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王求見。”一聲略略尖利的小太監特有的嗓音傳了過來,又讓眾人驚得循聲看了過去。

天元殿大門口,跪著一個黃門小太監,一臉惶恐,哆哆嗦嗦地指了指門外。

一襲紫袍,身材高挑的男子正站在門口。

他的面色平靜,甚至還露出一點點微笑之意。

“沒想到皇上也在這裡,臣弟給您見禮。”司馬穎禮數周到,態度謙卑。

皇帝司馬衷也轉頭看向了他,忽然又笑了起來,“哈哈哈哈,穎弟來找朕玩麼?真是太好了!我們快去玩!”

“皇上,臣弟是來找皇后娘娘說事情的。”司馬穎看到皇上走了過來,不露痕跡地往後站了站,依然很是恭敬地說道,“事關鳳鑾旁邊的死者。”

“這個破事怎麼還沒完?”司馬衷沒有抱到司馬穎,略怔了一下,又聽他這麼一說,臉色又變了,“真是太煩人了!朕可沒時間管這樣的事情。你跟皇后說吧,真是煩死了。”

說完話,司馬衷竟然又走了。

張度躬著身子,快步跟了過去。

路過司馬穎的時候,又躬了躬身子,算是見禮。

跟在皇上身後的那些太監侍衛沒有聲音,靜悄悄且快速跟著走了。

瞬間,在天元殿門口恢復了安靜。

只有北風吹過,很冷。

羊獻容張口結舌地看著這一切,在袖子裡的手不禁攥了攥,又放開。

“皇后娘娘,要請成都王進來的。”張良鋤還跪在腳邊,小聲提醒道。

羊獻容看著站在門口的司馬穎。

他倒是不怕冷,依然筆挺地站立。

還真是應了那句世人都傳說的:成都王,玉樹臨風好郎君,氣宇軒昂人瀟灑。

“嗯,請成都王進來吧。”她轉過身的時候,閉了閉眼睛,心裡忽然有一點點的煩躁。

張良鋤衝著門口的小太監們擺擺手,示意他們趕緊請司馬穎進來。

自己則是費力地站了起來,又瘸著腿去迎接。

“張主事莫要多走動,這傷還是要養一養的。”司馬穎看了一眼張良鋤,這才走到羊獻容面前,“臣給皇后見禮。”

“哦,免禮。”羊獻容這一套宮規已經熟練了不少,總算是沒有錯。

“臣來是因為昨晚發現的那具屍體。畢竟,皇后也是見到了……”司馬穎看著她,眼中略略猶豫了一下,又繼續說道:“那是個女屍,懷疑是雷大勇的妻子林氏。”

“什麼?”這一次,是輪到羊獻容的聲音高了起來。

“已經讓雷大勇帶著他女兒一起去認屍了,臣想著昨日皇后娘娘跟著阮阿婆勘驗過屍身,這具新發現的屍身,也可以再去看看……”

“……昨日是碰到了,就幫著阮阿婆寫了。現在這個,不合規矩。”羊獻容也說起了規矩,面露難色,“本宮不方便再出宮去的,不合適不合適。”

“臣剛剛已經和皇叔商量過了,畢竟這事情涉及鳳鑾,皇后昨日也是看過的,今日再去看看,有可能會加速案件的偵破和審理。所以,皇叔是同意的。”

“哦?”羊獻容愣了一下,不由得多看了司馬穎好幾眼。

司馬穎很是溫和地繼續說道:“皇后娘娘若是害怕,也是可以不去的。”

“不怕。”羊獻容坐直了身姿,“本宮換件衣服就去。不對,本宮還是微服去吧。”

她想起了剛剛司馬衷身後跟的那一群太監侍從,真的是太長的一隊人。

“好。”司馬穎依然面潤如玉,“臣在這裡等皇后娘娘。”

“那倒不用了,你去西宮門那裡,本宮很快就到。”昨日就是從這裡回來的,自然今日還是要悄悄從這裡出去。

一回生二回熟。

羊獻容還真是行動派。

這一次,她直接換上了自己的普通貴女的裙裝,並且挽了一個極為簡單的丹鳳髮髻,看起來就如大晉未婚女子一般清秀可人。

張良鋤自然是沒辦法隨行,蘭香想跟過去,被羊獻容攔住,“你在宮裡看著點,萬一有人過來,先攔著。”

“好的。”蘭香點了點頭,“女郎一切小心。”

這是她們在泰山郡老家無數次的對話。

羊獻容貪玩,總是要跑出去看熱鬧。

與她長相身材都有些相似的蘭香就裝作是她,坐在屋裡看書睡覺。

有那麼一刻,蘭香的眼睛閃了一點淚光。

羊獻容急急出門,沒有注意到。

北軍府裡哭聲震天,是雷大勇和他女兒雷小妮撕心裂肺地在後堂嚎著。

朱墨站在院子裡,也顧不上寒風吹過,只是踱步。

見到羊獻容走了過來,急急地見禮,低聲說:“皇后娘娘。”

“免禮吧,今日依然是微服。”羊獻容點了點頭,“阮阿婆呢?我來的路上聽王爺說了一個大概。”

“在仵作處。”

“屍身呢?”

“也在仵作處,還在勘驗。”

“嗯,那我去看看。”羊獻容也聽不得雷大勇他們的嚎哭聲,嘆了口氣才轉去了仵作處。

司馬穎跟在她的身旁,“我也去幫忙吧。”

“先看看情況,是女屍……王爺不怕衝撞了麼?”羊獻容停頓了一下,看著司馬穎,“我記得明日是王爺的生辰吧?”

“哦?皇后娘娘如何得知?”司馬穎眼裡閃過一絲驚訝。

“進宮之前,總是要學習一下司馬家都有什麼人的。”羊獻容苦笑了一下,“就是人多了點,背起來有點複雜。”

“這倒也是。”司馬穎不可察覺地輕笑了一聲,“我們司馬家也是家大業大,我有二十幾個皇叔,我也不太能記得清的。”

“這倒是真的。”羊獻容很是認同這個說法,“所以,王爺就莫要去了,不太好的。”

“那又如何?”司馬穎看著她,“我本是孤寡命,又何懼死屍呢?”

“……這……”羊獻容被這句話噎住了,想著這人還真是不通人情麼?自己好心提醒他,他還要說出來。

“皇后娘娘沒有聽說過麼?”

“孤寡命?”

“是。世間都說司馬穎風流瀟灑,但卻是孤寡命,命裡全是刑剋,克父母,克兄弟,克妻兒……”司馬穎這張好看的臉,竟然全是笑容。

看的羊獻容都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勉強說道:“算命這事情,也不一定的……”

“那皇后娘娘還是千年一鳳呢?!”司馬穎的笑容更深。

羊獻容不由得往後退了半步,心裡轉過了無數個念頭。

這司馬穎根本就不像表面上的斯文優雅,對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帶著不屑和嘲諷,是因為她的皇后之位麼?或者,不是針對她,而是她背後的司馬衷,又或者是孫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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