被沉沉的絳紅衣衫壓著,像是個空蕩蕩的衣架子行走在沉悶的宮牆之下,更像是一具被鎖在這華貴牢籠的厲鬼,終日遊蕩,終日戾氣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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