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低垂著纖長的眼睫，很久才低聲道：“姐姐，沒有胳膊了。”
傅挽覺得心頭被紮了一下。
她霍然站起來，看著小八失去的那一條胳膊，簡直覺得燙眼。傅挽的眉眼愈發冷淡下來，但是低眉看少年時神色又溫和了起來，“不怕，姐姐會照顧小八的。”
說完這句話，傅挽一愣。
她似乎是在什麼時候，對過一個人說了這樣的話。
究竟是什麼時候呢？她想不起來。
就在這時候，房門被人一下子推開，有個男人走進來。
傅挽下意識朝那人看過去，對方神色有些意外，但是看到了傅挽，開口便要說活。就這眨眼之間，傅挽抽出腰間手槍，抵在了劉峰的胳膊上。
少女眉眼冷冽，彷彿含霜夾雪，“你欠小八一隻胳膊。”
劉峰的神色緊張了幾分，但是並沒有掙扎，“這件事，是誤會……”
他的話還沒說完，少年便出聲了，“姐姐，算了，劉先生也不是故意的。”
傅挽挑了挑眉，“劉先生，我可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小八這隻胳膊可的確是你毀掉的。”
說完，她的槍上膛。
劉峰飛快躲開，那一槍擦過他的衣服，劃破了他的衣袖。
傅挽眉眼冷淡，四周空氣驟然凝重起來，劉峰想要抵抗，但是他動不了。在精神力的控制下，四周空氣凝滯，安靜得沒有一絲風吹草動。
“嘭！”傅挽的手槍一槍打在劉峰凝聚出來的冰面上。
但是他躲不開，還是硬生生被子彈的衝擊力打得悶哼一聲。傅挽挑眉，目光森冷地落在男人的臉上，唇邊勾起一絲笑意，“劉峰先生，我的人，可不是誰都能隨便動。”
說完，傅挽她手裡的槍換成了一把威力更大的短管霰彈槍，對著劉峰的胳膊按了下去！
就在這時候，斜刺裡衝出一個人來，一把掰住傅挽的手腕。傅挽猝不及防，手腕一歪，子彈衝著牆面打過去！
傅挽反應很快，閃身將槍架在來人的太陽穴上，眉眼冷厲，“姚佳，你這是什麼意思？”
姚佳被傅挽的槍指著，貿然不敢動，只是伸起雙手，“小沅，劉峰不能沒了胳膊。”
傅挽微微吐出一口氣，“那小八呢？”
她最厭惡的便是，恃強凌弱。
少年扯了扯她的袖子，低聲道：“姐姐，大家都需要他，我們不能……”
傅挽沉默了一會，還是淡淡道：“你們可以不給小八公道，但是我要給。”說完，她一把推開姚佳，幾步走到劉峰面前。
她長得好看，尤其是渾身氣質清冷沉穩，這樣冷冷看著一個人的時候，像是結了霜的玫瑰花，“一隻手換一隻手。”
這時候，有人伸手抱住了她的腰。
小八低低道：“姐姐，我不想你為了我得罪基地。”
他只剩下一隻手，這樣輕輕地抱著傅挽，傅挽說不出來的心裡難過。但是小八說得對，廢了劉峰的手會得罪基地，但是基地不敢得罪傅挽。
最後會去對付的人，只會是小八。
傅挽的腦子轉得飛快，面無表情地收起了手裡的霰彈槍，然後目光冷淡地看著面前的兩個人，“都走吧。”
劉峰和姚佳對視一眼。
劉峰有些不服氣的樣子，張口想要再說點什麼，卻被姚佳瞪得抿唇，轉身朝著外面大步走去。
小八不動聲色地看著劉峰一言不發，轉身氣得冒煙的樣子，不著痕跡地彎了彎唇角。
果然，姐姐還是會相信他的。
傅挽回過頭看著面前的小八，少年神情安靜乖巧，坐在哪兒仰起臉來看她，露出了一個明媚純真的笑容。
“姐姐真好。”
傅挽咬了咬唇，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
她還是低眉揉了揉少年的額髮，放溫柔了聲音道：“小八，我以後會照顧你，知道嗎？”
從她決定撿到這個心智稍有些缺陷的孩子開始，她就是該為他負責的。
“姐姐。”少年抓住了她的袖子，低聲道：“那姐姐，也喜歡小八好不好？”
傅挽搖搖頭，和溫和平靜地道：“我有喜歡的人了，我會等他的。”
傅挽說這話的時候，目光落在遠處群山之間，也有些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離開這個世界，於是有些悵然。
她沒有看到少年的臉色，在這一瞬間變得十分……陰鬱。
小八低著頭，只是抓緊了少女的袖子。很快，他的臉色又恢復如常，露出一個乖巧純白的笑容蹭到傅挽身上，“小八也會陪著姐姐的。”
她不是明明最喜歡他這副乖巧幹淨的樣子嗎？
為什麼，她還是喜歡別人。
他磨了磨牙，皺眉捂住了自己的肩膀，“姐姐，疼。”
傅挽收回思緒，看向皺眉的少年。他的胳膊被截掉了，此時空蕩蕩的袖管裡滲出一點鮮血來，看起來有些可怕。
傅挽頓時手忙腳亂地幫他找止血的藥。
好不容易給小八重新包紮過，少年的臉色因為失血變得有些蒼白，只是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裡，合著眼。
傅挽走出去，遠處的城市一片死寂，基地高牆還未建成，一切都顯得破敗而令人絕望。
臨時搭建起來的醫院是木板隔成，傅挽可以清晰地聽見每一間房裡傳出來的哀嚎聲，混亂而冗雜。
“你想走了？”系統忽然出聲。
傅挽搖搖頭，“我在想，這個世界在後來，會變成什麼樣子。”
系統沉默了一會，道：“生命都是堅韌的。”
傅挽轉身走了進去，小八已經睡著了。她伸手給他拉上被子，做任務的倦怠感終於襲來，她靠著小八的病床，終於合著眼眯了會。
但是她也沒想到，她一閉上眼睛，就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睡。
太累了。
原本合著眼的少年睜開眼，原本無辜的神情被陰鬱而病態的微笑取代。他原本就長得溫吞乖巧，這樣笑得病態，看起來可怕又迷人。
他悄無聲息地靠近少女，鼻尖湊到少女的頸窩裡，深深地嗅了一口氣。
隨即，潔白的牙齒捱上傅挽的脖頸，輕柔又細密地撕咬，吮吸。
有風吹過來，又匆匆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