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衷的後宮女子們聽說不用殉葬,若是想留下的是可以和羊獻容一起去金鏞城住下來,一時間不知道要哭還是笑了。在此之前,她們都是做好準備去死了,甚至還將自己的金銀細軟交給了家人或者親近的人。現在倒好了,真是孑然一身,什麼都沒有了。

留下的這群女人人數也不少,足足三十六人,再加上伺候她們的婢女以及太監等,也有一百多人,跟著羊獻容的車輦後面亦步亦趨,看著也很是龐大的隊伍。

羊獻容讓袁蹇碩去挖了一些司馬衷藏在這裡的金銀之物,反正埋在黃土裡也是浪費,不如分給活著的人。袁蹇碩也沒含糊,帶著幾個人悄悄離開了大部隊,過了一會兒又跟上了大部隊,也沒有人特別關注他們。

當他又回到羊獻容的鳳輦旁邊,輕輕咳了三聲之後,羊獻容的腰桿更是挺直,心情也好了很多。

劉曜奇怪地看了袁蹇碩一眼,從懷裡掏出了羊獻容剩下的半張餅遞給了他,“水我喝完了,你先吃點東西吧。”

“多謝。”袁蹇碩的心情也很好,將整張餅都塞進了嘴裡,吃得很香。

“你這身上的傷……還好吧?”劉曜看了一眼袁蹇碩臉上一道長長的疤痕,看來也是有些時日了,結痂已經掉落,但還有一道紅褐色的痕跡留在面頰之上,看著也很是駭人。

“沒事,男人,有點疤痕也是好看的。”袁蹇碩笑了起來,“我還算好,至少還有條命。禁軍裡有不少人連命都沒有了,不止是因為這件事情,還有那些被迫上戰場的。”

“嗯,聽說了。”劉曜點了點頭,馬車行駛得很慢,因為翠喜說羊獻容在喝藥。“袁兄弟,把我編進你們的禁軍如何?”

“啥?”袁蹇碩愣住了,最後一口餅卡在嗓子裡,害得他使勁咳嗽起來。

劉曜只好從腰間掏出一個小酒壺遞給了他,“酒,慢些喝。”

“咳咳咳咳,你,咳咳咳咳。”袁蹇碩也顧不得許多,還是先喝了一口酒,沒想到又是烈酒,咳得更洶湧了一些。

羊獻容在鳳輦中聽到了聲音,讓翠喜將簾子掀開問道:“這是怎麼了?要不,你把我這半碗湯藥喝掉順一順?”

“咳咳咳咳,不,咳咳咳咳。”袁蹇碩一聽說要喝藥,更是使勁擺手搖頭,都不想跟著鳳輦繼續走了。

劉曜伸手拉了他一把,還是讓他上了鳳輦,在前排同他一同駕車。坐下來的袁蹇碩又使勁咳了咳,這才把那股子不舒服壓制下去,喘著氣說道:“我的太皇太后娘娘,我沒事!”

“嗯,知道你沒事,知道你很好。”羊獻容也沒讓翠喜把簾子放下來,就這樣敞開著,方便和他們說說話。

“三妹妹,你想吃些什麼?一會兒快到金鏞城之前,我去買點兒。”劉曜轉頭看了一眼羊獻容,她早已經擦乾了眼淚,素顏的面龐還有些光澤,與耳畔的白玉耳墜相互輝映,整個人與剛才又有些不同了。

“沒關係,讓老張去買吧。你告訴他去哪裡搬就好了。”羊獻容的聲音不大,但在劉曜耳畔卻是極為巨大的聲響,他甚至低下了頭,沒敢看她。

“我只是很好奇,你什麼時候和老張認識的?毛鴻茂說過他和老張是三十多年的朋友,彼此都很瞭解。”

“這個吧……其實也簡單。”劉曜嘿嘿笑了起來,看得袁蹇碩在一旁都渾身抖了一下。“我父親劉淵在洛陽做過一段時間的質子,常常吃喝玩樂,就與老張結識了……他們就是吃吃喝喝的朋友,一個會做,一個愛吃,能夠湊在一起也挺不容易的。後來,父親和他依然保持了很好的關係,即便是離開了洛陽後,也常常會有些書信或是送些吃食之類的聯絡。那之前,我來洛陽的時候,也見過他,聊得很好的……”

“所以,你們能夠知道許多關於洛陽的訊息,也是老張傳給你們的?”羊獻容心中一動。

“不是不是,這個……我不能說,但肯定不是老張,我就是讓他給你送些吃食……不對呀,三妹妹,你怎麼知道是老張的?”劉曜此時才轉過神來,看著羊獻容,“不可能被發現呀?他……沒有什麼破綻吧?”

“怎麼能沒有?那些肉乾,那些大米小米……這種東西,即便是袁蹇碩去搶都搶不到,他一個老頭子,怎麼可能找得到?必然是有人悄悄給他的。”羊獻容都忍不住“哼”了一聲,“莫要騙我,我什麼都知道。”

“是是是,我對三妹妹什麼都說的,絕對不會騙你。”劉曜賭咒發誓,那個樣子也是難得一見,袁蹇碩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劉兄弟,我可不能把你編到禁軍裡,你這一身的功夫比我都好,要不你做禁軍的頭兒,我跟著你好了。”

“那可使不得。”劉曜又擺了手。

“那有什麼的?回頭羊大和羊二都來了,我尋思著這兩個我也是管不了的。”袁蹇碩嘿嘿笑了起來,“這兩個沙場上又轉了一圈回來,武功自然又要比我高很多了。”

“那我怎麼辦?我也想進禁軍的?”從後面快步走過來一個人,也笑嘻嘻地加入了談話之中。

“秦朝歌,你搗什麼亂?你不是跟著毛大人麼?”袁蹇碩推了推他,“不是什麼人都能夠上鳳輦的,你去去去去,跟著走去。”

“別呀,我今天也真是要累死了,讓我蹭著坐一會兒,就一會兒。”秦朝歌向羊獻容說道:“太皇太后啊,我就坐一下,成不?”

“坐吧。”羊獻容點了點頭。

加上秦朝歌這個壯漢,鳳輦顯得更小,走得也愈加慢了。但是沒關係,他們幾個都在,都活著,就很好。

一家人,總是要整整齊齊的,才是最好的。

羊獻容整了整身上的麻衣素袍,看著這幾個男人,想到自己的兄長們也很快跟去金鏞城,就連母親和羊獻憐都已經在去的路上,心就更加安定和沉穩。

未來會怎樣,又如何?

她的家人全都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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